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自己抄写的成果去找田氏,孟光朝正在沐浴,田氏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孟云娴递上稿子,田氏颇为认真的翻看了一下。
字迹工整,书写有条不紊,没有滴墨作假的痕迹。
她看着看着,忽然道:“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孟云娴听懂了她问的是楚绫的事情,她认真的想了一下,道:“云娴白日里才发了誓言,此刻怎好违背誓言。”
田氏挑眉,“什么?”
“若遇到拿捏的住的才自己做主,拿捏不好的,须得第一时间告诉您。”
田氏笑了:“原来你不懂得拿捏啊,那你说说看。”
绿琪紧张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千万别乱说啊。
孟云娴正色道:“先时云娴听闻楚绫姐姐在府中多年,深得人心,是嫡母很喜欢的孩子,说不准他日还要记到名下做女儿,可是到如今,母亲并未记名。”
“所以呢?”
“所以此时该怎么办,实则应当嫡母拿主意才是!”孟云娴说的一本正经,一点甩锅的自觉都没有。
田氏哼笑起来:“我?”
孟云娴点头:“嫡母是后宅之主,若楚姐姐今日真的是嫡母的记名嫡女,那就是我的姐姐,是要尊重的,又或者嫡母虽未记名,却早已不看重形式,将楚姐姐当做了女儿,那也与前者一样。既然冒犯了姐姐,就该认罚,认错。”
田氏单手支颌,玩着一直发钗:“如若不然呢?”
孟云娴低声道:“如若不然……可能这个说法不太客气……就是,楚姐姐也只是一个下人。既然身份摆在这里,我因为不小心打翻了楚姐姐的香膏就要自责不已自罚自罪,是不是有些……太亲民了些?”
最后几个字,成功的将田氏逗笑。
“这些都是张嬷嬷从前交给我,身份等级,差一级都有不同对待,万万不可逾越。”
田氏顺着她的话点头:“可是你的确打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正经的做法。”
孟云娴的眸子忽然晶亮起来,在田氏的梳妆台上扫来扫去。
田氏伸手啪的一声把打开的盒子合上,冷然拒绝:“想都别想。”
她失落的底下脑袋。
正好孟光朝沐浴完进来,看到这个阵仗笑了一下:“云娴呐,你这一副样子,又犯错了?”
孟云娴和田氏对视一眼,不敢说。
田氏摆摆手赶她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孟云娴默契的一笑:“嫡母觉得这个法子可以?”
田氏懒得理她,反正别用她的首饰就行:“随你。”
“多谢嫡母!”
她欢快的跑走。
孟光朝有点不懂她们的哑谜:“你们……靠眼神交流?”
田氏剜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
孟云娴去买了一些新的珠子回来,也不名贵,也是一天都没怎么出去吃饭,埋在房间里做坠子,又让绿琪准备多的香膏,到时候一起给楚绫送过去当做弥补。
绿琪气呼呼的。
“小姐就是太容易被拿捏,那楚姑娘是故意的。”
孟云娴认真道:“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我总要有自己的姿态。充耳不闻,又或者是太卑躬屈膝,都不合适,做了我该做的,旁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了。”
绿琪叹息摇头。
小姐,你还是太简单。
孟云娴整日关在院子里做手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也被传了出去,下人间各自看法不同。
孟云娴做好之后,浑身酸痛倒头就睡,绿琪服侍着她睡下,悄咪咪的走到了装着腰坠子的锦盒边……
第二日用完朝饭,下人奴婢们在一旁伺候,孩子们也准备上学,孟云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礼物拿了出来,找来楚绫。
楚绫的眼睛是肿的,脸色也不好,显然没有释怀。
孟云娴把东西地给她:“先时是我不小心,这是我赔给你。莫要哭了。”
当着田氏的面,楚绫不敢拿乔,可怜兮兮的接下。
孟云娴见她接了,笑道:“香膏是我在用的,也是绿琪在嫡母那里取得,和你的差不离,若还冻手你来找我,我赔你更好的。啊对了,那个坠子你也瞧一瞧,看看款式喜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别的。”
碍于众人在场,楚绫不敢表现的太冷漠,只好陪着唱戏拿出来把玩。
款式的确新颖,可是这料子也太次了。
哪里拿得出手。
她羸弱一拜:“多谢二小姐。”
孟云娴尽到责任,便不和她多说了。田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楚绫咬着牙,有点不甘心。
这个孟云娴就是会挑时候,逼着她下台。
她拿着坠子往回走,心思一分,竟将腰坠子给扯断了!!
