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加喜不敢相信地看了沈振东一眼:“老沈,这是真的吗?以后你们家茵茵不上学了,为啥啊?”
沈振东觉得脸上臊得很,讷讷地应了一句:“真的,真的。”
刘加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多管闲事,背着手走了。新官上任,他可是还忙得很呢。沈振东这个人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是太没用了,被个婆娘压在头上。就算女儿再不值钱,那也不是这么作践的。
从小就干这么重的活,万一把身子骨累垮了,连婆家都找不到,以后还有的他们家后悔的。
第19章
沈卫宝走到沈卫民他们那边去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春巧好像想走过来,却被几个人拉住了。
茵茵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沈卫家摸了摸她的头,准备等会儿一定帮妹妹多干一些,顺便想想办法怎么能让她偷点懒。
反正到后来,大家干活都是懒懒散散的,她现在就是提前了一点罢了。更何况现在大家伙儿还有激情,根本不差她这么一个小姑娘。
茵茵拿着镰刀跟着爹娘哥哥,因为他们家有四个人割水稻,就直接让他们一组了。
沈卫家准备和茵茵一起割一排,谁知两人才割了一下就被他们娘喊住了:“一人割一排,你们这样得干到什么时候去?等下晌太阳照在头顶上,你们干半个小时就得脱层皮!”
“娘,没事,我们这样快,不然我们人小,动作不利索,反而更慢!”
沈卫家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刘芳喊道。
刘芳见他这么说,也没辙了,只好先让他们这么干着。
等其他人都自己干活没人注意的时候,沈卫家小声说道:“茵茵,你帮我把割下来的水稻摞起来就行,别的都让哥来。记得多喝水,天热,容易中暑。”
“大哥……”
“嘘——”沈卫家示意她不要说话,免得被人注意到,“听哥的,你还小呢。快,接着,不然咱们真要干不完了。”
茵茵没法拒绝,只好尽量快地去接沈卫家割下来的水稻,不给他拖后腿。
这一天她基本都是在大哥的帮助下,浑水摸鱼水过去的。
等到傍晚下工的时候,沈卫家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问道:“怎么样,这样还吃得消吗?”
茵茵又喝了一口六月霜泡的凉茶,不管她怎么喝水,感觉嘴里都是干的,人也有点晕,不过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可能是今天第一次在地里呆一整天,便答道:“还行,今天多谢大哥,不然我可能真的吃不消。”
“傻孩子,这有什么的,跟自己大哥还客气什么。”
茵茵笑了笑,等到几分员给他们记了工分,就跟着大家一起去吃饭了。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其实大哥比起她,不知道要累多少,他几乎是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比那些大人还累。
第二天茵茵破天荒地睡过头了,直到她娘揪着她耳朵了,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一醒来,她就觉得人更晕了,渴得厉害。起床去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碗凉水,还是觉得不解渴。但是没办法,大家都准备好要出门了,她也只能跟上,一起走了。
今天刚开始干活,沈卫家就觉得她脸色不太对劲:“茵茵,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别干了,回家去歇着吧。”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有点累吧。”茵茵摇摇头,从沈卫家手里接过水稻。
“头晕?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沈卫家停下动作,担心地看着她。
“还行,没什么了,就是觉得喝水怎么也喝不够似的。”茵茵人晃了一下,又稳住了。感觉脑子不能思考了,却还能明白大哥在问什么,也还能准确地说出来。
“哎呀,你这是中暑了!”沈卫家焦急地说道,“你还能站得住吗?我去喊爹娘过来。”
“我没事儿……”茵茵轻轻说出这句话,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茵茵!”沈卫家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抱住她,大声喊,“爹,娘,快过来,茵茵晕倒了!”
