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回到位置上却发现母亲的脸上有几分失落,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又恰逢皇上与众位大臣议完事,话不好问出口。
皇上虽然重病缠身,但今儿是喜日子,与以往的严肃相比,此时多了几分随和和慈祥,与身边人有说有笑。
众人依照规矩伏地叩拜祝贺皇上寿辰,天子万寿无疆。
阮青烟坐在魏夫人身边,沉默地听着众人寒暄,到底无法不拘谨,连饭都没干多用,只想能早点回去填补肚子。
皇上已经和身边的魏相及其他臣子在谈笑,让阮青烟没想到的是当中竟然有顾明照,如此一个年轻人十分的惹眼,皇上看重他倒也不无道理。
不小心多看了两眼,不想竟与那双沐着暖风的眸子相撞,他显然很意外,随意不动声色地冲他露出一抹笑。
阮青烟尴尬地看向别处,他不过是想事情想的太过入神,所以才忘了挪地方。
就在她正浑身难受的时候,听旁边传来魏夫人淡淡地声音:“暂时先不要与段殊往来,即便往后遇到,也要避着些。”
阮青烟有些意外,想也没想直接问出为什么,才觉得不妥,收回这句话,应道:“是。”
魏夫人看她低头,以为她心情难过,安抚道:“待回家我再告诉你原因,此时不方便,傻丫头,不管在哪里都得把表情收拾好,不让外人看出不妥,别让人抓着把柄。”
阮青烟点了点头,她心里却突然想起,自己本就知道段嫣是新皇的皇后,如今的不对劲,只能说明——段家已经投靠了靖王,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现在顾段两家都会将魏阮两家视作不能接触的敌人,段殊方才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说明他的难处,只是她未曾深思。
小说中段殊和顾明照压根不是一个段位,顾明照的随心所欲,是段殊无法企及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照:又拿我当炮灰,我是凭本事牛逼的好吗?
第四十二章
众位皇子贺寿的话都说的十分讨喜, 即便是才三岁大的小皇子也用软糯奶气的声音道:“父皇万福。”
阮青烟听着心里一酥, 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也笑起来。
她坐得不近不远,可以看清楚皇上那沧桑威严面容上的表情,前面几位皇子呈上的寿礼都让他龙心大悦,只是不知为何唯独见到闵王的那份, 笑容冷了几分,甚至还有几分不悦。
阮青烟登时一愣, 众人皆知皇上最疼爱闵王, 夸赞多过斥责, 再说闵王的寿礼准备得极为用心, 并无任何不妥, 皇上又为何事动怒?
记忆中这场寿宴并无发生异样,饶是像原主这般死活要整死女主的人都规规矩矩地跟在魏夫人身后放眼刀子。
没想到会发生这般变故,最要紧的是皇上心里的怒气有多大?会不会动摇心里的储君人选?如果闵王就此失势, 他们这些人不也……
甚至不用等到一年之后!
魏夫人回头看了眼阮青烟,却见这孩子惨白着脸有些失神,轻声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阮青烟尴尬地笑了笑直说自己没事。
过了许久才见昭王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头上肿了个大包, 看着甚是狼狈。
哪怕到了眼跟前连个站像都没有,十足的不成器, 皇上难得的好兴致全被他给毁了,怒斥道:“瞧瞧你这般模样,哪还有半分王爷的尊贵?成天胡闹,不思进取,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你……往后戒了他的酒,半年为期,若还是这般,便给朕去清净的地方修身养性去。”
昭王再怎么糊涂也看得出皇上是真生气了,赶紧跪下来行礼,头往别处瞥了一眼,正好瞧见从嘴下跑掉的美人儿,想也没想伸手指着阮青烟道:“皇上,臣弟会戒酒听话,只要您把她赐给臣弟做侧妃。”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昭王的这一指向阮青烟过来,阮青烟被吓了一跳,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当即显得更加白。
魏夫人更是急,急急看向自家相公,只盼他能想出个好法子为青烟挡去这一难。昭王是什么人,天下人谁不知晓,除了真的坏了心肠的,谁能将自家闺女送到那么个火坑里?
阮青烟如何能不怕?
