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对她道:“我是要雇佣武师,你的武艺如何?”
“小女子这就演练一番,公子看了便知。”杨小姑娘说着便走上两步,把随身背着的包袱放在台阶上。
一旁候着的武师中有人边猥笑边道:“去公子床上演练还差不多……”
众武师都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明显的轻视之意。
话音未落,杨小姑娘一个闪身,人已经到了说荤话的武师面前。
那武师一凛,反应还算敏捷,急退一步,双手抬起,摆出防御架势。
但不等他完全拉开架势,杨小姑娘又逼近一步,侧身欺进其双臂之间,闪电般抬肘,肘尖正击中其胸前膻中穴。她动作幅度极小,速度却是奇快,眨眼的功夫又退回原地,收势站稳。
那之前出言调笑的武师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发甜,脸色却是瞬间发白,双目发直,捂着胸口,竟连一声都也发不出来!
这一手镇住了所有人,在场的几名武师都看出厉害,望向杨小姑娘的眼神再也不存半点轻视嘲弄之色。
莫晓看向其余几名武师:“可有人自认比这位杨小姑娘武艺高强,或是上下所差不多吗?”
安静了一瞬,无人接话。
莫晓询问杨小姑娘年纪轻轻如何有这样高强的武艺,又为何来做武师。
小姑娘姓杨,名如意,答说父兄也都是武师,原是镖局里走镖的,她自幼跟着学武,后来兄长染上赌瘾,虽然后来幡然悔悟,如今已经不赌了,却欠下赌庄不少钱。为还债父兄常接危险或是远途跋涉护送的镖,往往一出门就是数月,把她留在京师。她当武师,是为尽早帮兄长还上赌债。
莫晓还在感慨,又听小姑娘接着道:“如意以前陪父兄走过几趟镖,不过论当武师,今日还是头一遭。”
莫晓忍俊不禁,这小姑娘还真实诚,当下便决定雇下她。
接着是挑选护院,这不用什么高强的武艺,只要秉性忠实、身强力壮,能日夜轮班巡逻就成。
莫晓索性让杨如意挑人,这也是她存心让小姑娘卖个好,小姑娘今日展现的武艺虽高,毕竟年纪小,又是个女子,要让她去管几个汉子,难以服众。但要是被她挑中雇佣的护院,自然会存一份感谢之意,以后也就不易出现不服从不配合她的情况。
人雇齐了,莫晓便领他们去仆役住处、厨房、医馆、药铺等各处兜了一圈。护院安排住外院倒座房,杨如意则安排进内院住。
不去理会那几个护院挤眉弄眼的偷笑,莫晓对杨如意道:“你要保护我的安全,住得近些好照应。”
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和护院住一起也不合适。
杨如意亦坦然自若,这就提起台阶上的包袱,跟着莫晓往内院走。
莫晓留意到她除了装衣物细软的包袱,还有个长条形的物件,用布包裹着,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武器吗?”
杨如意举了举手中的长条形物件:“公子问这个?”
莫晓点头。
小姑娘拆了外头包裹的布。莫晓定睛一瞧,居然是一管竹笛,且瞧着有年头了,颜色乌沉沉的,她不由失笑:“我瞧你拿布包得这么严实,总以为是什么兵器,原来竟是乐器!”
莫晓带着小姑娘往里走,随口问道:“你会吹笛?”
小姑娘点点头:“公子要听么?”
莫晓笑了:“不忙,你先歇下来。”
说话间已经来到西厢外,莫晓指着原本子灵住的那屋道:“你就住这儿,先把行李放下,一会儿让丹砂过来,和你说说晓春堂的规矩,再带你熟悉一下内院的各处。”
小姑娘粲然一笑,点头说好。
莫晓看她进屋去了,转身往蒸馏工场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西厢的屋门,忽然生出个莫名的念头——
子灵不在晓春堂了,她要另雇武师,这小姑娘就刚刚好出现了。
若是男武师,她总不能让他住内院,一旦有事,肯定没有女武师方便。
知道她是女子,又知道她需要另雇武师,还有时间提前安排合适人选的,也只有云常了吧?
她越想就越像这么一回事。可偏偏没法问他,更不能问杨如意,万一不是呢?
可是心里痒得很啊……
吃午饭的时候莫晓特意叫上杨如意,旁敲侧击地打探询问她以前的经历。
小姑娘的回答滴水不漏,说得都是镖局里的事,走镖时的经历。
莫晓看问不出什么来也就只好暂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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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薛掌柜的亲家把莫晓要的看门狗送来了。
莫晓瞧见那两只狗时,也是无语了,那是两只比小奶狗大不了多少的半大小狗,一母同胎的兄弟俩,身子肉滚滚的,在竹筐里拱过来爬过去,屁股一摇一摆得煞是呆萌。
一问,果然养下来还没过三个月。
不过小狗也有小狗的好处,没什么坏毛病需要纠正,也更容易养熟,只是一时半会儿就指望不上它们看门护院了。
对此小丫头们倒是开心得很。
莫晓让董妈把小狗带去厨房,看能给它们弄点什么剩饭剩菜吃。
外院养了只狸花猫捕鼠,这会儿正在厨房外墙根的阴影下趴睡,听见小狗的声音,神情立时警觉,似是感觉领地受到了侵犯。
董妈才把狗抱出竹筐放下地,狸花猫从墙根处一跃而起,窜至小狗面前,弓背竖毛,发出威胁的嘶声吼叫。
两只半大小狗吓得屁滚尿流,哼哼唧唧地调头就往外跑。才跑到屏门处,正逢杨如意过来,一手一只把小狗抄起来。小狗身在半空下不来地,急得四爪乱蹬,呜呜直叫。
莫晓看着好笑。杨如意亦笑着逗狗,对莫晓道:“如意以前在镖局驯过狗。公子若是交给如意来驯,保管它们听话!”