散乱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楚绫慌乱的转过身望向田氏。
田氏果然皱起眉头。
绿琪瞅准了时机,忽然扑倒地上极力的将散乱的珠子拢到怀里,眼眶刷的红了,凄楚可怜更胜昨日的楚绫:“楚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小姐为了做这个给你,昨日一整日都没出门,比对了好几个款式就怕不是你喜欢的!你就算心里还存着气,也不能拿小姐的心血出气啊!”
楚绫呆了:她不是!她没有!怎么断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宫廷高等学府教育出身的绿琪暗中冷笑:叫你欺负我们家小姐!叫你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孟云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嫡母,我百度的,百度:“庶出的孩子叫正室什么好”,百度第一条赫然两个字:嫡母!
哈哈哈哈,如果实在不习惯……那就努力习惯一下嘛,以后会改口的。快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大年初一继续送祝福~~~快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手~~~~
第42章 被坑
楚绫再不敢做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了。
之前是她站在上风,让孟云娴陷入舆论,可是孟云娴选了在主母面前还礼把这件事情做结论,而主母什么都没说,这就等于在全俯下人面前宣告——随着她赔礼之后,事情就该揭过,连主母都未追究,还有不长眼睛的人觉得自己比主母更有说话的资格?
往日她在府里就是宽容大度的样子,这次为了给孟云娴一点教训,破天荒的一连几日精神恹恹,可现在孟云娴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赔礼了,按照她以往的表现,应该接受,可那串珠子的断开,仿佛是将她藏在心底的愤怒与怨恨顷刻间挖出来曝光于人前似的。
她想辩解,却因为心虚而变得更加慌乱。
更没想到的是,腰坠断了之后,主母竟然说稍候再给她补一份。
这算是彻底绝了她再深究的可能,且她还不能刻意的去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断,会断了多少人对她的好感。
解决了问题,孟云娴一身爽朗,可是美好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一桩。
今日竟然有人登门来给孟云娴送礼!
她高兴坏了。
送礼的是上次在侯府宴席上收了她吊坠的,如今算是还礼。她让绿琪在院中的小桌上一样一样摊开,宝贝似的拆封赏玩。绿琪是见过世面的,这些礼物都算不得什么珍宝,多数都是小玩意摆件和一些精致的糕点。最有新意,或者说孟云娴最喜欢的,还属李家小姐送来的一套十八人偶头面。
人偶做了角色的装扮,附带一整套的衣裳首饰,可以随意拆卸换装,精致的不得了!
“李家小姐名朝桦,就是小姐上次在侯府救下的那位。”
是那个圆脸小姑娘呀!
孟云娴爱不释手:“绿琪你看它还能拿大刀!呔,本将军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绿琪觉得二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见她拿了一个将军,她便挑了一个武者,两人擒着娃娃在小院子里过起了招式,笑声接连不断。
“玩的还挺开心的。”
田氏的声音传来,院子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见到了田氏和……李护?
绿琪赶紧将娃娃收起来,又把礼物都抱了回去,孟云娴这才请她进来。
可是田氏并不准备过来:“今日庄子上送帐过来,我还要去忙。”她对李护道:“稍候来领发给庄子的钱。”
李护恭敬的应下,等到田氏走后,又对着孟云娴行了礼。
孟云娴一直在打量他。
冬日的天气即便有日头也不烤人,反倒是冷风能像刀子似的割脸。李护比以前看起来更瘦了些,原本将养的很好的皮肤,黑了不说,还微微透着冻红,手上也是冻疮,看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儒雅,若是再壮一些,就与以前村子里见过的村汉无异了。不过他依然是长得最好的那个。
“你回来了。”她客客气气的和他打招呼。
李护的态度非常的平和可亲,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日的目的,主要是庄子上的事,她也不懂。
孟云娴想请他进来,他只肯站在门口,她觉得这样说话实在是怪怪的,便指了院中的石桌:“不然,这里坐着说话吧。”
李护这才进来。
两人大大方方的坐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孟云娴自己也没想到还会有和他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问起他在庄子上的事情,他侃侃而谈,仿佛有说不尽的故事。
