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宁氏的小食摊儿已经做了一年了,鲷鱼烧的买卖是不如早先那么红火了,可胜在稳定。尤其秋收以后,各大集市都起来了,等年后还有好些个庙会,小食摊儿必能大赚一笔。宁氏选在这档口找人支分摊儿,想必也是舍不得丢掉这块大肥肉。
这本来也没什么,王香芹的分红是跟着宁氏走的,她赚得越多,分给王香芹的也越多。
况且,分店连锁店之类的模式,王香芹上辈子见得多了,只要合伙人不出问题,赚的钱只会更多。再一个,到时候也不需要像眼下这样,东奔西走了,完全可以一方守一个地儿,哪怕单个摊位的生意不如以前了,掐一块儿还是大赚的。
王香芹完全理解宁氏的做法,也做好了坐等拿分红的准备。
而四郎犯愁的地方,她觉得没辙儿。
“眼下是二嫂在赚钱,别人想要分一杯羹,肯定得给她低头。没的要她上赶着求人收下钱的,别人不清楚,反正二嫂不可能的,她找谁合伙那人都能赚钱,凭什么不找个合自己心意的,非要拽上跟她不对付的大嫂?”
难就难在之前是宁氏搂着钱不放,她如今要松开手了,就像王香芹说的那样,她选了谁当合伙人,那人就必赚钱。这么一来,放着家里人不选,非要选个外人?到时候温氏不恼才叫怪了,而且一旦弄个不好,大郎和二郎也会产生嫌隙的。
“担心也没用,咱们还是定个时间赶紧把猪舍盖起来吧。”
“也是,我明个儿就去找人。”
王香芹不爱在心里揣事儿,就拿二嫂和三嫂的事情来说,点子她出了,红利她收了,虽说三嫂那个不算是红利,可人家愿意感激她,她收个礼物也没啥。但别的事儿就不用她操心了,有时候帮忙太多反而会造成对方的理所当然,更有甚者还会落得埋怨,所以点到为止即可,路是她指的,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各人的努力了。
比起操心别家的事情,王香芹更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她的猪舍上。
没两天,在四郎的带领下,新的猪舍就盖了起来。去年年前盖的猪舍就一排,是位于东面的,今年索性加盖了两排,相当于盖了个小三合院。东西北面都是整齐的一排猪舍,只留了南面空着,也没特地做院墙和院门,毕竟猪又不是鸡,还能溜达出门的。再一个,这边到底是猪舍,哪怕王香芹今年是不打算杀猪卖猪,可以后呢?留块敞亮的地,到时候运猪也更方便。
随着猪舍的完工,王香芹心情极好的给猪们搬了家。
她再一次对猪舍进行新的规划,详细的分为了公猪舍、空怀母猪舍、妊娠母猪舍、分娩哺乳舍,以及猪崽保育舍。眼下后头那仨还是空得多,不过也快了,想来到了明年,各个猪舍里都该住上了新房客。再就是,今年她是一头猪都舍不得杀,明年还真就不一定。因为自家猪下的崽,公母的数量不好说,她只需要挑选最优良的公猪留着配种就可以了。留那么多不会下崽的公猪有啥用呢?还不如养肥了卖钱。
苜蓿地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苜蓿这玩意儿既耐寒又耐旱,当然北方极寒之地是例外,可他们这一带,即便是冬日里也不会特别冷了,反正根据王香芹的记忆,这里好多年才下一回雪,且多半是雪籽,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就没影儿了。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提前播种,就跟那冬小麦一样,早早的收获起来。毕竟,来年她对猪草的需求就太高太高了。
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王香芹还没忘记唤了她娘家嫂子过来说话。
