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忙，总是很少顾及家里。”冯褚陈似乎陷入了回忆，“女儿与我的感情并不好。自从上了高中，她就开始跟着一群男生乱跑。学着抽烟、喝酒，打扮得不伦不类，还总是跟我顶嘴。”
冯褚陈说到这里，却笑了笑，眼中仿佛带着泪花。与女儿的每一刻相处，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在这一刻，都成了他回忆里的幸福。
“那段时间，先后有好几个像她这样的女学生失踪。有的找到了尸体，有的没有。”冯褚陈的声音低沉了起来，“我警告她，不要再疯跑了。她不听。”
“后来……有一天，我出了个任务。”
“回来后……他们告诉我，抱歉。”冯褚陈口气带着几分茫然，几分低落，“抱歉？我不懂。后来，他们带我看了尸体。”
他的女儿啊，手脚带着清淤，暗得发紫。脸色发青，身上溅满了瘆人的暗褐色，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像之前死去的那几个女学生一样。
他想摇醒女儿，告诉她，我都说了，有个杀人犯，专门盯着你这种青春又张扬、喜欢乱跑的女学生，你怎么能不听呢！
他愤怒。他生气。他悲伤。他痛苦。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警察叔叔。]
[为什么要让秦大佬杀人！]
[不然呢？]
[警察叔叔说了，不知道自己卡牌号，不然就自己动手了！]
[对啊，而且……确实只有秦大佬和黎变态合适。]
[为什么秦神是大佬，我然然就是变态。]
[问你咯。]
[万一……他就是凶手呢。]
[谁？秦大佬？不可能好嘛，绝对不可能。]
[白痴！是的话，冯×陈就不会选他动手了。]
[褚？ok？]
秦大佬隐隐透出些不耐。
杀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要说。
跟自己的敌人，一个字都不用多说，动手让他去长眠就行。
“所以……谁？”秦深打破一片宁静，将陷入痛苦回忆的冯褚陈拉回现实。
冯褚陈深呼吸，平复被拉扯的情绪，慢慢道，“这个人很难抓捕。不仅仅因为他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而且模样普通无害，不论在哪个环境，存在感都很低。”
众人忽然看向一个人。
一个一直以来从未发言，表现的内向收敛，低调无比的人。而他们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自然无视他的人——郁凯。
让人一怔，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个人。
然后众人又想到，郁凯……不就是那个比他们都有所谓“价值”的人吗？换取食物所需的代价，比他们都低。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
郁凯缓缓抬头。
他衣服偏暗，头发稍长且微微上翘，刘海半遮住眼睛，一副标准的宅男相，让人不敢相信他会是疑似虐杀多个女学生的杀人犯。
“我没杀她。”郁凯的声音并不像大多数男人一般硬朗，甚至有些软绵绵的。
“就是你，郁凯。”冯褚陈盯住他的眼神带着坚定的愤恨，“我要为囡囡报仇。”
“啧。”秦深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冰冷的指尖仿佛泛着寒意，“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郁凯忽然往后一靠，脸色慌张起来，椅子都不自觉地后退几分。
“真的不是我。”他连连否认，原本就偏白的肌肤更添上一分不自然的惨淡，“我追个番错了吗？我买手办花的都是自己的钱，玩游戏也不开挂，只在游戏里杀过人而已！”
秦深对他的辩解充耳不闻。
“国王”下了命令，甚至连凶手的名字都报给他了。这种动动手的事，在他看来，简直就跟多走两步路没什么区别。
郁凯看着慢慢逼近的秦深，似乎知道自己既无力反抗，也无处可逃。
但他还是恐慌地缩了缩脚，想寻求一丝庇护，只是却在一片慌乱之中，狼狈地跌下椅子。
“不要……不是我。”
郁凯看着如漫步般悠闲的秦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脏上。死神的镰刀似乎马上会无情地勾走他的灵魂，而撒旦的引诱也将让他放弃所有抵抗。
在这最后一刻，郁凯猛地看向冯褚陈。
