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父作死以后——我是黑玉杯
时间:2019-07-30 11:49:23

  南枝站在门外,借着冷冷的月光看着门上的锁,大锁生了锈,门也合得紧,应该有五六年这么久了。
  南枝举起手中的杏花,口中念念有词,集中意念,读取周围的一切。
  此时,天光玄淡,灵雾缭绕。
  一片幻雾,眼前一切斗转星移,是另一片景象。
  孤山,白雪覆盖。
  山中有一寺,其名孤山寺。
  禅院中,坐着一位十岁的女孩,五官精致,气质高贵,一身素白的衣袍加身,头上只有一枝白色珠花,神情冷冷地。
  旁边守着两个老嬷,像是专门伺候她的人。
  “公主,君上又派人来接你回去了。”老嬷突然道。
  女孩目光幽冷,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回去做什么?看着他们其乐融融?”
  “公主,是郑妃没那个命,你又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另一位老嬷心疼地说。
  “我好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如果我是男儿身,母妃就不会死得那么绝望。”女孩双手抓着膝盖上的白裙,咬着牙,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起来,她的愤怒全部隐忍在眉眼间。
  “公主......”
  她是帝朝三公主君璃。
  在她十岁生辰的那天,她的母亲郑妃流产而死。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母亲浑身是血,握住她的手说:“为什么?你不是男孩!”
  郑妃到死都恨着,她为什么不是男孩。
  因为想要一个男孩,郑妃和太医有了孩子,被君后查出来之后告诉了君上,君上为了避免家丑,让君后去下药。
  当然,只有君后下药合情合理,因为妒忌。
  可若是君上要去处死怀有身孕的郑妃,朝堂上必会质疑,为何狠心杀妻杀子?自然就有人会调查此事,有辱君家之颜面。
  最残忍的是,选在了君璃十岁生辰那天。
  那天的她穿得很漂亮,一袭紫衣,满头珠花,殿中歌舞升平,郑妃脸带笑意。
  宴席才过了一半,郑妃突然吐出一口血,紧接着下面也流了好多血,群子都湿透了。
  她跑过去抱着郑妃,哭得无比伤心,可郑妃却在死前最后一刻,抱怨着“为什么?你不是男孩!”
  郑妃知道自己死有余辜,可她恨着还在人世的君璃。
  君璃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竟那么丑恶,令生母憎恨。
  后来,她就跑到这山中孤寺守孝一个月,因为山中气候极坏,她病了,病了也不肯吃药。
  宫里的人来请过几回,她都不肯回去,因为她害怕想起郑妃死的场景,她不敢回那个被鲜血冲洗过的冷宫,她害怕那里的人,也害怕那里的鬼。
  君璃起身,她推开门,外面风雪很大,寒风呼啸,冻骨之痛。
  “把斗篷取过来,我想出去走一走。”君璃冷冷道。
  她的表情或是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十岁该有的孩子。
  “公主,外面风雪太大,你还生着病呢。”老嬷担心地说。
  “早晚都要死,又怕什么。”她那样说着,那份倔强和冷傲令让人不敢忽视。
  老奴自是扭不过她,便找来一件素白的斗篷给她披上,斗篷是夹棉的,边缘还有狐狸毛,披上去甚是暖和尊贵。
  “不必跟来。”君璃摆了摆手,不回头,那股子天家威严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老嬷自然不敢上前跟着。
  君璃踏着厚积的雪,一步一个脚印走着,在这孤山之中,她小小的身影嵌入雪中,根本找不见,白衣白雪,或许早就分不清了。
  南枝站在雪中,只觉得冷得发抖,紧紧地抱住手臂,此时未能看到杏花落下,也就是这幻境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她找不到信引。
  突然,对面一座雪山爆开雄厚的灵力,似是有人在斗法。
第四十三章 锁心刺
  冰雪爆开的一瞬间, 只见一红一白的灵浪喷开。
  君璃和南枝同时看过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男子飘在半空, 十指交替,掐诀捏阵。
  雪中飞出一袭红衣的女子, 披头散发, 妖魅无比。
  “哈哈, 白氏一族现在就剩下你这样没用的传人了吗?”红衣女子大笑,双手长开, 指尖千千万万红线像尖针一样穿过去。
  南枝看呆了, 那画面就跟传说中的东方不败一样, 神功了得。
  即使可以操作白纸缚灵术的白乐也被缚成了一个茧。
  “自此世间, 再无白氏缚灵术。”红衣女子眼底划过暗芒,指尖对绕, 缠住白衣男子的线狠狠一缩。
  里面的人用尽全部的力量, 才将厚厚的线茧爆开,而那一身白衣变得鲜红一片, 整个人也极其狼狈地摔了下来,不偏不移,正好落在了君璃的面前。
  君璃看着地上的男子,他面容俊雅, 气质干净, 长发似墨,一支白鹤玉簪别在发中,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只是那洁白的衣上全被鲜血浸染,手指,脖子,嘴角都是血。
  他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就那样看着她,似是在向她求助。
  红衣女子跟着飞下来,嚣张地一步一步走来。
  君璃伸手从脖子里掏出项链,里面有一颗避邪珠,只要滴入君家王室之血,就能催动阵法,将其邪魔鬼道射杀。
  君璃咬破手指,鲜血落在避邪珠上,她指尖对绕,一道无形的剑意从珠子里面飞出来,直直地穿过红衣女子胸膛。
  地上的男子和正在走来的女子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君璃。
  两大邪派斗法,结果会是这种结局?
