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去，这工作日晒不着，雨淋不着，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我了。”秦猫摊开自己的白白嫩嫩的爪子给她爸看。
“你这岁数还太小。”秦爱国看着女儿的手越想越不放心，还不满17呢，店里那么忙，猫儿怎么吃得消。
“可是这机会可遇不可求阿，万一以后都没有这么轻松的工作了怎么办？”
秦爱国在围裙上擦净手上的水，摸了摸女儿的头，“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和爸说，大不了咱不干了，爸能养的起你。”
“恩！我知道的，爸，你放心吧。”
秦猫觉得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前世她哪怕血流成河都可以面不改色，现在她爸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鼻子发酸，眼睛湿润。
秦爱国叹了一口气，嘴唇蠕动了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哪儿能放的下心呦，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儿这还没行呢，他这颗老父心就忧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洪自达掐着饭点敲响了秦家的门，秦爱国打开门抬起脸还没说话呢，洪直达夸张的退了一步，指着秦爱国的黑眼圈问：“你半夜做贼去了？”
秦爱国无奈道：“猫儿还小，我这不是怕她被欺负有点不放心嘛。”
洪自达家里只有个糙小子，完全不懂他的忧愁，背着手绕过秦爱国绕到院内，嘴里随口说了一句，“上个班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那猫儿以后嫁人了你不还得哭出来？”
秦爱国说这话本来是想要个保证的，结果保证没听到，反而被兜头泼了桶冷水，看着洪自达的背影咬牙切齿：祝你家洪小子以后变成老丈人家的亲儿！
“洪叔，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坐下来吃点。”秦猫掀开帘子，手里端着碗筷招呼着。
“那多不好意思。”洪自达搓着双手，脸上带着推辞之色。
跟着进来的秦爱国白眼，你先把你那牢牢钉在饭桌前椅子上的屁股挪开再装。
早饭是富强粉馒头，咸鸭蛋、榨菜炒肉丝、玉米渣粥，简单却又美味。
刚出锅的老面馒头颜色微黄，面皮光滑筋道，面肉层次分明暄软蓬松，贴着铁锅边的馒头上还有一层金黄的焦脆，散发着面食特有的烤香味儿。
绿皮大咸鸭蛋，用筷子挖一口，蛋白细腻略微弹牙，在挖深点，金灿灿的蛋黄油从深处大股涌了出来，顺着蛋壳流到手上，惊的人下意识的伸舌去舔顺着手指还在往下流的油。
榨菜炒肉丝加上碎辣椒炒成油汪汪的一碟，肉丝吸收了多余的盐分，榨菜清脆，香辣适口不齁人。
玉米渣粥虽是粗粮，却是用晒干饱满的玉米粒打成碎，加水熬成黏糊糊的金黄色的粥，表面凝成一层厚厚的油膜，口感清新香甜，软糯顺滑。
一个馒头二两，秦猫家的锅是六印锅，一锅能蒸15个馒头，秦猫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被两人包圆了。
秦爱国他们的吃法是把馒头从中间掰开，塞进个剥了壳的咸鸭蛋，合上馒头握住挤压一下，咸鸭蛋被外力挤破，蛋黄油浸透馒头内瓤，两人一口馒头一口玉米粥，在塞口榨菜肉丝溜缝，动作惊人的相似。
秦猫眼见着一筐馒头一个不剩，连榨菜盘底的油都被洪自达用馒头沾着吃，吃完的盘子比洗过的还干净。
早餐吃的舒爽的两人放下碗，躺在靠背椅上放松，秦爱国习惯性的掏出烟盒在手指上敲敲，待烟身滑出口，刚想抽出来一根，就接收到了从女儿身上传来的不爽，谄谄的又把烟塞进胸前口袋，对着女儿讨好一笑，摊平双手示意他没抽。
秦猫轻轻哼了声，斜了她爸一眼，收拾碗筷。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这章已经是凌晨3点了，我被自己笔下的馒头和咸鸭蛋弄馋了，于是我罪恶的手打开了x宝下了单……
收到货后，看着20多个馒头，懵，独居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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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喵
八点钟，秦猫跟着洪自达，以及不放心女儿的秦爱国来到了国营商店。
商店处在c城最繁华的向红街中心十字路口左边，一栋六层高的大楼很是显眼。
此时，向红街正是人来人往之时，沥青路上骑着自行车身穿白、黑、绿色中山装的男人们把车铃打的‘丁呤呤’响，女人们三五结伴的路过，衣服也多是灰、蓝二色的列宁装，发型大部分都是齐耳短发，众人脸上不见任何嬉笑之色，俱都神情严肃。