“你胡说！你残害无辜之人，你会死的。”郁凯似乎放弃了抵抗，只是加重语气，盯着冯褚陈重复道，“你会死的，你有罪！”
秦深两指夹住卡牌，看似无意却又快到划破空气般，朝着郁凯而去。
“真的不是我。”郁凯依旧看着冯褚陈，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是刻意的认真。
冯褚陈眉头猛然一颤，忽然说，“住手！”
第25章 国王不爱玩游戏（十一）
与此同时，秦深放下手。
郁凯的表情已然定格，毫无痛苦异样，似乎只是双眼突然停止了眨动，脖颈处过了几秒才开始慢慢溢出鲜血。
而秦深的卡牌上……竟然丝毫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冯褚陈想到郁凯最后那句话时，那异常认真的语气，以及不知是不是他眼花的一闪而过的笑意。心底发寒。
他发现，或许郁凯真的不是杀害陆颖的凶手。
但是他却能确定，郁凯就是那个他们追捕的连环杀人犯，也在忽然间想到了他的目的。
他的命令是，杀死“残害陆颖的凶手”，而不是杀死“那个连环杀人犯”。
……
在所有人眼里，是他指认错误，害死了郁凯。
【还有十五分钟。】
【请13号牌持有者完成命令。】
果然……
可是，除了郁凯，谁又能谙知那样的杀人方式，那样的手段呢？
陆颖死亡的背后，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阴谋？
十五分钟的时间……能够解开吗？
这些问题纷涌而至。
以至于冯褚陈完全没有时间思考，他是不是在全华夏眼中，成为了“杀死”郁凯的人。
[艹！为什么要污蔑我宅男群体！]
[存在感低怎么了？内向不说话怎么了？]
[追个番错了吗？买手办没偷没抢！玩游戏也不开挂！！！]
[惊现大批宅男。]
[可怕……但是警察叔叔好像真的疏忽了。]
[一句疏忽放在一条人命身上，太轻贱了吧！]
[人是秦大佬杀的。]
[冯褚陈是幕后凶手，是指使者！秦大佬只是执行“命令”。]
[没有人关心真凶是谁吗？]
[惊恐。]
[我现在看每个人都像凶手……]
[关键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上次鹿沉沉破案十个小时，这次破案加杀人，十五分钟？]
秦深也没想到郁凯竟然不是真凶。
其实，虽然郁凯装的挺像的，但是他能感觉到郁凯身上那股深深的杀虐之气，也就没怀疑冯褚陈的话。
啧，人不对。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秦深扯出一丝森森的笑意，“现在，把线索都说出来。找不到凶手，我两分钟杀一个，总能杀对。”
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何茴也不敢提出什么要求，只是想着，说出一条线索，兴许就能逃过被杀的命运。
“是丁文，我听见她下来的声音了。”
丁文一慌张，脸色的肉挤成一团，“不是。是姚建！他下楼了。”
“肯定是丁文，只有她要报复陆颖，跟我有什么关系？”听见丁文的指控，姚建也忙又祸水东引。反正丁文嫌疑最大，况且丁文还指认了他。
听见几人推来推去，秦深也微微有些不耐。
“那就你们都杀了，总会对的。”
丁文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动。
秦深抬眸瞥了她一眼，深不可测的眼眸似乎能穿透她的身体。
这次秦深没有踱步而去，只是微微甩了甩手，忽地将卡片甩了出去。就像上次对黎然做的那样。
只是，这次秦深丝毫没有留情。
咔嗒——
卡片嵌入墙壁。
[秦大佬不是人吧……]
[哪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我也觉得……他可能是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
[不！我觉得，是被研究出来的杀人机器才对。]
[同意，一定是那种什么实验室跑出来的实验体之类的。]
[脑洞惊人。]
[全民审判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有？]
[说的也是。]
[喂喂，关心一下，丁文真的是凶手吗？]
[秦大佬开始滥杀无辜。]
【命令完成。】
随着声音响起，丁文重重的倒在地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生命是如此的厚重，有时却也如此的轻贱。
生命的孕育需要数月的滋养，生命的成长需要数年的维护，可是生命的消失……却只需要一瞬间。
