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皱了皱眉：“你们的锅为什么会没有了？”
“拿去支援国家钢铁行业！现在我们国家百废待兴，需要大家伙儿的支持。”
维恩有点走神，他们家族为了制作机甲，对冶炼也是颇有了解。难道这个地方是什么稀有金属特别丰富的星球？居民家中的锅里也含有这种成分，现在为了集体事业的发展，急需这种成分，所以只能向居民征收锅具？
他努力理顺其中的逻辑，只是这个事情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那你们那儿，孩子们都上学吗？”茵茵又继续问道。
维恩回过神来，咽下一口饭菜，想了想说道：“不能。”
“……看来大家都一样。”
维恩理解地点点头，教育问题实在是太难了，帝国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有一些偏远星球的孩子无法受到基础教育。
他喝下最后一口汤，这里的食物分外美味，吃法也和帝国大不相同，倒是和他们家族流传中 “祖先”的生活方式十分相似。
维恩突然想到，砸锅支援国家、还有那个鸡蛋，这些，不都是他在看布列斯特的水蓝星血脉时，看到过的事物吗！
包括他们家族的黑眼睛黑发头，都是受水蓝星血脉的影响。难道这里就是水蓝星？可是这颗星球明明在两千多年前末日灾难的时候，就彻底毁灭了啊！
“这里是水蓝星吗？”维恩激动地问道。
茵茵被他的神情弄得一愣，正想说不是，突然想起老师曾经说过，地球从很高很高的地方看，是水蓝色的，所以也有人叫它水蓝星。
可能列维恩家那边，就是叫水蓝星的吧。
她便点了点头。
维恩表情有点复杂：“现在是哪一年？什么年代？”
“1958年啊，新华国成立快九年啦，”茵茵奇怪地说道，“你连这都不记得了？”
维恩：……！！！
果然，他不但在空间上坠落了，连时间都发生了变化。
“咳咳……这几天脑子有点混乱，有些事情确实不太记得了……”维恩心虚地说道。
“那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这个……暂时也想不起来，过几天再看看情况吧。”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麻烦你的。”
“那你可真惨，有空就多想想吧，不然可能以后就回不了家了。”
茵茵一脸的怜悯，把两个碗叠在一起，准备走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下山小心。下次先自己吃饱再说，别非要拿给我吃了，我还有你给的饼干呢。”
茵茵应了一声，下山去了。
维恩等她一走，立刻试了试智脑。星网是连不上了，不过他之前下载保存的东西都还可以看。他在一堆军事资料里面翻到了关于布列斯特家族的文件夹，又找到其中关于血缘亲族的子文件夹，里面就有布列斯特血缘之一的水蓝星的资料。
水蓝星是一颗非常远古的星球，智慧生命就在这里起源，后来经过不断的发展，有了人类，有了人类社会和国家制度。布列斯特家族的先辈就是从水蓝星华国的一个传统家族出来的。
但是当这颗星球的科技发展到顶端，终于能够窥探到宇宙密码的时候，却因为人们的各种污染爆发了大规模疾病，在这场疾病中95%以上的人都丧命于此，唯有少数高层通过最前沿的工具冲出了末日的水蓝星，到其他星球定居。这些人里面，就有最早的布列斯特家人。
饶是一向冷静的维恩此刻也不能平静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这是到了先祖曾经居住过的水蓝星吗？现在是1958年，从家族保存下来的资料看，这个时候他们的先辈已经有史可查了。
他滑动智脑的屏幕，把家谱翻到最前面，有记载的第一个人，是1940年出生的，名字叫——维恩瞪大了眼睛，这个“祖先”竟然也叫列维恩？
维恩第一次觉得老天是在跟他开一个玩笑。
这边茵茵到了家，发现她妈拉着老长的一张脸，她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把碗筷藏到了背后。
“还藏什么藏！说，你拿去给谁吃了！”刘芳瞪着眼睛，眉毛倒竖，仿佛下一刻就要拿起扫帚打人了。
“没给谁，我自己吃了。”
“呵，不承认是吧。好啊，你说这是你吃完的，那可是一个成年人的量，吃多少饭就要干多少活，明天就给我去地里干活。”
茵茵眼睛红了红，慢慢地应了一声“哦”，就进了厨房开始洗碗。
她愿意去地里干活，只是，这不是说干一个暑假就能好的，一旦去了地里，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沈卫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刚沈卫宝闹着不够吃，咱妈就想把你的分一些给他，这事是哥错了，一会儿我再去帮你跟妈说。咱们家以后有我去地里，算起来也有三个壮劳力了，用不着你去地里。”
茵茵刚才没掉下来的眼泪，被沈卫家一说漱漱地往下掉。
这其实不怪大哥，她确实是拿去给别人吃了，但她既然已经选择这么做了，就不要再把列维恩给说出来了。幸好大哥没有问她拿去给谁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大哥，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好……”
