随着周明隽的大呼,所有人望向周明隽,然后顺着周明隽的目光望向已经撞到雏形瞭望台,随着一声“咔嚓”脆响,不知道是那个地方不稳,原本好好伫立的瞭望台竟然轰然崩塌,直冲周明赋而去……
孟云娴早上在床榻上赖了很久,始终起不来,不知道为何,身上酸酸软软的,怎么睡都睡不够,明明白日里什么都不干也谈不上累,可就是想要睡觉。好不容易起来了,绿琪送来早膳,她还没吃几口就开始反胃。
绿琪察觉不对劲,赶紧去告诉夫人。
田氏听闻这件事情,心里一咯噔,赶紧来到孟云娴的院子,询问起她这段日子的状况。
孟云娴一脸迷茫的顺着母亲的答案一一回答,田氏听着听着,越发的惊喜。
“云娴……你……”
“不好了!母亲!出大事了!”阿远从外面急急地奔进来,因为现在孟光朝正在休养,所以田氏下了命令,所有府里的事情都先告诉她。
“工部那边出事了,太子殿下受了重伤,此刻正被送回宫中,皇后娘娘都急疯了,当即下令将所有人都捉拿起来。这些人急了,便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昭王殿下负责的,就算瞭望台真的出了问题,也是昭王殿下的责任,此刻正在喊冤,工部都闹成一团了!”
孟云娴当即就呆住了,下一刻,她慌忙的要出去,田氏直接拦住她,“你急什么,事情才刚刚传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弄清楚你就开始着急,能有什么用?”
孟云娴笃定道:“周哥哥绝对不可能伤害太子殿下,可是如果皇后迁怒,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一发不可收拾,也总会有收拾的法子,你此刻冲上去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让隽儿担心你!”
田氏在这个时候拿出了十足的魄力,坚决道:“绿琪,将王妃好好看住,不许她出府!阿远,你去你父亲那头看着,别让他为这件事情操心!”
田氏见孟云娴实在是着急,心软了一些,道:“你放心,还有你表哥和外祖父他们,我此刻就让允然他们去打探一下消息,宫中还有贵妃,隽儿如今贵为昭王殿下,贵妃必然看重,否则上一次贵妃也不会那样袒护。”
孟云娴心里虽然一百个着急,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焦躁不安没有任何的作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头:“我知道娘,我会好好等消息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田氏温柔一笑:“傻孩子,我瞒着你做什么,那是你的夫君啊。我觉得这事情一定是误会,你安心等一等就是。”
暂时控制住了侯府的局面,田氏开始捎信去鲁国公府,想让几个侄儿打听一下这次的事情。
但是此刻,宫中已经乱成一团了。
太子被送回宫中的是时候,身上全都是血,淳于皇后当场就昏了过去,就连崇宣帝也吓得险些站不稳,就算他再疼爱看重昭王殿下,太子也是他与皇后的嫡子,是要继承这万里山河的第一人选。现在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淳于皇后都吓昏过去了,甚至连他派去帮隽儿的人都一口咬定此事是隽儿一个人全权负责的,与其他人无干。
皇帝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工部中的那个小院子已经被圈起来,任何人不得擅入,他又派人去调查那坍塌的瞭望台雏形,没想到竟然真的查出了端倪——
在瞭望台断裂的地方,木料曾被人涂了木僵水。
所谓木僵水,是一种处理木材的特殊药水,是玩木艺的初学者用来偷懒耍滑的小伎俩,只要涂过木僵水,不管是什么材质的木料,都会在一夜之间变得脆生易碎,别说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撞上去,就算是用小指去抠,也能抠碎。
此事一经查出,朝臣哗然,以刘充为首的内阁大臣和以刘炳良为一派的太子宠臣纷纷站出来给昭王殿下定罪,认定了此事一定是昭王殿下想要谋害太子的证据!