皇上金口玉言,若是真答应了,她情愿自己在现代死了之后该去哪儿去哪儿,哪怕就是喝孟婆的那碗汤也好过在这里生不如死。
她往魏夫人身边靠了靠,桌子下面魏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心这才踏实了一点。
段家人俱是一惊,段嫣焦急地看着和父亲坐在一起的哥哥,青烟那么好的人哪怕不和哥哥成亲也不能嫁给这种人。
段殊却是狠狠地瞪着郭桂萍,心里又气又恨,再看阮青烟那副样子,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指甲在掌心里划出了血痕,他咬着牙刚要站起来,却被父亲给拉住,叹息一声,摇摇头。
段殊眼底闪过一抹悲凉,真不甘心。
“皇上。”
“皇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浑厚沉重,一道低沉动听,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魏相有些惊讶,却还是继续说:“小女能入得昭王的眼,是臣等一家子的福气,只是小女已经在说人家了,不好失信于人。”
皇帝虽身份尊贵,但也知道底下的臣子全都对自己这个弟弟避让不及,魏相在他身边数年,从不曾这般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什么,如今开了口,他也断然没有驳老臣面子的理。
只是顾家小子是何意?他这般紧张做什么?沉吟一阵,道:“小世子有什么话要说?”
顾明照恭敬道:“不瞒皇上,方才明照离席时看到郭家小姐与昭王在一处,怎么才过片刻功夫,王爷怎么就盯着别家小姐,莫不是认错人了吧?娘娘身边的赵女使恰巧经过,不信您可以问她。”
皇后看向身边的人:“你?”
赵女使垂头道:“顾世子说的不差,确实如此,王爷许是认错人了。”
虽说姓郭之人多的很,但养有女儿的却不多,不管别人怎么想,郭桂萍自己就心里打鼓,生怕指着自己,她也是糊涂,方才只顾想着能给阮青烟一个好看,竟亲自去找了昭王。
顾世子是疯了吗?郭家虽然身份低微,到底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还能帮着别人咬自己?只要自己抵死不认,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有了底气,她看了眼娘亲,站起身恭敬道:“世子爷,桂萍一直和段家公子在一起,从未见过王爷,不知您为何要将这种事情算在桂萍身上?”
顾明照勾起唇角,悠悠地看向跪在下面的昭王。
两人视线相对,昭王那双发红的眼睛里透出了然,点头道:“就是她,方才是我记错了,皇上说的是,往后再不喝酒了,喝大发了,连人都认不得了。”
郭桂萍的脸色瞬间大变,连连摇头:“不是我,我是和段殊在一起,娘……段殊,你说啊,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她知道段殊是着世上最善良温柔的人,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火坑。
只是这一次她求错了,这几日段殊看到了太多以往自己从不在意的东西,有意外、不甘、愧疚、尴尬,更有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人刁难而无可奈何。
阮青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莫名地看向顾明照,他当着众人的面帮自己,只怕顾夫人心里又要不高兴了,虽然她不喜欢顾夫人盯着自己,但是比起嫁给一个败类受苦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倒是郭桂萍今儿栽了这么个大跟头,先前追着人家段公子不放,如今私底下和昭王不清不楚,真是让所有人大为惊讶,这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她看向段殊,段殊会心软吗?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应该不忍心看一个女子的名声被毁吧?
“段殊并未见过郭小姐。”
旁的话再不愿多说一句,但是藏在眼底的嫌恶深深地刺痛了郭桂萍的眼睛。
阮青烟更加意外,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所看过的小说中那个脾气直爽,敢爱敢恨的人竟然会变得这么扭曲,一次一次地算计和污蔑,好像恨不得自己死一样。
还有段殊,他那般温润的人……庆幸的是他是向着自己。
顾明照的眸色沉了沉,他本来打算给郭家留一点面子,可眼下心里不痛快,就算同一阵营,区区一个郭家也别想好过。
顾明照看了眼赵女使,赵女使会意道:“方才郭才人身边伺候的宫女说要找小姐,寻不到人,便托奴婢将这样东西送给昭王,奈何御花园要操心的事多,竟一时忘到脑后,是奴婢之错。”
皇后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到底不高兴,皇上寿辰昭王如此失格与她无关,自不必她挂怀,但是涉及到郭才人身边的宫女,这事就不一样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郭才人你的人可得好好管管。”
坐在远处的郭才人当即大惊失色,她本就不受皇上宠爱,在宫中度日如年,哪知平白无故矛头又对准了自己,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求饶:“臣妾不知下面的人竟做出这等糊涂事,求皇上娘娘恕罪。”
皇上的心情更加烦躁,摆摆手道:“既然你们两人有意,私下里来往也着实说不过去,昭王择个吉日到郭家提亲就是,好好待人家。”
昭王当即喜笑颜开:“臣弟谨遵圣意。”
郭家人全然如霜打了的茄子分明不情愿还得强做欢喜感谢皇上的恩德。
郭桂萍不敢哭,红着眼睛凶狠地瞪着阮青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毁了傅雪的亲事不说,如今连她的也要毁了,挼青烟分明才是最坏的人,为什么老天不给她应有的惩罚?
