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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在天边渲染开来,宛如上好的颜料一般,那淡淡金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墙壁斑驳的街道以及那精致的楼阁飞檐之上,几分朦胧,倦鸟还巢。
温如瑾说:“寄奴,日暮了,回宫吧。”
三两下就把那一串冰糖葫芦给吃掉的温平基手里头还攥着那根竹签,闻言仰起头看着温如瑾,竟然停下来不走了。
温如瑾也停了下来,蹲下身来,问他:“寄奴,这是怎么了?累了走不动了?”
温平基静静地看着温如瑾,看着这一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父皇和自己记忆之中不一样了,或许说,这一辈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上一辈子不一样了。上辈子的父皇疯疯癫癫,形容枯槁,这辈子的父皇意气风发,面如冠玉。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温如瑾的眉头皱紧了,“寄奴,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孩儿在想事情。”
“想什么?”
温平基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
他突然向温如瑾伸出了自己的两只胳膊,温如瑾见状,眉毛微微一挑,心道:这熊孩子!
温如瑾认命地伸出手来,手伸到温平基的腋下,正准备将这孩子抱起来。可是温平基却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温如瑾惊讶地看着他。
温平基抿了抿唇,手中攥着的那一根竹签更紧了,心里的紧张,似乎快要通过自己手心的汗一起溢出来一样。
“寄奴?”
“父皇背我好不好?”
“嗯?”温如瑾没反应过来。
温平基认真地看着温如瑾,又说了一遍:“阿耶,阿耶你背我好不好,孩儿那么大了,你还没有背过孩儿呢。”
温如瑾似乎在突然之间明白了这孩子的心思,可是他来不及捕捉那一瞬而逝的心思。温如瑾转过身去,背对着温平基再一次蹲下,“上来。”
温平基:“……”
日暮苍山远,男人宽厚的背脊便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夕阳的余晖落到他的背上,一片金灿的光芒。
不知道怎么的,温平基忽然就湿了眼眶。
“寄奴?”温如瑾等了一阵还不见他上来,便忍不住回头。
可是在他回头之前,温平基便一把扑了过来,跳到了温如瑾背上。
温如瑾失笑摇了摇头,背过手去拖了拖温平基的小屁-股,温平基身子猛地一顿,却没有挣扎。
“寄奴,抱着为父的脖子,为父要起身了。”
温平基配合地楼主了温如瑾的脖子,收紧了一些,手中攥着的竹签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温如瑾,“嗯,孩儿好了。”
于是温如瑾两手拖着这孩子的大腿,夹到自己的腰上,背着他站了起来。
“好了,为父带你……”温如瑾顿了一顿,说出了两个字:“回家。”
温平基沉默了一会儿,缓了一缓,才开口道:“……嗯!”
父子两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很长……
温平基觉得,这似乎就像是在自己人生的无尽冰寒之中,留下了一抹暖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章左右就会完结这个位面啦!
第98章 渣男四号(21)
当今太子,一朝册封, 不日即将代父镇守边关重城。
是日, 风和日丽,锣鼓声天,旌旗飞扬。百姓相送至城外, 而当今圣上亲自相送, 却是相送直至京都郊区十里之外, 青云古刹云生亭。
“父皇, 孩儿此去,不能尽孝膝下,心中愧疚。”
温如瑾抓着这孩子的手, 明明知道他的实际情况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孩子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老父亲的情感影响了自己, 他竟然心生不舍, 且极其浓烈。温如瑾不曾说谎,他说寄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牵绊之一。
“寄奴,吾儿。辞去前途漫漫, 吾儿心有大志, 敢为天下先,为父为你骄傲。”
温平基闻言,瞬时便红了眼眶,他挣脱了温如瑾的手,就地跪下, 给温如瑾磕了三个响头。
但是他磕头之后,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久久地伏在地上,声音哽咽着,大声道:“孩儿不孝,只望父皇努力加餐饭,享国万年,为我大铭延续国运!”