崇宣帝大怒,可是怒火并未朝着周明隽去,而是朝着这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朝臣,他的确有心借着这个机会让隽儿能站稳脚跟,没想临到头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烦忧不断之下,崇宣帝竟支撑不住一并倒下了。
但即便如此,朝臣也没有准备放过这个机会。眼下崇宣帝虚弱,力有未逮,正是他们对付昭王殿下,铲除异己最好的时候。为了让事情不被崇宣帝以病重给打断,刘充与刘炳良直接请出当时也在场的二皇子住持大局。
周明文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可是朝中的声音难得的一致——如今与平时不同,他们还担着和羌国的比试。如今有外宾在此,朝中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虽说不愿,但若真的发展到最坏的地步,那边是皇上和太子都无法主持大局,二皇子此刻不站出来帮忙镇住局面,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的确,如今他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若是此刻乱了阵脚,或者是爆出什么丑闻,那等同于让别国使臣看了笑话。周明文当机立断,名所有人将消息严防死守,半分都不能透露出去,可是不知为何,消息还是走漏了。
一时之间,国君病重,太子重伤不治,怕是危在旦夕,而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昭王殿下的说法瞬间在京城中席卷开来,馥园那一头到底有没有听到消息,尚未可知。
事情发生的第二日,关于皇上和太子的情况已经被封锁起来,暂时清醒过来的淳于皇后接受了让周明文暂时主持大局的建议,自己竟奉国玺上殿,大有要亲自参与此案审问的细节。
大殿之上,周明文穿着朝服坐在龙座一侧,皇后则是坐在另一侧,手中捧着国玺,神情肃穆中又带着愤恨。
自她做了皇后,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又有太后支持,更是生下一子一女,周明赋毫无悬念的成为了当朝太子。她不屑于做贵妃之流的那些举措,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便将旁人的孩子拉到自己名下做皇子。她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了周明赋的身上,且认定他就是大禹未来的君王。没想到竟然有人恶毒至此,竟然对她的儿子下手。
那她自然要千百倍的奉还!
被软禁的昭王殿下和当日工部中所有的人全都被带上了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吴子与为首的几个帮手终于跪地认罪,表示愿意坦白。
“皇后娘娘,二皇子,草民冤枉啊!此事……此事都是昭王殿下指使的,草民只是奉命行事!”
随着吴子与的当庭喊冤,矛头一下子又集中在了周明隽的身上。
周明隽淡淡的看了吴子与一眼,什么都没说。
皇后勃然大怒:“竟是你这个逆子!”
周明文平日里在工部就格外的维护昭王殿下和太子之间的和平,是个两边不得罪的中间人物,而今日他被群臣临时推到这个位置上来主持大局,见皇后怒不可遏,终是不再像从前那样维护周明隽,而是沉声道:“昭亲王,父皇如此看重你,信任你,不仅将工部的大权都给你把我,甚至还为你寻得了无数的帮手,连我们与太子也从旁协助,你怎可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眼神阴鸷的盯着周明隽:“昭王,你还不认罪!”
周明隽低头笑了一下:“吴子与,你这样言之凿凿,可是要有证据的,你怎么证明这件事情就是我指使的?”
吴子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一闪而逝。
他急切的望向皇后,朗声道:“皇后娘娘,草民的证据,就是昭王殿下根本做出人马瞭望台的图纸!草民实在是冤枉,草民根本无意伤害太子殿下,但因昭王殿下做不出图纸,又迫于压力,所以暗中吩咐草民们将瞭望台动动手脚,只要这里发生事情,造成伤亡,说不定能借故再多争取几日,否则的话,昭王殿下拿不出图纸来,害怕被皇上和大臣们追责。”
原来是这样!?
淳于皇后怒目而视:“昭王,到底是不是这样!”
周明隽没说话。
吴子与顺势而上:“皇后娘娘请明察,草民们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这是死罪啊!昭王殿下还说了,如今别国使臣还留在大禹之内,若是以毫无头绪做不出图纸为由,一定会被别国嗤笑,传出去大禹的颜面尽失,草民也是为了大禹的颜面考虑,但是万万不敢说是要伤害太子殿下啊……”
这吴子与说的有理有据,周明隽低垂着眼神,叫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明隽缓缓望向吴子与:“吴子与,虽然你是父皇派来相助于我的帮手,但是我与你非亲非故,毫无瓜葛,为何我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吴子与就像是在等这句话一样,他对着淳于皇后和二皇子一拜,“启禀皇后,二皇子和各位大人,草民的确是皇上指派给昭王殿下的帮手,可是并非是无缘无故指派!草民和一干兄弟,正是当年被皇上大恩大德放过的曲氏一族!”
朝上顿时喧哗起来。
吴子与趁机道:“草民的母亲曾是曲氏门人,如今所剩不多,皇上得知昭王殿下遇到困难,便想到了草民们,当年的曲夫人是曲氏最后的门主,我等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天都要追随昭王殿下,将曲氏一门发扬光大!”
淳于皇后终是忍不住了,对周明隽也再无客气的态度:“周明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曲氏门人并没有在当年被赶尽杀绝,现在竟然还被招来给周明隽做了帮手!?这是要让周明隽带着曾经的曲氏门人,在工部站稳脚跟!?