傅雪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她和郭桂萍也算是一起长大,前阵子因为阮青烟的事情两人言语间有些冲撞,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桂萍居然糊涂到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再看顾世子那副样子,分明是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了,只此一次就将桂萍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初她曾痴迷与他的俊朗与果断,他虽然冷傲,但她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优点,可是这一次她只觉得可怕,难道的罪过阮青烟的人都要受到这般对待吗?
顾夫人逼着他娶自己,他愤怒之下会不会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自己头上?
那么她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呢?
皇上站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朕难得见到这几个年轻儿郎,让他们陪朕下下棋。”
众臣没有想到的是皇上连一个皇子都没让跟着,倒是对宁国侯府的世子爷十分的礼遇。
顾夫人如今被气得火冒三丈,看向傅夫人的眼神十分不善,怒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心尽朝着外拐。”
傅夫人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拉着站在一旁的傅雪的手,抿了抿嘴。
顾夫人尤不解气,看着乖乖坐在魏夫人身边的人:“早晚他要被那个狐媚子给害死。”
哪知她的话音才落,却听从御花园旁边的小亭子方向传来一阵嘈杂,隐隐有人喊:“保护圣驾,快穿太医,世子爷中剑了。”
阮青烟拧着眉头看过去,手却是挽着魏夫人往自己身边拉,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而就在这时一声妇人的惊喊让众人看过去,晕倒的竟然是傅夫人,傅雪在一边焦急地连声喊娘,一时竟乱成了一团。
顾明照受伤,为何傅夫人这么大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照怨念:没良心,不感激,还能不能好了?
第四十三章
皇上患重疾数年, 若不是有上等药材续着, 只怕早已……
眼下虽然挺直腰杆,一身威严,脚下却蹒跚,冲着跟在身后的其他几位年轻人说道:“朕与世子爷说两句话。”
皇上走到亭子里坐下来, 笑道:“你这小子倒是难见一面,朕闲来无事想找个旗鼓相当之人都难。听说你去做了什么教书先生, 难道比做官好?”
顾明照轻笑道:“倒是有趣, 谁也找不到, 教人与学识书本相伴倒是自在的很。皇上, 今儿是您的寿辰, 只是您好似不太……明照能猜到几分,只是不敢……”
皇上眯着眼看向别处,悠悠道:“无妨, 朕准你这一回,不妨说说看,赦你无罪。”
顾明照神色间变得凝重,直言道:“皇上想必是在为闵王忧心, 明知您最重节俭反对铺张摆排场,王爷却在骆大人寿宴大露风头, 您担心……闵王并未将您的一番苦心真的放在心上,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哄您高兴,您怕辜负了整个大梁国的百姓。”
皇上摸着下巴朗声大笑,好似所有的郁闷之气终于得到疏解, 叹息道:“便是自小随在朕身边的魏相都不能看明白,你倒是看得真切。也罢,这话也只有你敢说,让你到闵王身边辅佐,你可愿意?”
光影洒下来,映照在顾明照长而密的眼睫上,他恭敬道:“皇上厚爱明照受宠若惊,只是近来家中因明照亲事生出许多麻烦事,祖母急着想做曾祖母,实在无心他事,若是一时不慎出了岔子便辜负了皇上的器重。”
皇上轻笑一声,他拥有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这种推辞的话是骗不了他的,一副随意不过的口气:“你是觉得闵王的德行不配你费心?”
话说到这里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惧意,顾明照还未来得及开口,只感觉身后弥漫起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才刚回头剑已经冲着皇上刺过来,他赶紧将人护在身后,就近抓起手边的东西冲着来人砸过去,那人灵敏的避开,没半点温度的视线与顾明照相对,不作半分犹豫,转身继续刺向皇上。
皇上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子被骤然一惊,当即猛咳不止,眼看带着杀气的剑就要戳入自己的喉咙,他双目大睁不甘愤恨又无奈,只以为自己怕是要在生辰之日死于刺杀。
却不想一道影子快速挡在自己面前,剑入血肉时发出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落在身上,不在其身却也能感受到刺骨的痛意。
守护的侍卫已经被惊动,那人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转身飞快逃走。
不过片刻功夫人已经消失不见。
皇上扶起浑身是血的顾明照,这一处伤甚狠,直接在心口上,急道:“快传太医,紧闭宫门,增派人手,眼下他跑不远,哪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此人给朕揪出来。”
顾明照痛的脸色发白,眼前一片模糊,这一剑本不该累极性命,但他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一时宫中一片慌乱,刺客此时就躲藏在宫中,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抓个人做人质,至于傅夫人……多数觉得她不过是胆子太小了些,这才会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