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有说有笑,气氛温暖欢快。
阮青烟一直捏着那个度,这是多年生活和看书中学来的经验,不探根究底,也不带着目的,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只有一片真心,如何让人不喜?
邓管家过来传话说傅大人登门拜访,魏相爷出去会客了,留下阮青烟和魏夫人说话。
阮青烟见魏夫人有些犯困,笑道:“春困磨人,您回屋里歇歇觉吧,咱们也不急在一时,往后青烟要天天上门来吵您,您赶都赶不走。”
魏夫人只觉得还是女儿贴心,若不是自己生病坏了身子不能生养,她定是要生个女儿的,不过现在也好,虽不是亲生的倒比亲的还招人疼,听话的歇着去了。
阮青烟还是没忍住,绕了另一条路,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定睛打量着那位粉衣姑娘。果真是女主像,美的像盛开的桃花,温温婉婉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儿却有些不耐烦,眼睛无神地四处打量。
反正她也不打算和这些人沾上关系,目不斜视地离开,不过这次留给女主的只是抹淡绿色的侧影。
拂晓在相府不敢放肆,出来像是出了笼的鸟,附在她耳边,不屑地说:“估计是听说相爷喜欢女儿,想带着自家姑娘来碰运气的,要是给她们知道相爷夫人给了您这么个好东西,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阮青烟只当一阵风从耳畔过没作理会,这个拂晓是真的留不得了,不过她倒是没说错,傅雪确实是被傅大人带来碰运气的,她和顾明照抱怨此事时的话还在脑海中浮现。
这次阮青烟学乖了,提早到了书房,一直到了时间还不见人,连阮清庭也不见人。正打算出去问人,只见明先生步履悠然地走过来,浑身披着黄色金光,温柔地勾勒出他的身形,清风调皮地玩着他的发带,缠着发丝鼓起落在肩膀上,使得那张脸更加好看了。
人就要进来了,她快步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暗想弟弟少不得要挨一顿戒尺敲打了。
“阮少爷今儿放半天假,明某来教小姐写字。”
这,这……
爹最看重的是阮清庭的学业,至于她不过是怕闲来没事惹祸罢了,不想这位先生竟然这般尽职尽责。
这一下午阮青烟只能照着明先生给她写的范字学着写,那一横一竖遒劲有力,字间俱藏风骨,没几年道行写不出来。
阮青烟也不是坐不住的人,但盯着一个字写一下午,是神仙都会厌烦的。
满心烦躁,抬头只见那人不知去了何处,突然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阮青烟吓了一跳。
愣神的功夫,那人布满薄茧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整个人弯下身子靠近,近的她能感觉到他留在耳畔的呼吸,温热又饱含压迫:“这一笔到这里要稍微停顿一下,然后往下,写字不是靠蛮力,待你将底子打好了,练的多了便能明白什么是行云流水。”
阮青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男人靠她这么近,还长得这么俊朗,转头就能看到他深邃挺括的侧颜,眼睫纤长,鼻梁高挺,薄薄的红唇微抿,大抵是她写的字太过难看。
无关情意,她被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心里像是住了个爱敲鼓的小人儿,咚咚咚地敲个没完,脸热发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照着我说的试试……”
他一回头正对上她这副样子,樱桃小口微张,傻愣愣地盯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她都没回神,好一会儿才往过侧了侧身,欲盖弥彰道:“我,我写……”
明先生轻咳一声,转头看向别处,没人知道阳光照着的耳廓微微泛红,是他越距了。
阮青烟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过去的,之后她要练的字都是第二天已经躺在她的桌上了,虽然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总归是尴尬。
三日后她要的秋千已经搭好了,这几天写字写的整只胳膊都酸,她不想去书房了,坐着晃来晃去,嘴角洋溢着笑,她就不信,明先生还敢来。
今儿她穿着一身粉色绣花高腰襦裙,发间未装点首饰,随着她荡来荡去,束发的同色发带跟着舞动,在盛开的海棠花间宛如一只灵动的蝶,轻盈漂亮又勾人心弦。
正玩的兴起,被人拉住了绳子动惮不得,阮青烟恼怒不已地瞪着站在身后的弟弟:“放开。”
阮清庭笑得讨好:“阿姐,我好不容易同先生求了一天假,我们出去玩吧?听说宁国公府家的世子爷和小姐今儿回京,我想去瞧瞧他们是不是真的生得俊生得美。”
阮青烟哪儿还敢靠近那些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去,有什么好看的,你自个儿去。”
“世子爷可是天下间少有的俊俏儿郎,你真不动心?明先生也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世子:我想叛变了。