沈振东两夫妻愣了一下,还是沈振东反应快,赶紧冲了过去,刘芳骂骂咧咧了几句,到底没办法,也只能过去了。
毕竟,村里好多人都在这边看着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围过来了不少人。
“哎呦,真是作孽,这么小的孩子就让她来割稻,啧啧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桂花婶正好离得近,听到喊声第一个就过来了,握着茵茵的胳膊颠了颠,示意大家看她有多瘦。
“都让让,让让,我来看看。”大伯母从人群里挤进来,“这孩子不能这么晒着,卫家,你赶紧把她抱到阴凉的地方去。”
“哎。”沈卫家应了一声,抱起茵茵就往旁边的树荫底下走去。
大伯母王丽看到跟着沈卫家后面的沈振东夫妻俩,也是一肚子的气:“小叔子,不是嫂子说你,你看看现在谁家不困难,除了顾家还有谁家,啊?我们家和你们差不多,也是我和孩子爹还有卫国三个人干活,怎么我们家能撑下来,你们家就非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干活,啊?”
沈振东低着头,不敢去看嫂子。刘芳却炸毛了:“为啥?你说说为啥,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我只知道但凡当大人的能省下一口,茵茵就不会饿成现在这个样子!”王丽是真心心疼茵茵,可是自己只是大伯母,很多话都不好说,就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哼,说的倒是容易,要是我们家也有老人给补贴,谁舍得让自己孩子受苦啊!”
“弟妹,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那,我们有的,你们哪样没有,平时爹娘有个小病小痛的,也都是我们出的钱。当然孝敬爹娘,也是我自愿的。”
“说的倒是好听。”
“你——”王丽再好的脾气,都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先看看孩子要紧。”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把妯娌两人分开,这家的孩子可真是苦命,就没一个拎得清的大人。
沈振东走过去看了看,又问了儿子,确定小女儿是中暑,便求情地看着王丽:“嫂子,你看这……”
“我先给她揪几下子,回去再用刮痧板刮。”王丽虽然气刘芳,但也不可能拿孩子来撒气,她刮痧是有经验的,又是孩子的大伯母,这个活让她来做也是合情合理。
王丽上前对着颈椎就揪,瞬间就出现了深紫色的淤血痕迹。
在场的都是老农民了,对这套自然熟悉得很,一时间都议论纷纷。这么深的颜色,是中暑很严重了。
茵茵终于醒过来了,不过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沈振东背回了家去躺着。
这天晚上,维恩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莫名地发慌,小姑娘好像还是第一次连着两天没有来,前天她说要开始去种地了,该不会是干活发生了什么事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干活太累,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再上山来了。
但是,万一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但问题是他的活动范围至今都没有出过这座小山,对村庄一点都不了解。贸贸然地下山去问显然不合适,可如果就这么让他等着,他发现自己压根就做不到。
不行,如果明天小姑娘还是没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看情况。维恩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20章
晚上, 茵茵躺在床上,明明是夏天,却觉得整个人都在一阵阵的发寒。
沈卫家看着她惨白的小脸, 双手在背后握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明显。
大伯母又来看了一次茵茵的情况, 觉得光是早上揪的那几下, 虽然出痧了,但人显然还没好, 还是得用刮痧板才行,就在屋里用刮痧板给她在背上刮。
沈卫家看到这场景,沉默地走了出去。
农村夏天的夜晚是怡人的,蝉鸣从远远近近的地方传来,空气清新而舒适, 月光很澄澈, 像一汪宁静的湖水。
但此刻的沈卫家感受不到任何舒适与惬意,他只觉得彷徨、痛苦,他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件事了, 那时的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个妹妹,除了欺负她的时候……
可是这辈子,他明明已经尽力保护她了, 为什么还会这样?