王嫂子其实早就想来找她了,早先听说小姑子跟村里那些半大孩子收猪草时,就颇为心动,可王家又没个半大孩子,就算想借名头赚几个小钱都没法子。尤其王香芹的娘盯得紧,听说闺女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好,生怕自家这个眼皮子浅的儿媳跑去坏事,变着法子屡次警告,不许去打扰王香芹。
当儿媳的还是怕婆婆的多,反正王嫂子是没胆子跟婆婆对着干,不过小姑子主动找她就不同了,喜得她一叠声的追问收猪草的事情。
问题是,猪草真的不需要再收了,再说这真赚不来钱,半大孩子是因为本身就没事儿干,费上半天工夫打了猪草,捞上两文钱买几块糖甜甜嘴也是好的,可这玩意儿真发不了财。
王香芹只道:“打猪草太费事儿了,钱少人还累得慌。我给嫂子寻了个好活计,我这儿有公猪配种,你帮我打听一下谁家想让母猪抱怀了,来我家配个种,每成一个我给嫂子一成好处。”
她嫂子别的一般,可那张嘴太能说了,见天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十里八乡就没有她打听不来的事情。王香芹一直觉得,她嫂子没去当媒婆真是屈才了,再转念一想,还是别当媒婆了,真要是被这张巧嘴哄了,回头发觉不对,那可是坑了别人一辈子。给猪配种就无所谓了,当个猪媒婆还是可以的。
“那好,说定了啊!就这么办!”她嫂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脑海里已经帮着书写好了这十里八乡猪们的姻缘谱。
只这么着,王香芹和她周遭的人都忙碌了起来,一时都忘了今夕是何夕。
谁知,这天她突然被告知,五郎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新娘子将在腊月初十嫁进门。
第036章
王香芹一早就知道家里正在给五郎说亲, 只是她娘家没待嫁的妹妹, 亲戚不多也不熟,就一直没太关注这个事儿。
等她得知日子就定在不久之后的腊月初十时,尽管心下微微诧异为啥这般匆忙, 可仔细一想, 眼下又不是她上辈子, 俩人从相识到结婚能拖个好几年的, 就这年头,多的是父母觉得不错很快就定下来过门子的。
这要是搁在城里,兴许还会留些时间打嫁妆,可他们这一带少有给闺女嫁妆的,一般能陪嫁几身新衣几床被褥的,都算是娘家厚道的了。
不过, 到底家里就快办喜事了,王香芹特地寻了二嫂宁氏,问她有什么要准备的。
宁氏乐呵呵的摆手道:“不用准备, 到时候我会喊我娘我嫂子她们过来帮忙的, 好生热闹一天,第二天我就带着她出摊去。”
王香芹懵了一下:“出、出摊?”
“哦,四弟妹你不知道啊, 我跟娘商量过的, 年前年后能赚一波大的, 所以回头我们会分开来支摊儿。最开始几天我先带带五弟妹, 回头看她练出来了, 就让娘同她一起支摊儿,我这边唤上我哥帮忙,我们分成两拨,狠狠的捞一票大的!”
“……那你忙吧。”尽管早先已经从大嫂温氏那头略知晓了一些事儿,可王香芹确实不知道这里头具体的安排。不过她想着二嫂多精明一人,再说还有朱母呢,应该不至于叫人哄了去,也就没再多事叮嘱。
还真别说,王香芹猜得八.九不离十。
早先宁氏就想着要分成两个摊子了,可她也怕啊,怕叫人学了去,尤其鲷鱼烧这玩意儿,难就难在里头的配料上,一旦配料叫人破解了,外头的样子其实是很容易学的。甚至于要是别人肯花大价钱,多弄几个讨喜的造型,劣币驱逐良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因此,哪怕宁氏知晓支两个摊儿更能赚钱,也不敢轻易传授。
可眼下不同了,五弟妹要进门了啊!