“别难过了，今天这事这样就算是过去了，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看，现在还在改制度，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沈卫家尽量地宽慰茵茵，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明天就会开一次全体会议，然后正式组成大队，开始按公分计算劳动成果。
不管怎么样，茵茵今天都非常感谢大哥，她觉得大哥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仅是对她更好了，而且整个人做事的方式和说话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第16章
第二天一早，茵茵和往常一样起来，不同的是今天她不用做饭了。
她洗漱完，在桌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家里什么都没了，就还剩一只母鸡，这是唯一允许留的东西，还只能留一只。
她发了会儿呆，趁着清晨比较凉快，把院子又扫了一遍。哪怕只有一只母鸡了，这院子也容易脏，得天天扫才行。
本来她还要上山去捡柴，但是现在饭都不用做了，柴火当然也就失去了它的用武之地。茵茵觉得她的活儿确实一下子少了很多。
幸好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起来了，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空过了。
“孩子他爹，你说今天早饭咋整？是不是也去食堂吃？”刘芳一边绑着衣服上的纽襻，一边问道。
“不知道啊，昨天村长也没说这事，实在不行就先去看看。把我们家的粮都收走了，总不能不给吃的吧。”
“就是这样说。”
刘芳和沈振东说完，转头看到茵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茵茵被吓得一哆嗦，今天要是还像昨天那样分饭，她说什么也不敢自己直接端着饭走了。
几个人收拾妥当，正想出门去大食堂看看，就听到广播又响了。还是村长的声音，这回却不是叫他们去食堂吃饭了，而是让所有人都去村里的大礼堂集合。
大家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擅作主张，都乖乖地去了大礼堂，看村长是有什么事。
说是大礼堂，其实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和教室差不多样子，就是比教室大一些，象征性地放了几排凳子，压根不够坐的。
平时大家都是先到的人就坐，后面来的就都站在后面听，当然也会有离的近的人家自个儿搬个板凳坐到后面。
大礼堂用到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自己管自己的，劳作，丰收，养家糊口；所以每次让大家来这里，都是有大事儿，每一次来的人也很齐。
今天也是如此，几乎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在前面那几排凳子后面，站满了高高低低的人。他们脸色黝黑，衣着朴素，是华国农民最常见的样子。
村长站在礼堂的最前面，面向所有人，拿着一个把声音变得难听刺耳的扩音喇叭。
“各位乡亲，我们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要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刘加喜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看了一圈众人，等大家都开始追问是什么事，才慢慢悠悠道，“昨天大家都去过咱们新建的食堂了，对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了，今天我再把这个事情跟大家伙儿好好解释一遍，跟咱们每一个人都有大关系！”
大家都不说话了，认真地等着他讲，民以食为天，这吃饭的事儿他们能不关心嘛。
“我知道大家都记着吃早饭，我也不多废话，就挑重点的说。第一个，以后咱们里王村要建成一个大队，就叫里王大队，队员就是咱们里王村的所有村民。大队长暂时由我担任，以后会有投票，让队员自己决定谁来当这个大队长。”
“好！”大家一起鼓掌喊道。
“第二个事情，也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关于大家伙儿吃饭的事了。昨天我让大家把家里的粮食和铁制品交上来，有很多同志都不放心，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因为大家对这个事情都还不了解嘛。昨天晚饭大家都来吃了，觉得怎么样？”
“好吃！”
“当然好吃了，肉能有不好吃的吗！”
“咱们家孩子还是第一回 吃上白米饭配肉呢。”
说起昨天晚上的那顿饭，大家无疑都是满意的，忍不住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刘加喜见他要的效果达到了，就做了个停的手势：“好了，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我觉得基本上都还是觉得可以的，那我就问问大家，如果以后顿顿都像昨天那样，大家愿不愿意啊？”