这一番话,说得温如瑾也是怔怔了许久。
这孩子说完,便即刻起身,翻身上马。
看着他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温如瑾的心思更加复杂了,这孩子……果然没有辜负他当初对他提出的“高要求”啊。
……
一场热闹,人走风也凉。
温如瑾久久地站在原地,不动亦不说话。在他脚下的不远处,那泥土地面,却是一道湿润的痕迹。
“太子殿下此去,前程似锦,望吾皇莫悲。”首辅颤颤巍巍地跪在了温如瑾身旁。
他这把老骨头一跪下,便是两侧官员呼呼啦啦地跪倒一大片,一句:“吾皇莫悲”,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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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温平基走后,皇后明璨便好似提前陷入了老年痴呆一样。她先前时常会跑到皇子居所去偷偷地看温平基的生活情况,如今也竟然多次迷迷糊糊地摆驾皇子居所,被嬷嬷发现之后,也是无语泪凝噎。
“皇后娘娘啊,今儿个大皇子已经被封为太子,不住在皇子居所,他应当住在东宫。”
明璨茫然无措地看着嬷嬷:“你这话倒是把本宫的糊涂给说出来了……那既然这样,便摆驾东宫吧。”
嬷嬷更是无奈,如今皇后娘娘这么个情况,哪里有宫女敢上前惹她不高兴,还是得她这个奶娘跑到这可怜的女子身前当这个恶人。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半月前一句抵达嘉峪关了……”
“嘉峪关……?”
明璨失神地望着嬷嬷看了许久,那沉默而黯然失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嬷嬷,又似乎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这张人脸,看到了别人所看不到的远方。
许久之后,明璨才轻叹一声,有气无力道:“下去吧。”
“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皇后娘娘您小憩一阵,待会儿醒过来了老奴给您端银耳汤过来。”
嬷嬷离开了,但是明璨却还是久久地坐在原地。
温如瑾进来的时候,明璨还是端坐在主殿的主位之上,失神地望着某一处,也不知道她这是坐了多久了。
“还是难受?”温如瑾上前,将这女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明璨这才回过神来:“夫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温如瑾无奈地摇头:“当年你随着我一同征战,可不像如今这般不警觉。”
皇后埋脸在温如瑾的怀中,闻言抓着自家夫君腰带的手都忍不住收拢了一些,却没有开口说话。
温如瑾又说:“我家璨璨,当初可是敢背着我,独自领三百人,深夜奇袭我大哥的女将……我家璨璨,当初可是敢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安抚万千兵马的奇士。她杀伐果敢,巾帼不让须眉,豪气冲天……”
“那不一样。”明璨忍不住打断了温如瑾。
“那不一样……”她失神地又重复了一遍。
温如瑾忍不住将她抱紧了一些,叹了一口气,问她:“既然这般舍不得,当初为何不愿意相送?寄奴可是难过了许久。”
明璨摇了摇头,未语泪先流。一会儿,她喘过气来才哽咽着说:“当日我若是去相送,恐怕失态以至于不能自控,误了吾儿可如何是好。”
温如瑾无言以对,只能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力道重得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样。这样温暖而有力的拥抱,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的力量传达给皇后一样。
明璨觉得自己似乎好多了,对着自己的丈夫,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
她原本不哭不闹也努力不失态,可是人啊,总是这样子,在没有人撑腰没有人心疼自己的时候,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能使劲的忍着。可是一旦有一个心疼自己的人出现了,他不靠近还好,他一靠近,那委屈就似乎翻了倍一样。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那委屈就如同滚雪球一样……
他不安慰还好,他一旦心疼地安慰,委屈的人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一样。”
“为母则强。璨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寄奴……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我明白……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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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平基抵达酒泉镇,车马劳顿却没有立刻去他的府邸休息,也不接受当地官员的宴请。他与自己的讲师张文达一同“微服私访”,走过风情完全不同于辉煌繁荣的京都的街道,温平基的眼神越来越深。
古人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诚不欺我也,他也算是活了那么久的人了,可是何曾见过这样的风光?这样的落日?这样的风土人情?