五弟妹牛氏是朱母和宁氏一道儿挑的人,外人不知晓缘由,她们却是仔细盘算再三的。首先,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是必须的,毕竟做吃食买卖不是在家做饭菜,你略慢一些,可能食客就等不住走了。其次,厨艺也要上佳,哪怕本身厨艺不算特别好,起码悟性要高,不能教了半天啥都不会的。再然后,要会感恩,不能一学会就当了白眼狼,自己去做买卖不给公中钱了。当然,本身还要跟宁氏关系好,这点是宁氏强调再三的,她一点儿也不想教跟自己不对付的人。
婆媳俩权衡再三后,择中了宁氏的娘家小表妹牛氏。
牛氏论相貌身段娘家条件,都不是最上乘的,难得在于她符合朱母和宁氏的全部要求。
只这般,亲事定下来了,新房也准备好了,家具打得不算多,只一张床、一个柜子、两个大木箱子,跟当初王香芹进门时差不多。老朱家也不是不能打更多的家具,可朱母的意思是,不能太偏了,没的五郎媳妇一进门就越过前头四个嫂子的,真想要好东西,回头得了钱自己打去。
五郎完全没意见,事实上自打知晓自己年前就能娶上媳妇后,五郎见天的傻乐,得空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盘算还有几日自己能过上媳妇热炕头的好生活。
见五郎这般,他四个哥哥也替他高兴,唯一不是特别高兴的,大概就是六郎了。
六郎倒不是嫉妒五郎,他纯粹是替自己感到悲伤。前阵子,三嫂田氏卖出了两个包裹的绣品,赚了不少钱,又从县城的绣庄里买了一批质量上乘的绢纱布头以及韧性极好的绣线,这些都是要记账的,成本要扣除,利润要入账,还要交公中一半等等。光算这一笔账,就费了六郎小半天工夫。结果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王香芹也来寻他,说自己开辟了配种的生意,要多添一笔账。
二嫂、三嫂、四嫂排着队的来折腾他不说,而那还未进门的五嫂回头只怕也得逼死他。六郎就感觉吧,腊月还未到来,但他的世界里已经充满了凛冽的寒风,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推向无底深渊。
不得已,六郎关心了一把俩侄子的学习情况。
这一关心,六郎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因为俩侄子的学习进度,比他当初要好上不老少。为此,他还特地跑了一趟村学,回来后难得露了笑,告诉家里人,猪毛很聪明,杨先生说了,用不了三年就能学透启蒙教材,到时候就可以学着算账记账了。
三年啊,听着时间是不短,可起码希望就在眼前啊!
结果,温氏翻脸了。
“六弟你咋说话的?我家猪毛是要考科举的!将来咱们家就靠他改换门庭了。什么学当账房先生,我家猪毛才不干的。杨先生都说了,从来没见过比猪毛更会读书的孩子了!还有,别喊猪毛了,他叫朱茂!”
六郎:……
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明明希望都在眼前了,结果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他怎么会想到,大嫂的志向那么高呢?
温氏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志向高,孩子能读家里也能供,那干嘛不读呢?真要是出了个能人,不止老朱家面上有光,她娘家那头都与有荣焉。到时候,就该朱母后悔没给五郎说温家的闺女了。
对自家堂妹输给了宁氏表妹这桩事儿,温氏心里一直很介怀。而且她这会儿还不知道朱母心里头的盘算,一面气恼宁氏在背后编排了什么,一面又反感朱母见钱眼开,妯娌里头她这个当长媳的,反而地位越来越低。不过也没什么,她想着等五郎媳妇进了门,有的是机会打压。
抱着重振长嫂威风的想法,温氏甚至比五郎更盼着新媳妇进门。
当然,谁也比不上宁氏。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最初朱母是打算将喜事安排在正月后的,可宁氏不干,她恨不得立刻让表妹进门,哪里愿意多等一个月?朱母拗不过她,又被她拽着去见了那刘神仙,重新算了日子,赶在年前就把人娶进门。而等日子定下来后,宁氏又特地回了一趟娘家,几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她爹再给帮忙寻一头驴子。至于驴车和鲷鱼烧相应的工具等等,她则是逼着二郎给她又弄了个全套的。
朱五郎娶个媳妇,宁家那边差点儿没跟着陪葬了。
好处也是有的,宁氏许诺到时候以一天二十文的价格雇佣她哥去摊子上帮忙,主要的工作是打蛋和打面糊糊。这个工作是很枯燥,却胜在简单易上手。
至于宁氏为啥非要她哥……
她是这么跟朱母说的。
——我哥他傻,看得再久也学不会。
对呀,换做别人万一被学走了,那她不就吃了大亏了吗?毕竟,鲷鱼烧这玩意儿,是谈不上简单,可也没多难啊,一天天的跟在身边,还要帮着打蛋、打面糊,万一学会了呢?换成她哥就不怕了,那就是个大傻砸!