以后就知道啦。
第三章
一阵清风吹来,满树海棠花扑簌簌颤动,几片花瓣飘落,晃晃悠悠落在如瀑的青丝上,宛如点缀夜河的星辰。
阮青烟挥开弟弟的手,秋千再度动起来,粉色裙摆随主人而动,满园繁华都不曾将女子的美丽压一分。
“你可别得意过头,明先生是一心做学问的人,怎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阮清庭委屈地说:“都说是我央求来的,先生念在我这两天课业学的扎实,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阿姐不要扫兴。”
阮青烟想到那日不经意的耳红心跳,微微垂下头,如瀑黑发顺势滑落,正好遮挡住有些复杂的面容。
“都道顾世子是京城中少见的俊俏男子,城中无数女子赶着去瞧,阿姐貌美,就该这样的儿郎来配。”
阮青烟笑斥道:“大言不惭,也不怕听了让人笑话。他便是多生出一双眼两张嘴也与我无关,瞧上了,心心念念放不下,那又能如何?宁国公府岂是你我这等身份能高攀的?人得有自知之明。倒不如不看,大路两边宽,人家走人家的,我们走我们的。好了,让开,别扰我。”
阮清庭被嫌弃的推到一边,看着自家姐姐像个孩子一样荡来荡去,皱眉道:“阿姐,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吗?又是宰相大人的义女,不过远远的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阮青烟在心中暗道,不会怎么样?都被一根白绫吊死了,这还不吓人?
任弟弟在耳边如何念叨她都不再理会,春日风暖暖,天蓝花红,何必自寻不痛快?
两人浑然不知在院门边有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小姐,少爷,新泡的龙井茶。”
拂晓端起一杯递给阮清庭,叮嘱道:“当心些,烫呢。”
阮青烟抬眸打量着那张有几分姿色的脸,心当即沉了沉。这阵子她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不好发落她,这丫头被原主惯的心越发大,不会安分做个丫头的。
【“你在我身边伺候尽心尽力,我全都看在眼里,你日后的前程不必担心,待我弟弟娶了夫人后,你去他屋里当个姨娘。”】
她想起原主在见过顾世子不久后便给了拂晓这般许诺,以至于拂晓在她面前谄媚讨好,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端着主子的架子,肆意打骂府里的下人。与她同在身边伺候的妙春看不过说了两句,这混账在原主耳边吹了一阵风将妙春发落出府。
好像弟弟也就是这件事之后与她关系变得疏离起来,原主不懂,她可不会不懂,原来?
阮清庭的事情她不会干涉,却也不允许别人动不该有的心思。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赶紧去找明先生?当心看不到美人。”
阮青烟不客气地撵人,对拂晓眼底的埋怨和不甘只当浑然不觉。
少了闹腾的弟弟,院子里瞬时清净下来,阮青烟闭着眼闻着浓浓春意,独有的生机勃勃,让人心安。
“小姐,您怎么让少爷出去了呢?老爷对少爷期望高,落下功课不是亏得很?”
阮青烟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道:“他能考/中/功名自是最好不过,我阮家纵有使不完的银子,到底在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若是他运气好些,能被哪家小姐给瞧中,成了人家的女婿,我们也就不必担忧了。听说宁国公府的小姐生得甚美,我弟弟也是相貌俊朗之人……拂晓,你说有没有可能?”
拂晓笑得很勉强,赶紧说道:“少爷是有福气的,定然能遇到心仪之人。”
“人往高处走,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也就这么一个弟弟,我盼着他能娶个好人家的小姐,两口子和和美美过日子。这府里的下人,若是谁敢动不该有的心思,我这个当姐姐的头一个饶不了她。”
拂晓身子微微颤了下,给阮青烟添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阮青烟看到抿嘴笑了笑。
今儿不必练字,阮青烟在园子里坐了一阵,有些困便回屋里躺着去了。
与原主不同,她睡觉轻,稍微有点响动便会醒来。
两个小丫头从外面进来,不知往桌子上放了什么,只听一人压低嗓音说:“妙春姐姐真可怜,主子不喜欢她,被一个从二等丫鬟爬上来的欺负成那样。拂晓倒是精的很,知道在小姐院子外面给人难看。”
“你找死啊,小姐在里面歇着,要是给听到了我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快走!”
阮青烟等两个丫头退出去才坐起来,比往日早醒了半个时辰,懒得束发,就这般出去了。
无首饰点缀的如瀑青丝垂在腰际,风吹着一缕发落在肩头,她走得不紧不慢,隐隐透出一股慵懒闲适。
阮府别处是十分素雅的布置,小路两侧是枝繁叶茂的树木,能听到沙沙的声响。
拐了个弯儿,再往前走了几步,听到争吵的声音,看来就是这里了。
“妙春,你见天的往外面送东西,就你那点底子怕是早干净了吧?这里面装的是不是从小姐那里偷来的?”