进入国营大楼里，迎面而来的就是挂着的“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白底红字横幅标语。
标语下，透明的玻璃柜前站着营业员，营业员背后是排高大的摆着货物的敞口立柜，柜子顶处悬挂着简约版字画的匾额，上面写着产品内容。
国营商店的六层楼里包含了所有能凭票购买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大到家用电器，如收音机，小到针头线脑。
想买什么，就隔着柜台看，除了手表外其余的商品都不可以试用。
秦猫父女俩跟着洪自达去了三楼经理办公室，秦猫就露了下脸，这事就成了。
办好入职手续回去的路上，秦猫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从明天开始，她也是能端“铁饭碗”的人了，事业单位按行政级别24级干部制，她现在是24级月薪21元，27斤粮食标准，粗粮要占供应量的30%，还有奖金和各种福利，比如说工业券。
她腕上的“上海牌”宝石花表，就是她爸花了120元和25张工业券买到的。
工业券不像粮票，实在没有还可以去黑市买粮，没有工业券，黑市都买不到工业品。
“猫儿被分到哪个部门了你怎么没说？”秦爱国问洪自达，他不关心女儿的薪资，他最关心去女儿去哪个部门，会不会累。
洪自达警惕的环视周围，见左右没人，才和秦爱国贴耳，“在老张手下的收购部，熟人底下好办事。”
秦爱国满意了，老张就是张红军，在采购部门做组长，现在物资紧缺，地方上供应不及时，商店采购部开辟了一个收购部门，专门从老乡手里收购各种产品。
他们这些手握方向盘的人，是最容易交换到物资的人群，收到的物资转手卖给采购部省事不说还安全，交道打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和张红军就熟悉了，彼此的为人心里也有个数。
张红军这人虽然有点贪小便宜，但是他有一条好，拿了你的东西就会对你的事上心。
“收购这活儿，轻省不累，关键是油水足，到时候猫儿手这么一抖……”洪自达手指张开，比了个漏斗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秦爱国瞪了洪自达一眼，正气凛然道：“不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你这肮脏的思想要不得，得接受再教育。”
洪自达被堵的哑口无言，他忘了秦爱国是最不屑做这种事的人了，他们跑车的途中收购东西，这人凡是碰到比较贫穷的人家，出价总是比市价高一层。
“洪叔，今儿个做红烧肉，天热肉容易坏放不住，中午你带小洪哥来吃吧？”秦猫准备回头抽空再给洪叔做身衣服表示感谢。
“好好好！我回去喊我家那小子去！”
听到秦猫中午要做红烧肉，洪自达忙不叠的说了三个好，顺便拉走了一听又要请他们吃饭，就黑着脸的秦爱国。
洪自达带着儿子和推着辆“飞鸽”牌女士自行车的秦爱国进来的时候，院子上空已经弥漫着一股煎焖油炸的香气。
听到院内声响的秦猫用铜勺搅了一圈锅内的酸黄瓜汤，扬声招呼着：“饭做好了，爸你们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洪刚洗过手后，就来厨房那帮忙，还不到20岁就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青年，注意到案板上摆着的肉菜，遗传自他爸的国字脸上，眯眯眼笑的只剩一条缝，“猫儿，今儿个这么丰盛？”
“觉得丰盛刚子哥今天可得多吃点，我煮的多，剩下就不好了。”秦猫也不和洪刚客气，“刚子哥，你先把案板上的菜端出去。”
“嗳！汤你放那，下趟我来端。”洪刚交代了秦猫一句，也不嫌重，用托盘一次性把菜端完了，打个转又托着汤盆出去。
吃饭时，秦爱国指了指一口酒一口肉，饭都不吃的洪自达说：“你洪叔出了张自行车票，爸添钱给你买了辆自行车上班用。”
顺着秦爱国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院内停着辆崭新的“飞鸽”牌26寸女士自行车。
秦猫高兴坏了，她家离国营店有点远，公交车不顺路，步行得半个小时，她本来还想着等自己发了工资，工业券够了自己去买辆自行车呢。
“谢谢洪叔，谢谢爸！”秦猫眉开眼笑，脸上露出小酒窝甜甜道谢。
“谢什么！你刚子哥有辆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又用不上，就当我庆祝我家猫儿正式上班的礼物！”洪直达喝酒上脸，整张国字被酒染的通红。
“那我给洪叔做两套新衣服换洗。”大眼弯成月牙，不做点什么她心里过意不去。
洪自达一听抚掌大乐，“这个可以有！我看你爸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就不错，也不要两身，比着这个做一身就行了。”
乐陶陶的和秦爱国炫耀，“这可是我小侄女主动孝敬的，这次你可不能拦着了。”
秦爱国运气，看在这货出了张自行车票的份上，他忍。