丁文的神情定格在那慌张的瞬间，嘴巴微微张开，瞳孔放大，眼中还残留有未褪去的对于死亡的恐慌。与之前郁凯的平静截然不同，却也似乎更加合情合理。
恐惧死亡。是每个人生存的本能。
贪得无厌的意志，把芸芸众生挽留在人生中，并强使他们活下去。
*
咔嗒——
回到上午九点半。
郁凯走入了丁文的房间。
这个活在校园暴力之下的女生，既然能鼓起勇气走上这个报复的舞台，必然不仅仅是为了告诉别人，陆颖对她校园暴力。
她一定想动手，想反击，想复仇。
郁凯其实不在乎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目。
但是看到陆颖的第一眼，他就把陆颖定为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或许也是最后一个目标。
就像所有他残杀过的人一样。
青春靓丽，却仗着年轻的资本，裸露身姿，肆意张扬。
他的第一任女友，就是这样的人。
在女友背叛他之后，他将女友分了尸，藏了起来。然后，安安分分了几年，发现什么事都没有。
呵，原来竟是如此的容易。
他的目光开始不住地追随着这样浓妆艳丽，却遮掩不住学生气息的女生。
这些人也很好接近，尤其是在酒吧的时候。
他有时伪装成懵懂的青年，有时扮演富少爷，有时是失意的多情人。
多好接近呀，这些女生们。
他一边享受着狩猎的激情，一边又轻嘲着人类的无知。
他以宅男的形象接近丁文，装作不善言谈，只能与这个看起来“和善好说话”的女学生“聊聊”。
接着，他不留痕迹地讽刺了陆颖一番，直到丁文似乎同仇敌忾，还有些被激怒的样子，转而说出了“连环杀人犯”杀害这类女生的新闻。
丁文果然被挑起了兴趣。
他将被害女生的死亡情况逐步透露。
然后，又以现在的情况为背景，假装是叙说曾经发生的一起事件，却极其详尽地描述了他计划的杀害“陆颖”的步骤。
他告诉丁文，黎然就是那个凶手，而冯褚陈正是冲着他来的。
他还告诉丁文，如果陆颖真的以那样的死法出现，冯褚陈一定毫不怀疑地把矛头指向“黎然”。
丁文……涌起了莫大的勇气。
为曾经的自己，举起了屠刀，掉入了郁凯的陷阱。
虽然他嗜好对“陆颖”这样的女生下手。
但那不代表，他不会杀其他人。
他至今未被抓捕，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杀人手法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擅长演戏，并且沉迷其中，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警方推测的什么存在感低什么反侦察能力强，什么喜好什么性格，都只是他扮演过的一部分罢了。
或许，他将用生命的最后一场戏，为自己留下完美的谢幕。
有三个人，将走进他的剧场。
——陆颖，丁文，冯褚陈。
这场戏，就在此时开场。
走出丁文房间的郁凯，露出一抹笑容。
*
此刻，没有人深究丁文是如何杀害陆颖的，为何以那样的方式。
因为游戏，仍在继续。
【现公布无主暗牌：3。】
死去的人中，林涛的牌在黎然处，其他人都执行过“国王”命令，只有郁凯的暗牌没有出现过。
【下面，开始新一轮鬼牌抽取。】
【请“国王”亮牌。】
【何茴成为本轮“国王”。】
【请“国王”于十分钟内下达命令。】
何茴的视线的放在姚建身上。
姚建心里一惊，但是他转而想到，何茴根本不知道他手里的暗牌，不由地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是几号？”何茴竟然直直地看向姚建问道。
姚建眼神中仿佛表示何茴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没关系，我不需要知道。”何茴眉角上挑，美艳之中竟然透出一丝凌厉，她转而看向谢凡，“你呢？”
不等谢凡回答，她又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是，目前所有未曾听过的号码，都会出现在我的‘命令’里。”
谢凡脸色微沉，看着何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说，“14号。”
何茴掠过冯褚陈，他的暗牌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然后她慢慢把目光移到黎然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