李护的变化真的很大。以前他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又带着侵略,可是现在,澄澈的犹如初雪融化的溪流一般,从前他总是温文尔雅,更像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坐在账房中一笔一划勾勒账册,现在的他说话时掷地有声中气十足,比从前更有力气,也更精神。
这样的改变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原来庄子上也有那么多麻烦啊。”其实她更感慨的是,一群大老爷们儿的在一起竟然也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李护眉毛一挑,笑容爽朗:“可不是,二小姐还不知道吧,男人若是计较算计起来,哪里还有女人的事儿。”
他又低声说了个什么,孟云娴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两人相视一笑,笑声越发爽朗。
最后,李护拿出了两壶酒。
“庄子上的姑娘都喜欢和这种酒,不上头不呛喉,是时令的果子酿的,味道极好,姑娘冬日里若要外出,大可先喝上几口,便能通体舒畅活血热身,再不怕冻了。”
“哇。”她就着打开的盖子嗅了嗅,果然香味扑鼻:“真的不会醉吗?我没有喝醉过。”
李护粗糙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不会醉的,暖身子。”
今日她已经收到好些礼物,现在还收到这个,高兴地要给李护回礼,可是李护说什么都不要,且起身告辞。
他端端站在那里,对着孟云娴一拜:“此行虽不易,却收获颇多。犹记当日离府前,二小姐曾祝言求仁得仁,万事迎难而解,奴才有二小姐福荫照拂,终于能走到今日。说起来,二小姐已经馈赠奴才太多。年后,主母会提奴才正式升任庄头,那个庄子远一些,回来的次数也会更少,从此往后,愿二小姐依然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孟云娴:“多谢你。”
远处有丫头往这边走,似乎是又有给孟云娴送礼的小姑娘,李护轻声一笑,背脊挺拔大步离开。
……
日子晃眼而过,年节近在眼前,府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各种礼节应酬接二连三。
这段日子里,族学大考结束,阿茵他们几个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只是孟云芝不似往常那样活泼,听说是这次大考的时候出了太多纰漏,说不定考不到好的名次,会被曹氏恨恨的惩罚,在名次上去之前,会一直被曹氏念念叨叨。
相比之下,孟云娴反而闲不下来了,毕竟他们的大考过了,就是她的入学考。
圣上开办的族学,流辉苑只是其中一个,是贵族女子以好成绩考入的一个学堂,而公主所在的女学叫清辉苑;同理,皇子们上的是圣德堂,而贵族男子去的则是明心堂。除此四个大学堂之外,剩下的就是大班教学,属于京官子女入学考之后成绩中偏下进的大学堂,与头四个没办法比,但若是入学后成绩出挑认真刻苦着,也可以破格录用。
原本孟云娴自认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书已经温习百遍,毽球更是十拿九稳,听闻穆阳候府之后,族学里的毽球先生已经在打听她的名字,只怕他日入学了就能成为先生的关门弟子。
可是谁都没想到,入学的考试竟然出了意外!
有朝臣上奏,闻言圣上开设的族学竟然出现了贿财之相,源头就是从这一次大考之后抓出来的几个作弊的,不学无术却能稳坐学堂,占用这宝贵的资源,实乃大罪。
崇宣帝也对这种现象极为愤怒,在处置了作弊者及相关官员之后,对族学的种种考试格外严格,就连孟云娴一早选定的体考项目,也改为了当场抽签考试。
这个消息,令孟云娴如遭雷击。
她的体考项目选的就是毽球,所以完全没有练过京鼓舞和云仙舞。
现在变成抽签考试,那就代表她有极大的可能抽到云仙舞或者京鼓舞!
每一门都考,出来的成绩尚未能顺利进入流辉苑,若是抽到了云仙舞或者京鼓舞,那就和弃考没什么两样。
孟云娴已经不是慌了。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得知消息的孟云芝当天就跑到楚绫那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她活该!叫她这么嚣张,现在连老天爷都看她不顺眼要惩罚她了!可别小看体考,不管哪一门,考的不好都悬,听说她完全没有练舞,根本不会跳,这不就等于已经两只脚走出了流辉苑么,哈哈哈哈……”
楚绫绣着花,不小心多走了两针,她不动声色的拆掉,淡淡道:“那真是可惜了,二小姐那么用功,连侯爷都心疼。”
孟云芝冷哼:“她就喜欢做做样子骗人。你看她捣鼓的那些小玩意,指不定关在房间里就在玩那些,骗谁呢!”
楚绫这段日子对孟云娴的事情几乎是绝口不提,更别说议论什么,仿佛是要撇强关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