洪刚也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古典铜闹钟放在桌上，“猫儿，刚子哥就祝你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古典闹钟不过巴掌大小，有两个耳朵，剪影像只猫头，捧起放在耳边，偏头侧耳，能听到指针“咔嚓”“咔嚓”的走动声。
“也谢谢刚子哥，我很喜欢，这样以后我就不会睡过头了。”秦猫喜欢这个闹钟，更喜欢这份礼物背后的心意，“过两天我给刚子哥卤卤味。”
她和洪刚虽说是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兄妹，为了避嫌是不能给他做衣服的，做点吃的实惠他又喜欢，特别是卤肥肠，他能连着吃一星期都不厌。
“行，我和肉站的杨林关系好，也不用你出材料，我从他那拿。”洪刚觉得明明自己已经吃的肚儿滚圆，可一听到卤味，一想到那浓香、筋韧的肥肠，就不自觉的吞口水。
“那你多拿点猪蹄来，要是有鸭脖子、鸡鸭爪更好！卤好的猪蹄皮色酱红，酥烂脱骨，皮弹肉滑，还有鸡爪子卤成麻辣味，下酒一绝。”秦猫一想起Q弹滑嫩，满满胶原蛋白的猪蹄也馋了。
光听描述口水都要泛滥成河了，实物那得有多好吃？洪刚幻想着美味，嘴里急急说道：“下星期……不！这个星期我就给你弄来。”
秦猫暗笑，他就知道洪刚也是个吃货。
一顿饭聊聊喝喝，吃到三点才散，洪自达把秦猫做的各种小菜、咸鸭蛋打劫了一半，才带着儿子心满意足的离开。
留下秦猫看着只剩一个坛底儿的咸菜坛子，哭笑不得，她爸脸越黑，洪叔打劫的越是起劲儿，摆明了故意作对。
午饭油水足，吃的又晚，晚饭就做的简单清淡，饭后，秦爱国教秦猫骑车，又按着秦猫的要求，给自行车前面装上一个带盖的竹编车篮子，怕不牢固，拧弯了铁丝在篮子外围绕成圈圈固定。
“爸！你手好巧！我这点一定是随你！”
秦猫摸着车篮啧啧称奇，她原本想要的是随便能装点东西的车篮就好，结果她爸硬生生的给她弄了一个又牢固、又美观的车篮子。
秦爱国坦然接受了女儿的赞美，“快去睡吧，明天你就得上班了。”
“好！爸，晚安。”
半夜起夜的秦猫去洗手间，路过她爸的房间，就听她爸在房间里絮絮低语，隐隐约约间只听到了“上班”、“像你”，等字眼。
回了房间的秦猫猜测她爸应该是在对着她妈的遗照自言自语。
秦猫很少从秦父嘴里听到关于她妈的事，也从来没听他说过她妈那边还有没有在世的亲戚，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她妈长得很像，和她妈一样心灵手巧。
关键是关于她妈妈的事，大奶奶她们也不甚了解。
秦猫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内情，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蒙蒙亮。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幼龄，秦猫把黑色的头发梳成了一九分的模样，刘海用黑色一字夹夹上去梳成了蜈蚣辫，后侧的头发完全拢在一起编好后放在肩头上，白色的确良衬衣下摆掖进绿色略小脚解放布裤腰里，脚上是一双薄底白色球鞋。
对着镜子臭美了半天，很好，她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有17、8岁。
秦爱国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太晚还没醒，秦猫做了早餐吃过，把饭留在锅里保温，给她爸留了张字条，骑着新车子背着小挎包，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国营商店。
洪自达早和张红军打过招呼了，为了表示重视，张红军一大早的就在办公室等着秦猫，抽着烟心里也在琢磨着，他今年也50了，这个位置也干不了几年了，洪自达这群人都是有点本事的，和他们交好没坏处，他得给儿子铺铺路。
顺利报道后，张红军和秦猫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就领着秦猫去她的工作区，边走边交代着工作内容。
“早八晚六，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咱这片主要是收购，只要是质量过关的产品咱们都收，回头你背熟了质检规格就行。”
“收价咱这也不是固定的，不过如果价格变动，你们会收到通知的。”
“工作上你要有什么不适，可以向我反映。”到了工作区，张红军向老员工介绍了秦猫后，又小声嘱咐了秦猫一句离开。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严肃道：“要时刻记得我们的口号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万不可打骂顾客！”
秦猫：……
刚刚这身材消瘦、金鱼眼蒜头鼻的张组长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