若皇上真有这个意思,那么周明隽野心膨胀想要趁机对太子做出不利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朝堂之上的氛围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盯着周明隽。
淳于皇后厉声道:“周明隽,你真的根本没有做出图纸!?你只是想故意破坏来拖延时间?还是你以拖延时间为借口,装作无意伤害太子为真!?”
……
田允然的人赶到荣安侯府说了这次的事情。
如果只是意外受伤,是个无心之失,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又是曲氏后人又是刻意做出意外,现在皇上病重,太子伤重,淳于皇后自来对昭王就十分的不顺眼,眼下极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对付他。
来的人是田允然的心腹,他直接找到田氏,刻意强调:“这也是昭王殿下的意思,希望昭王妃能好好地留在侯府,不要惊慌。”
田氏当然想要瞒住孟云娴,她恨不得女儿什么都不要知道,安安心心的在侯府等待消息。可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根本瞒不住!
“母亲!不好了,长姐说什么都要出府,要进宫去!”阿远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显然是没拦住孟云娴,过来求助了。
田氏一慌,赶紧追出去绑着阻拦。
她早就知道,现在的云娴,哪里是当初刚刚回府时候的小姑娘?她只怕早就有自己的消息探子,看似乖乖的住在侯府,实则对昭王殿下每日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她现在要去宫里,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可是现在不行,太子和皇上若是没什么事情,尚且有回缓的余地,一旦太子受伤严重,有了什么其他的岔子,这个罪名,就不是几条人命就能担下来的,或许整个昭王府,荣安侯府,甚至是鲁国公府都担不起!
田氏追到门口的时候,孟云娴果然已经准备出门,她冲上去将人拦住,急切道:“我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你只是个女流之辈,现在即便追过去,恐怕也只能跟着一起被治罪,你哪里都不能去,留在侯府!”
比起田氏的急切,孟云娴的眼睛里反而透出了镇定又坚毅的目光,她定定的看着母亲,一字一顿道:“娘,我不是在意气用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我要去查清楚。”
“你要怎么查!我问你你有什么法子查!”田氏气的都快跺脚了:“此刻是宫中最乱的时候,若太子真的有三长两短,皇后能立刻要了你们的命!”
“所以我更要去!我不能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田氏的眼泪涌了出来,近乎嘶吼:“我不会让你去的!现在他身陷囹圄,你去了就会是送死!”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拼死生下了你,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吗!不要说是我,你的父亲,甚至隽儿他自己,都不会赞成你这样做!”田氏扯着她的衣袖,撕心裂肺。
一声沉响,孟云娴跪在田氏的面前,险些将田氏一并带倒,满院子的人全部屏息凝神。
孟云娴仰头看着心痛窒息的母亲,声音低沉却认真:“云娴一路走到母亲面前,的确山长水远,道阻且艰。”
“母亲生我,有生育知恩;郑姨母养我,有养育之恩;但生而为人,从不是生下来,活下去,一生就能平顺无忧。须得配作为人,懂得为人,遇难不屈,遇困不惑,永远不将自己往绝路上推,不做有愧于心之事,方能畅快无憾的走这一生。”
“可是教会我这些的并非母亲,也非郑姨母啊……”
“谆谆教诲,是培育之恩。多年相伴,是深情厚谊。”
眼泪无声的滑下来,她捏着拳头跪的笔挺:“若没有他,或许我根本无法走到母亲面前,即便依照郑姨娘的安排回到母亲身边,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那时的孟云嫦,活着也与早死无异,不是吗?”
反握住她的手一并跪下来,她拼命地摇着她的手臂,似是想要将她摇醒:“你是糊涂了,你就是糊涂了!你此刻去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被他一起连累,云娴,你信母亲,你安心的留在侯府,就算是隽儿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母亲为什么断定我一定是去送死?”孟云娴的思路清晰,情绪冷静,“我不信这样荒诞愚蠢的事情会是周哥哥做出来的,如今他受千夫所指,被皇后敌视,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污蔑他,我是他的妻子,不能总是他护着我,我也要护着他。”
田氏哭急了:“你、你拿什么护着他啊!”
孟云娴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有人……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他!”
她膝行退开一步,对着田氏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母亲,周哥哥是我的丈夫,我仰慕他,依赖他,敬他,爱他,我从不知道没有了他的余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那我呢?”田氏指着自己:“我是你的母亲,我该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