莫晓便把驯养小狗的事情交给她。顺便给两只狗起了名字,黄底黑背的叫旺福,还有条纯黄的便叫作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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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晓春堂重新开张。
被泼皮们丢下的无名肺炎病人早晨喝了小半碗粥,服下一剂药,仍然精神不济。
莫晓让石斛与儿茶先把他搬进堂后廊子里,以免来就诊的病人进进出出,影响他休养,同时也避免被人看见他,倒要误会她真的该对这肺炎病人负责了。
有些定期来复诊的病人,或是抓药的老主顾,昨日被那群泼皮赶走,今日见晓春堂重新开张便又来了。看完病抓好药还不走,关心地询问莫晓事情后来如何,是否有人受伤或是财物损失。
莫晓除对他们的关心表示感谢之外,并未详说事情经过,唯一要澄清的是,那个病人早前并未来晓春堂看过病,对方只是恶意讹诈而已,且自知理亏便已知难而退。
但经昨日之事一闹,晓春堂的声誉仍然受到影响,这日午后来看病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想必之后几日来的病人也会明显减少。唯有香露倒是一样卖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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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一日过去,晓春堂又迎来新的一日。
儿茶打开晓春堂大门,准备清扫门前与庭院,惊见门外跪着一人,垂头含胸也看不清是什么人,他不知所措地回头喊起来:“竹苓,竹苓,你赶紧来!”
第127章 晋江独家
【赔罪】
“出什么事了?”竹苓听见儿茶的惊呼, 急忙奔了出来,瞧见门口垂头丧气跪着的汉子也是一愣,再定睛一瞧,认出此人,立即上前怒斥道:“你又来做什么?!”
跪地的正是前日带头来闹事的肥胖汉子。
前日事起的时候,儿茶与石斛在外头采买玻璃瓶,并没见过这群泼皮,这会儿听竹苓说明才知此人正是首恶。
肥胖汉子垂着头,只喃喃道:“小的是……来赔罪的。”
周围已经聚起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他背后指指点点。竹苓绕过去一看,原来他背后挂着块牌子, 牌子上是一份认罪书,写明了前日发生的事情经过。
竹苓让儿茶先看着他, 自己入内去通报。
听说这情况后, 莫晓微觉诧异,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这是云常派人做的,可又觉得疑惑, 他此时正是该韬光养晦,谨言慎行的时候, 也是需要与她以及晓春堂撇清关系的时候, 怎会让人做出这么张扬招摇的事?
她匆匆往外走,杨如意紧随其后。
到了大门外,她不看跪地的泼皮,先扫视四周, 见一名英姿勃发的武官立在晓春堂斜对面的树下,正是前日邵平指派来帮忙的那名百户长楚英。
莫晓轻舒口气,原来是望舒。
楚英见莫晓出现,便上前行礼。
肥胖汉子听见他声音,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想来是在他手上吃过不少苦头。
莫晓侧身邀请:“楚百户长请入内说话。”
楚英微笑摇头:“在下要看着这泼皮,不让他跑了。莫大夫不用客气,照常开业便是。”
莫晓再三邀请,楚英还是婉拒,莫晓便诚挚地谢过他,接着道:“竹苓,沏茶。端出来给楚百户长润润喉。”
竹苓高兴地应了声是,飞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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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胖汉子跪在晓春堂门边儿,就是个人形认罪碑。不断有人路过,驻足围观。有知晓前因后果的,便热切地把事情告诉不明情况的后来者,很快将此事传开。
不久,听闻消息的巡捕过来,见状便大声呵斥:“让开让开?都围着干嘛?”
排开围观的人群,巡捕们一瞧地上跪着的那人,呦呵,老面孔了。再见楚英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帮子巡捕也不愿多事,更不会替泼皮出头,见状就随口吆喝了几句让人群散开,其实也是装装样子,吆喝完便走了。
起初聚在门外看热闹的人多,过了一两个时辰,看事情并无进一步变化,也就陆续散去,只偶尔有路过者,三五个聚在一起,对此议论几句。
莫晓吩咐厨娘曲婶多炒几个好菜,到了午间,她让石斛出去替楚英看守,请楚英入内用饭。
楚英看那泼皮跪了这么久,真让他逃,他也跑不快,既有小僮看守,入内休息一下也无妨,便进来了。
席间,莫晓问起这泼皮是如何寻到的,楚英便将那日之后的事一一说来。
那日他们离开晓春堂,邵望舒便要楚英查明这几人的名姓与住所。
虽说那群泼皮早就跑远了,其他人或许一时难寻,但那肥胖汉子烧伤了双脚,特征明显,且这样的人,平日定然不是安分之徒,顺着那几人跑走的方向,一坊一坊地询问,打听一下便问到了。
原来此人姓伍,家中排行三,整日游手好闲,与一帮差不多的闲汉混在一起,没个正经生计。邻里都叫他浑三,他也不以为耻。
伍三忍着双脚疼痛勉强跑回家,脚背上已经起了燎泡,脱鞋子时拉破燎泡,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性子粗疏,随便抓了把灶灰抹上,便上炕躺着休息。
乍然见到楚英进屋,伍三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不顾脚伤就要翻窗逃跑,被楚英轻易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