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今天诈尸了吗——迦陵频伽儿
时间:2019-06-10 08:04:50

  她从面纱下望过去,殿中坐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满面潮红,怀中还搂着一位身材丰满的妙龄女子,此刻他正揉着一双迷蒙的小眼睛,不停地闪烁,好像看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场面一般。见秦修泽靠近,他连忙推开身上的女子,不敢确定的又喊了一声:“是三殿下吗?”
  林清莫名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修泽伸手掰过她的头,刻意遮住了她的脸之后,才笑着向面前人寒暄:“原来是国子监的黄大人。”
  国子监?林清想起来了,国子监祭酒黄致源,定国公林震的好友,曾经来过府上做客,她还叫过他一声叔叔。幸好秦修泽想得周到,让她提前带了面纱,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还是叔伯一辈的长者,平日里看着和蔼可亲、为人师表的长辈,私下里却是这般放荡不羁。
  黄致源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三殿下后,踉踉跄跄就要过来行礼,哪有殿下站着,他却坐着的道理。秦修泽以眼神阻止他,待他站稳之后才开口:“这里没有什么君臣之分,黄大人就不要多礼了。”
  黄致源醉意未散,想起面前之人虽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但性子却最和善,不由得大起了胆子,瞥了一眼秦修泽怀中抱着的薄衫女子,极为促狭地一笑:“原来殿下喜欢这样的啊......”
  都说三皇子殿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婚龄已至却还没有娶妻。原来不是不近女色,只是喜欢的不是京城里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而是花楼里千娇百媚的花娘。
  看来那桩传闻多半也是真的,说不定他此刻怀中抱的就是青阙楼的头牌楚楚姑娘呢。奈何三皇子护得太紧,还带了面纱,更是让人窥不得半点佳人容颜。
  “黄大人慢慢喝,希望没有唐突你的雅兴,我有事先行一步。”秦修泽往外走了半步又停下来,继续说了一句,“我今日来此之事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不知道黄大人......”
  黄致源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连连摆手道:“臣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的,殿下慢走,您慢走啊。”
  人声渐没,林清终于离开了这座困住她一天一夜的院子,青阙楼,她这辈子可能就只会来这一次的地方,只来了一次,就令她终身难忘。
  秦修泽没有立刻将她送回定国公府,而是找了一位大夫替她处理身上的伤口。其实她也没受什么伤,就是腿上留下了几道掐痕,她的皮肤细嫩,才会有这么深的颜色,看上去吓人了点,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比起这点伤口来,她的肚子可能会更加难受一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真的快饿死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终于吃上第一口饭,实在是饿极了,顾不上秦修泽就在一旁,她吃得有些狼吞虎咽,眨眼间一碗饭下去便没了,秦修泽什么也没说,又给她盛了一碗饭,满满的,堆成小山似的一碗白米饭。
  她面有赧色,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吃相吓坏了他,她的饭量真的没有这么大,嗯,只有一点点大而已。她抱着碗有些发愣,现在装矜持还来得及吗?
  “不够吗?吃完还有,别着急。”
  她瞥见秦修泽脸上温和的笑意,简直欲哭无泪。想开口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颇有几分食不下咽。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舍弃形象含泪吞下秦修泽亲自盛的米饭之时,林深回来了,还是头一回,她这么热切地盼望林深出现。
  秦修泽果然不再关注她,将视线投到了风尘仆仆的林深身上。
  “世子此行可顺利?”他起身让出座位,一派亲近的同林深问好。林深顺势坐下,将长腿缩进桌子底下,掩盖住袍子上未干涸的血迹。林清一个姑娘家,着实不适合看见这些脏污。
  二人到底是一母同胞,林清观他神色就知道事情办得并不顺利,果然,林深低沉着嗓音,道:“是我无能,叫那黑衣人逃跑了,他身边的护卫甫一被捕便咬舌自尽了,半点线索也寻不到。”
  林清放下筷子,沉吟道:“那个不会说话的妇人可找到了?”兴许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死了,我的人在城外小树林找到她的尸体,身上被刺了数十剑,死状极为凄惨。”当着林清的面,他没有说的详细,生怕她听了会感到不适,尸体真实的状况更加骇人,饶是跟着定国公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林深也不免震惊,那个当下,他确实被吓了一跳。
  林清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好歹跟她在同一个屋子里待过的人,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她想起黑衣人临走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顿时有些心烦意乱,到底还是被他干扰了。
  