“嗐，这还用问嘛，只要不是傻子，谁会不愿意啊！”一个心直口快的婶子直接说了出来，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那咱们就顿顿都这么吃！一会儿开完会，大家到食堂去，还是像昨天那样排队领饭……不过啊，大家都一起吃饭了，你吃了别人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家里的粮食也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吃啊？”
刘加喜用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方法，最终让大家都心服口服地把家里的粮食和铁制品都拿了出来，就连刘芳那么抠门的人，都差点想把家里偷偷留下来的粮食再拿一半交上去，好在被沈卫家给劝下来了。
早饭的时候茵茵学乖了，公是公，私是私，公家说那是她的，那还不一定是她的，还得要她娘同意了才行。
她把早上分的杂粮粥和大白馒头拿回家，等她娘分走了半碗粥和半个馒头，这才开始吃饭。
不是她不想帮列维恩了，这实在是没办法帮了，再帮下去她自己也要完蛋。不过自己昨天把肉给他吃了，好歹也是一点营养。
“你们也听到了，从七月份开始就要算工分了，卫家有十五岁了，可以算一个成人，茵丫头也可以算半个劳动力，这样一来我们家就有三个半的劳动力，勉强也够了。小宝还要上学，就先不干活，等小学毕业以后再说。”
“娘，我也不想上学了，我跟你们一块去干活。”
第一个反对的是沈卫宝，他实在是太讨厌读书了，不管让他去做啥，只要别读书就成。
“小孩子懂什么，不读书能有什么出息？你大哥也是读完了小学才不读的。”
“那沈茵茵为什么可以不读书！”沈卫宝不服气了，她才读完二年级，自己都读完四年级了！
“她是个姑娘，你也是吗？她以后嫁个好婆家就行了，你能嫁吗？”
“我……我……”
沈卫宝脸憋得通红，觉得自己被娘羞辱了，他是男子汉，怎么可能嫁人！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吼了一声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茵茵舔了舔还沾着一点杂粮粥的筷子尖，显得异常安静。沈卫家看着觉得自己的心有种细密的疼痛。
他知道现在跟娘说没什么用，幸好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准备用这两个月来证明自己就可以让这一家人吃饱穿暖，不用再为生计发愁，然后让妹妹继续上学。
茵茵看了她娘一眼，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没有说。其实也是用不着说的，但凡是一个稍微能够体贴女儿的母亲，就能够明白她眼神中的含义。
那眼神中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而纯粹，以至于它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都为之动容。但刘芳和沈振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工分是七月开始算的，眼下还是六月，加之现在地里的活也不重，又有了沈卫家一起帮衬着，刘芳也就没让茵茵今天就下地，只让她把家里的衣服都洗了。
茵茵洗完了衣服，无事可做，便又上山去。
如果不是列维恩好像从天而降般出现，她现在可能会在山洞里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或者看看书，唱唱歌。
但现在多了一个列维恩，好在这人也不讨厌，跟他说说话也挺好。
维恩无力地靠在墙上，有点不能消化自己到了古老的水蓝星这个事实。本来还想去找找自己的祖宗，谁知道家谱上的名字竟然和自己现在的名字一模一样？
要么是巧合，要么，他万分不愿但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测，他就是布列斯特家谱里排在第一个的那位“祖先”！
这是何等的荒谬！
但偏偏他心里有种直觉，很可能就是第二种情况……
今天他35岁，星际按人均300岁的寿命，规定了每个人到了35岁就算成年。然而按水蓝星的成年标准和寿命，他差不多可以换算成18岁，小姑娘说今年是1958年……
维恩撑着额头，觉得比思考攻略虫族的对策要难一百倍，他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还能回去吗？
他看起关于水蓝星的历史记载来。关于水蓝星的记录其实并不少，毕竟当年那批离开水蓝星到其他星球生存的人们还是很怀念自己的故乡，因此写了不少东西，不过哪怕是这些东西，距离维恩出生也有两千多年了，更不要提当时人们仓皇逃生时所带的历史原件，实在是太稀少了。
若不是布列斯特家族与水蓝星华国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恐怕他现在知道的资料还会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