阮青烟皱了皱眉,原来拂晓的声音这般尖锐惹人生厌,听着扎耳朵。
“拂晓,别含血喷人,我再穷也有骨气,不会轻易动别人的东西。倒是你,当小姐好欺负,小姐匣子里的几对首饰全给你顺走了吧?主子不喜我,是我的错,我不怨谁,可你,你这般辜负小姐器重,真是良心喂了狗。”
阮青烟挺不喜欢吵架,多费力气还伤情,只是在听到啪地一声响,脸色倏然冷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
“是我拿了,小姐那么信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妙春,以后离少爷远点,别舔着脸往前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以后你也不必在小姐屋里伺候了,正好前两天厨房的荣妈说柴不够烧,你闲来无事便去那里吧。别难过,谁让……小姐眼里没你呢,你说的人的命,谁也别怨。”
阮青烟突然觉得《福妻临门》这本小说的作者安排错配角了,原主算什么?这个叫拂晓的丫鬟才是个人物,那张狂且小人得志的笑……实在是倒足了胃口。
有路过的丫鬟,先是瑟缩了下身子,看到阮青烟刚要行礼,却见主子摇头,一时进退两难。
“去搬把椅子过来。”
轻轻润润的声音响起,不高也不低,可却将拂晓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妙春眼眶红肿,受了难过也不忘给主子行礼。
拂晓脸上僵了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得迎上来:“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您差人唤一声,奴婢就过去了,怎好亲自找来?”
阮青烟在椅子上坐下来,抬起眼皮,脸上带着笑,轻哼一声:“我不亲自过来怎么能看到您大发威风的样子?这府里什么时候换了主子,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嗯?”
拂晓当即白了脸,站在那里两手紧张地搅弄着,急忙辩解:“小姐您误会了,奴婢不敢……就是妙春手下不规矩,偷着府里的东西往出送,奴婢这才教训了她。”
阮青烟看向妙春:“打开看看。”
妙春抬起袖子抹去眼泪,将掉在地上的包袱打开,哽咽道:“奴婢家中穷的揭不开锅了,几个弟妹天天饿肚子,奴婢每天将自己的那份省下来送给家人吃。小姐,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几口吃的罢了,也值当你拂晓姑娘生这么大的气?方才听你提及清庭,之前我才说过不许人打我弟弟的主意,我看妙春是个有分寸的,至于你……”
阮青烟温温然的声音陡然转冷,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阮府没人了,要你一个丫头当家?我屋里短了东西,来人,去给我搜,不管是哪个丫鬟,全都不能放过。”
那些小丫头一直被拂晓欺负,连靠近小姐的机会都没有,心上坦荡,也不怕被搜,腰杆挺得直直的,只有拂晓身子抖如筛,满头大汗,眼睛不住地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跪到阮青烟面前,哭着恳求道:“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痛改前非。”
“我们阮家不需要手脚不干净的人,更不需要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拂晓,你忘了做人的本分。发卖掉,妙春,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我准许你把过去受的委屈给讨回来。”
妙春应下来。其实她大可以将拂晓的恶行明摆出来,但是她没有,同是做丫鬟的,她愿意给拂晓一份体面,改过自新?要是真的想改过自新,那就从重新开始的地方去改吧?不过她还是对买的人说了句:“该防着还是得防着点。”
阮青烟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喝茶,如果原主当初身边是妙春伺候,想来也不会落到那步田地了吧?
突然想起那天回去,她在小路上看到负手而立,定定看着她的明先生,那双如海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只听他说:“看来小姐很在意身边人是不是恪守本分,过几日我会检查小姐的功课,小姐不要掉以轻心,不然会受罚。”
作者有话要说: 阮青烟:看到顾家兄妹了?长的俊长的俏吗?
阮清庭:…………
先生把他丢在书斋里就走了,从书斋出来还看个锤子的人啊,委屈死了。
第四章
阮青烟早已经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再多抄几遍书,不过胳膊酸痛几日,至于明先生的话也就没有入心。
妙春与拂晓不同,是个安静本分的丫头,办事利落,总能先一步将阮青烟可能用到的事物备好,不邀功也不抱怨,很合阮青烟的心思。
待她看到摊在书桌上的那篇文章时,嘴角的笑淡了几分。
“昨儿先生说的时候奴婢留心听了一句。”说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奴婢不识字,府里打杂的二牛念过两天书说是这篇,小姐您看?要背功课了吗?明儿早上先生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