 
  第36章 
 
  盛郴,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不仅林清林深没有听说过,连秦修泽也一无所知。京城里姓盛的人本就不多, 云伯侯盛良算一个,不过盛侯爷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伤了身子, 年过半百依然没有子嗣,云伯侯府更是人口简单,就她所知,绝对没有一个叫盛郴的人。到头来,除了长相和名字,她都一无所知。连他为什么会绑架自己也不得而知。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性格怪异,行事缜密,真是一个摸不透的人。
  秦修泽沉吟道:“盛郴说不定也是一个假名, 是黑衣人用来转移我们视线的一种手段也说不定。”
  “不如我们将麻子再抓来审问一次,他既然能给黑衣人传递消息, 应该会了解一些内情。”林深看向秦修泽, 提出了一个想法。
  秦修泽轻描淡写地开口:“麻子应该只是被利用了, 他这样的人将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做。况且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别说黑衣人不会告诉麻子自己的身份,连麻子自己恐怕也不想同他扯上更深的关系,拿钱办事, 仅此而已。”
  此话不假,以黑衣人的残忍手段,若麻子真的知道什么,恐怕早就被杀人灭口了,那个哑巴妇人就是一个例子。林深一点头,“还是殿下思虑周全,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秦修泽凝视着他,微微一笑,“世子这一趟辛苦了,不如先和令妹回府休息,找人的事情就交给在下好了。”
  林深也不客气,抱拳道:“让殿下费心了。”
  垂眸听着二人的对话,林清的神色越来越怪异。麻子是谁?还有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眼高于顶的定国公世子对秦修泽如此礼遇?
  “还有一事,世子可看到了那黑衣人的相貌?若是能画出大概的画像,寻找起来也会容易许多。”临走之前,秦修泽又开口一问。
  林深微微懊恼:“不曾,那黑衣人蒙着面,我与他交手数回合,竟没能挑下那层面巾。”
  “我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他还同我说过几句话,均未蒙面。”林清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看着两人颇为熟稔的谈话,她竟有些嫉妒了。
  秦修泽薄抿了一下唇,微微讶异,原本是怕她勾起不好的回忆,自己才没有问她,没想到林清自己反而开了口。看来遭此一劫,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如此甚好,他没有看错她,果然是一个坚强的小姑娘。
  “那清儿能画出黑衣人的长相吗?”
  此话一出,林深立即抽了抽嘴角。
  下人拿来画布,林清略一思索,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提笔而画。盛郴的长相极有特点,确实令人过目难忘,没过一会儿,她就画完了。她拿起手中的画,望向一旁的秦修泽:“修哥哥,你就按照这画像寻人吧。”
  秦修泽尚未有什么反应,身后的林深就开始拼命的咳嗽,力道之大,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
  林清皱着眉回头,“你受伤了吗?快让大夫给你看看吧。拖久了可不好。”
  林深:……
  望着那脸不像脸,鼻子不像鼻子,嘴巴不像嘴巴,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画像,林深第一次感到了尴尬。他一向知道林清画功堪忧,定国公夫人左薇找来十几个京城闻名的先生统统被林清给气走了,不管左薇怎么劝说,没有一个先生愿意继续留下来教导,纷纷扬言朽木不可雕也,世上断无高手能教会国公府的小姐画画。能将人物画成动物,动物画成植物,植物画成非生物的,绝无仅有。再留下来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
  偏偏林清还不自知,总觉得自己画技高超,是那些先生不懂她的审美,品味不到她画中的精髓,望着她自信单纯的眼神,林深也要开始怀疑人生了,尤其是在擅长作画的秦修泽面前,他简直不忍直视了。
  秦修泽拿起画像,细细端详一阵,清俊的脸庞水波不兴,良久,缓缓开口:“有些地方画得模糊了,不是很明显。不如清儿告诉我他的相貌特征,我来试试看。”
  林深扶额:您真的太委婉了,殿下......
  林清满脸兴奋地应承,三皇子的书和画俱是京城一绝,她见过他的字,却还从未见过他的画,此番机缘巧合竟能得见,她突然觉得被绑架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了。
  林清循着记忆一一道来,秦修泽挽袖提笔,很快,一张生动清晰的面孔跃然纸上,林深微微一愣,他竟然生的这样好看?没错,好看。这个词用在一个男子身上竟没有丝毫违和,尤其那双漆黑的双瞳,里面似有寒星闪耀,透过画纸,都能感觉到森森的冷意。他虽然蒙面,但眼睛却没有遮住,林深见过那双眼睛,就知道秦修泽画的没错,只是没想到,面巾之下居然是这样一张容颜。
  “清儿此番真是帮了大忙了,此人相貌醒目,我会尽快安排将这幅画像传下去,应该能为追捕添上不少力。”明明是秦修泽所画,他却只称赞林清,听得林深掩面不已。
  看着林清一脸傻笑的样子,他低低叹了一声,三皇子殿下确实很好,只是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而且三皇子正值婚龄,又是圣上最看重的一个皇子,他的婚事,不仅是世家夫人小姐们最关心的,同时还牵动着朝堂的势力变化,未来的太子妃之位,吸引的可不止是小姐们。这件事,三皇子自己反而不太上心,也没听说过他同哪家的闺秀走得近一点。只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在为三皇子挑选正妃的人选了,看来人选一定,三皇子就要成亲了,到那个时候,不知道林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其实以她的性格,无论做出什么来林深都不会太惊讶。只是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他还是有必要同三皇子商量一下。