朱母就这样被说服了。
至于宁家那头,盘算着一天二十文啊,一个月就是六百文啊,那一年下来岂不是六七吊钱?这能买多少好吃的啊!
只这般,在万众期待之下,五郎媳妇牛氏进门了。
成亲那天,老朱家在院坝上摆了十来桌,哪怕这样朱氏一族还坐不下,小孩儿和女人几乎没有上桌的,只有朱家的老奶奶和另外几个辈分高的被请上了桌。没办法,老朱家的人太多了,好在吃食管够,糖块花生瓜子等等都是往多了准备的,倒也宾主尽欢。
这天夜里,温氏到了很晚才睡着,她提前打好了腹稿,盘算着朱母和宁氏一大清早就要出门支小食摊儿,她这个当长嫂的,必须承担起教导新进门弟妹的责任来。
万万没想到,等第二天一早,她都准备好等朱母和宁氏一走就开始教导五弟妹,结果五弟妹牛氏她、她、她居然走了……
等王香芹照例收拾完饭桌,从堂屋里出来打算往隔壁猪舍去时,就看到温氏如同一尊石雕般的立在檐下,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两辆离去的驴车,久久无法回神。
王香芹有点儿懵,侧过身子歪着脑袋看温氏,一个没忍住还拿手在温氏眼皮底下晃悠了一下,问她:“大嫂?大嫂你咋了?娘她们已经走远了。”
是啊,都已经走远了。
温氏僵硬着脖子扭过来看王香芹,不敢置信的问:“娘她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王香芹比温氏更迷茫,“她们哪天不这样?哦,昨个儿没出门,可那不是五郎娶媳妇吗?”
“对呀,昨个儿是五郎娶媳妇。可五郎媳妇呢?牛氏她咋也跟着走了?小食摊儿需要那么多人吗?真要是忙不过来了,我不能帮忙吗?”温氏又不是真的傻子,就算一开始没猜到,眼见五郎媳妇跟着走了,再联想到前几日家里又添了一辆驴车,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王香芹也明白了,她原本以为朱母和宁氏说了,就没多这个嘴,结果温氏压根就不知情?隐隐觉得不妙后,她就想开溜了,恰好此时外头传来她娘家嫂子的唤声:“大嫂,我娘家嫂子喊我呢,我先去下隔壁。”
她嫂子寻她只有一个事儿,那就是生意上门了。
早先只觉得她嫂子爱夸张天生的满嘴跑火车,可自打她嫂子立志成猪媒婆后,这个缺点瞬间就变成了优点。从王香芹托她嫂子帮着说合配种后,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她嫂子就说成了三桩好事儿。当然,她也毫不吝啬的每次都足额给了回扣。
配种给的钱不算多,她这边的定价比周边要高出一些,一次一百文,但保证成功配种,假如一次没成功可以免费第二次,因此这个价倒也能被接受。也不用担心别家拿长相类似的母猪来糊弄她,要知道她的系统可不是摆设,每次配种都有备案,基因密码绝无仿冒的可能。不过,至今她还没碰上过冒充的事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做这买卖的时间还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