“老师,你如何看?”温平基发觉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些边关重镇,人口凋敝。多是老弱病残,青壮年很少,其实女人和孩子也不多,多的都是老人。
张文达也是觉得事情不容乐观,但是他还是坚持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太子殿下,此事我们仍需商议。”
“本宫明白,还望老师可以无后顾之忧,大刀阔斧一展宏图。有父皇在,有本宫在,朝廷风声不入你耳。”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温平基抿了抿唇,认真地说:“只望老师当真是有商君之才。”
两人马不停蹄地走访了数月,脚步遍布这大铭边疆故土一寸又一寸。
案牍劳形,日夜不辍,无人能知道,这两人将会在未来成就怎么样的一场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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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将“大运河”的雏形定下的时候,陇西旱灾,南疆涝灾接踵而来。朝廷国库空虚,好在边关与其他民族互市的策略已经开始实施了,因此边关地区给国库上缴的银子终于不再是凑活的了。
温平基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极大,在边关的某些子民心中,太子的地位甚至超越了皇帝的地位。因为太子殿下不仅体恤百姓,减少税收,且态度强硬地要求朝廷派遣农事上的大能与医术高明的医者前往边关,一边是研究如何提高边疆缺水地区农作物的产量,一边是给边疆子民们医治病体。
太子殿下心中,无论男女,不论老少,一律平等。他公正严明,赏罚分明,用人不问出生,只求有真才实学。且太子殿下亲自练兵,与将士同吃同睡,时不时亲自监督“全民皆兵”计划的实施情况,研究一旦战争到来,重镇子民要如何利用熟悉巷道的优势实行“巷道战”。
温平基的忙碌不下于温如瑾,父子二人如今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来用。
在边疆民众的心中,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那都是天神转世,皇帝陛下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北辰帝君,太子殿下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不可撼动的储君。别说是其他宗室子弟因为太子不在帝都而蠢蠢欲动了,就算是皇后再给温如瑾生一个儿子,那也不可能撼动的了温平基的地位。
若是谁想要抢他的皇位,那边疆的百万守将首先不会答应!
太子殿下贤德之名远播四海,在温如瑾的“鼓励前往边疆支援,到我大铭需要的地方去”政策和口号之下,无数能人异士,包括读书人,商人,工匠们等统统赶赴边疆。欣欣向荣,日益兴盛。
可是,在温如瑾纠结着如何在治理天灾的同时,且不延误他挖大运河的计划的时候,皇后明璨所纠结的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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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宫中来信。”
温平基刚打算出去查探一下如今城内的情况,闻言脚步一转,又回到了屋内。
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果然还是两封信,一封是父皇的,一封是母后的。
温平基心中一动,忍不住高兴地笑了一下。
他的心腹见状也忍不住道:“果然还是远在帝都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能让殿下您露出点笑来。”
“胡说什么,难道本宫之前没笑过吗?”温平基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一如既往的,温平基先打开了温如瑾给他写的信。看自家父皇写的信,温平基很是虔诚,信中按照惯例一般地关心了他如今的生活情况和身体状况,然后便是关心边疆的发展如何,民心如何,将士如何?番人是否有异动?
问完了这些,他家父皇果真还是老套路地开始给温平基讲他将要实施的事情。
信的最末尾,温如瑾这般写道:“为父亦知,成事在天,不可求速成。然开运河乃有利于千秋万代,为父不可不做。东南沿海,百姓困于不能出海,为父有生之年恐不能彻底废除海禁,望吾儿来日不负为父重托。”
温平基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掉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如今,他隐隐有预感,他……很快就要被召还京了。
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又拆开了母后给他写的信。
信中内容与他父皇的思绪全然不同:“久闻吾儿深得民心,然母闻之却心惊不已。卫太子前车之鉴尚在,望吾儿慎之、慎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小事想要说明一下哈~就当做这个位面是个半架空的大杂烩好了。
因为大白要写里面人物建功立业的同时,又想运用历史典故,只能这样啦。(写完完全全架空,让大白自己瞎编典故的话,显然蠢白做不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