  与兄长内心的担忧和纠结不同,林清此刻很是兴奋,秦修泽今日救了她,抱了她,还找来大夫替她治伤,亲自给她盛饭,为她作画......呃,这也算是为她作画吧?总之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二人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新鲜的,令人激动的,这样的感觉她还从未有过,对他的喜欢,好像更多了。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就好了,想到这里,她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作托腮沉思状的林深,真是不会看眼色,这个时候居然还赖在这儿不走,难怪他至今没有娶妻了。
  落在林深身上的视线只有一瞬,下一刻她就起身坐到秦修泽的身边,拿起桌上笔墨未干的画,问道:“修哥哥,这幅画像可以送给我吗?”她想留个纪念。
  本以为不过是个简单的请求,秦修泽不会拒绝,没想到他却静了一瞬,一眼扫过那张画像,摇首道:“这幅不行,需交由衙门画师临摹,张贴悬挂,以便通缉所用。”看了看林清瞬间暗下的双眸,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再开口已带上了不自觉的温柔:“下次有空我再画一幅给你,花草虫鱼,仕女君子,任你挑选,可好?”
  “好,修哥哥可别忘了,一定要给我画啊。”林清的失落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瞬间又恢复了十足的精神。下次一定要秦修泽给她描一副小相,最好还题上他的字,挂在床头,日日欣赏。
  “咳咳。”不会看气氛的林深不得不插入二人的对话中,这行为又惹来林清不悦的一瞥。他摸一摸鼻子,尽量忽视自家妹子不善的目光:“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此番还要多谢三殿下出手相助。”
  秦修泽微笑着颔首:“世子客气了,路上小心。”
  这已经是告别的话语了,林清就算再不舍也不能强留秦修泽在这里。这次一别,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了,秦修泽是大忙人,诸事烦身,即便两人同在宫内也很少能见到。她在心内暗自叹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来告别。
  秦修泽似乎看出她的不舍,轻移脚步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温柔似水:“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大夫给的药别忘了涂,还有,你的画我不会忘记的。”
  林清乖巧地点点头,眼里满满的信任和依赖,看得林深双眼发直。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小霸王林清也有这么温顺的时候呢。
  ……
  随后,林清跟着林深返回了定国公府。
  一天一夜未见的国公夫人左薇早早便候在门口,看见林清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除了进宫,林清很少外宿别处。她总有隐隐的担忧,现在见到人之后才安下心来。
  “清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啊,玉书的身体好一点了吗?”
  林深在路上已经同林清解释过了,对阿娘的解释是她为了照顾生病的傅玉书去尚书府小住,等她身体好转了一些才会回来。她才知道,梅园之行后傅玉书竟然陷入了昏迷,傅娆悲伤过度当场晕厥,难怪林深这么晚才找到自己,她原先就想是不是傅娆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原因。现在也不知道傅玉书的身体如何了,她有心去尚书府看看,又怕引起阿娘的怀疑,毕竟对阿娘来说她才从尚书府回来。
  眼下只好暂时歇一晚,明日再去尚书府叨扰了。
  她刚要进门,左薇就拉住了她的袖子,表情微妙地开口:“你表哥来了。”
  林清顿时一皱眉。
 
  第37章 
 
  林清的表哥乃是左薇兄长左兴叡之子左凌安。云州左氏, 虽排不上几大世家之中,却也是言情书网, 满门清贵,是云州当地的望族。族长左之梁曾做过帝师, 深受皇帝的敬爱,但是左之梁无心权势,不过五十便告老还乡,回到云州当地做了一个五品小官。官职虽小,却无人敢轻视。他的长子左兴叡做了云州的太守,长女左薇则嫁进了定国公府,成为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林清的表哥左凌安是左兴叡的独子, 左之梁的长孙。左凌安小时候生得漂亮精致,极有灵气,人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句, 渐渐长开之后却变得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矣。林清很不喜欢这个表哥, 倒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而是他的性格, 板正严肃到近乎苛刻,与林清这样举止粗放,性格跳脱的人最是相处不来。
  林清记得他来年开春就要成亲了, 这个时候不在云州好好准备婚事,跑来定国公府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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