沈卫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也许, 他只是自认为已经对茵茵够好了, 其实他做的根本还不够。
今天, 当他看到茵茵惨白着一张脸倒下的时候,真的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时候的茵茵,也是这么倒下的,再也没有站起来……
沈卫家抿了抿唇,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保护好她,哪怕不提还债,只是报恩……他也要在她成长起来之前,为她遮挡那些来自于至亲之人的伤害。
王丽给茵茵刮好了痧,走出来,看到沈卫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进去看看她吧,已经睡着了。”
“谢谢大伯母。”沈卫家道了谢,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丽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孩子中暑到这个程度,实在是不轻了,要是严重了,没命那都是有可能的。自己刮痧的经验是足,但也不是大夫,弟弟和弟妹不说要带孩子去镇上看看,竟然连个面都不露,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咒骂了几句,也无可奈何,就连婆婆都不能把刘芳怎么着,更别提她了,自己回家去了。
沈卫家看到那个趴在床上睡的小身体,心疼极了。
他轻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雪白的背上都变成了深紫色,说不出是淤血就隔着一层几近于无的薄薄的皮肤,还是连皮肤内部都被淤血渗透了。
爹娘累了一天,已经睡下了,卫宝还在外面不知道干些什么,一直没回来。沈卫家做不了别的,只是默默搬了一条凳子坐到屋门口,这样沈卫宝一进来,他就可以叫他不要发出声音,免得把茵茵吵醒了……
维恩其实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让茵茵继续上学。
他们家要让小姑娘干活,最本质的原因无非是贫困,只要他能够让茵茵家里条件变好,她妈妈应该就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上学了吧。
但他现在却更担心茵茵的身体。之前他觉得小姑娘每天上山下山的,身体应该不错,却忘了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且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十分消瘦。
维恩既担心,又自责,也许是小姑娘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得乐观坚强,还帮他那么多,虽然知道她需要帮助,但却下意识地认为还没有那么着急,他可以慢慢养伤,最多就是自己解决饮食问题,但他已经可以进空间钮拿东西了,这个问题也就根本不成问题了。
维恩狠狠地打了一拳自己的头,他真是太混蛋了,一边感动自我地说以后要如何如何报答人家,一边却根本什么都没做!
这简直比帝国花言巧语的纨绔子弟还不如!
在深刻反省了一遍以后,维恩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哪怕以后真的再也回不去帝国了,但他今年才刚刚成年,人生还很长,不管在哪里,只要他还活着,就要去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
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如果……他竟然让自己的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维恩的手抖了抖,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维恩闭上眼睛,控制着精神力打开空间钮,把他的机甲流火拿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发现,他的精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早在他想探究是不是茵茵的歌声能够使精神力得到修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饱满得不得了,简直就像没有被透支过一样。
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逃避吧,虽然他已经可以自如地控制空间钮,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流火拿出来看一看。
甚至每次进空间钮,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不让自己看到流火。他的内心深处接受不了流火可能已经报废的事实。
要不是现在急着看看机甲到底毁损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使用,要不是他牵挂着小姑娘的安危,他真的想揍自己一顿。
还有脸把布列斯特家族挂在嘴上?这点挫折就差点颓废下去了,真是丢家族的脸!
火红色的机甲流火瞬间从空间钮出来,三米高的庞大身躯躺在地上,立刻让本就不算宽敞的山洞变得分外狭窄。
维恩检查了一遍,发现机甲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许多,还没有到破铜烂铁的程度,大概地修理一下,一些最基本的功能还可以用。
幸好他们家一直就有自己做机甲的传统,维恩虽然还没来得及学,但是相关的书籍和资料却是足足的,一些简单的修理维护也可以自己上手。
他花了一晚上把自己能修理的地方都修了一遍,高级功能还没法使用,但正常的飞翔是没有问题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一点是能量不足。流火本来就是因为能量耗尽在宇宙中坠落的,现在他换上了空间钮里的备用电池,暂时是可以用了,但在这个地方估计买不到可以代替的电池,那么等备用电池的电用完之后,流火基本上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但现在维恩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准备等到天黑,如果一直到天黑了茵茵还没上来,他就趁着晚上下山去找她。挨家挨户地找,村子就这么大,总可以找到的……
茵茵昨晚睡得还算不错,一晚上都没醒,不过还是觉得身体非常沉重。
她动了动胳膊,昨晚趴着睡,两条胳膊被脑袋压着,这会儿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肩膀也酸痛得厉害。
背上是用刮痧板刮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她脖子后面却是昨天大伯母用手揪的,到现在都还痛着。
茵茵勉强穿上衣服起来,看了看,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桌上还放着一口碗,用一个盘子盖着。
她走过去打开盘子,里面是一碗杂粮粥。
这是留给自己的吗?
粥已经完全凉了,茵茵却觉得心里暖呼呼的,不管怎么说,他们还能记得给自己留一碗粥,单是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紧不慢地喝完了粥,昨天那种渴劲儿好像没那么厉害了,不过身体还是虚得厉害,软绵绵地,什么也不想干,只想重新躺回去睡觉。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做了,反正今天也没有叫自己去干活,这会儿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爱睡多久就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