  “你是......”红衣女子捂住胸口跪在雪中,不甘地问。
  君璃面无表情地收起自己的避邪珠,傲视一切的目光微微一缩,淡言:“君璃。”
  君璃二字从此刻进了白衣男子的心中,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南枝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染在血中的男子是白乐,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带什么诡异的白帽子,而是用一支白玉簪别着发,看上去真有仙风道骨,像个好人,不像邪道。
  南枝对这支簪印象很深刻,它一直戴在君璃的头上,为了看起来像女式的,君璃在上面加了两条坠子,变作了钗。
  原来如此。
  南枝感慨,原来她们早就认识了。
  可为什么君璃不记得他了呢?还有院子里躺着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枝捧着头,想不明白了。
  终于有一片杏花落下来,南枝接到掌心,最后看了一眼雪中的君璃,小小的她盯着地上的白乐,不知道在看什么。
  或许,这就是初遇。不是什么英雄救美,而是美人救了英雄。
  有意思。有点意思。
  南枝握紧掌心的杏花,画面破碎,幻雾朦胧。
  睁开眼,是春暖花开,深宫内院里。
  君璃彼时已经回宫了,穿了一件紫色的春衫,望着天上的纸鸢发呆。
  白乐一袭白衣从回廊中走过来,每一步都是风华,裙摆晃动都是风雅,君璃听见声音,连忙回头看去。
  在这深宫之中,她从未见过像白乐这样超脱的人,看见他总觉得很舒服,这大概就是眼缘,每个人,这一生都有一个眼缘人。
  “拜见公主。”白乐走过来,揖手一拜。
  长长的白袖拢在一起,无比儒雅。
  仔细一看,白乐的白袍上是有仙鹤飞青云的,只是银线不显而已。
  “我瞧着你这簪子好看,送给我吧。”君璃说。
  君璃不喜欢笑脸,这话说的也特别认真。甚至带了几分天威,不失严谨。
  白乐愣了一下,道:“这...并适合公主。”
  君璃本就清冷的脸更冰冷了,她轻笑一声,转过头去:“这世上,什么又适合公主。”
  白乐低着头,没有说话。
  君璃说:“母妃恨我,因为我是公主,不能参与朝政,不能上阵杀敌。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不适合。”
  她又想起了那件事情,转身离开。
  可是过了一天,白乐换了一枝檀木簪,而将白鹤玉簪子做成了一支钗送到君璃的面前。
  君璃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在想,整个宫中,包括自己早已死去的母亲,也没有这样了解她。
  “公主生来尊贵,如何不能参与朝政,如何不能上阵杀敌?”他将钗子插在她发中。
  君璃愣住,只嗅到白乐衣袖挽来的缕缕清香。
  “我可以教公主,把公主变成今古第一人。”白乐说。
  他的承诺在君璃听来像做梦一样,可这样的梦,竟然实现了。
  白乐把他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识文断字,解说朝局,又教她习武用剑。
  君璃的师父就是白乐,她还学会了白纸缚灵术,成了白氏的外门弟子。
  有一天,白乐突然告诉她:“白纸缚灵术不可乱用知不知道?现在,其他门派都在找会这个玄术的人,你要藏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你要去哪里?”君璃抓住白乐的手,她意识到他要走了。
  “我要去救我的妹妹。”白氏不止他一人,他还有一个妹妹现在正被天净山的人困住,他要去救。
  “救了你妹妹以后还会回来吗?”
  白乐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现在的白氏在他父亲那一辈就彻底败了。
  “我等你。”见他不开口,君璃只能说这三个字挽留他。
  “公主,我是穷途末路之辈......”
  “你是我的恩师。”
  白乐揖手一拜:“白乐不配。”
  他打定主意不再回来了的,他只想回去把白氏发扬光大,保住妹妹,护她一世长安。
  君璃连忙将脖子上的避邪珠摘下来,亲手系在了白乐的脖子上,她说:“记住,我君璃要么是君临天下的第一人,要么是嫁给你白乐为妻的寻常女子,如果...你不来,我也没有君临天下,此生就算你负了我。”
  白乐心头猛地一颤,他没有想到十岁的君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有野心,她想杀掉自己的两个哥哥,她想当帝朝的君上。这个,白乐一直都知道,甚至把白纸缚灵术传给她,就是为了方便她炼造士兵夺位。
  可他独独不知道,君璃还想要他。
  脖子上挂着的避邪珠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命是君璃救的。
  为了还这份恩情,他才呆在君璃身边半年之久。
  “你走吧。”君璃转身,不再看白乐一眼。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那是那时候,后来长大了,谁又能真正做到拿起又放下。
  一片杏花落下
  南枝握碎掌心,画面一转,是白乐离开的第四个月。
  君璃因为操练白纸缚灵术走火入魔,耗费精神,急病发作,卧床不起。
  她不禁感慨,不是生为公主的错,是命运的错,眼看她就能成功了,可她却先倒下了。
  她握住白乐留下的钗子,两眼朦胧,是哭了。
  “原来,人快要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最在乎什么人。可惜,你不会再回来了。”君璃闭上眼睛。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枷锁太多太重。
  最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因为母亲的那句话,要做比男孩儿更好的女孩儿呢?
  人生若能重来,好好做个公主,不再想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岂不快乐。
  若能重来,她想等到白乐归来,嫁给他。
  君璃握着簪子,死于床前。
  宫女和太监都跪了一地,前去请太医的人还没有回来。
  举宫上下,哭成一片。
  白乐终是来晚了一步,他施法将整座宫殿都凝结起来,控制着亡魂的流失,以白氏最为厉害的缚灵之术将君璃做成了纸缚灵,为了这个纸缚灵像个人,他将自己心头血取了两滴凝成了珠子,坠在了君璃的白鹤钗的下面。
  南枝惊叹着,这白纸缚灵术有多厉害,又心疼着白乐为君璃所做的一切。
  取心头血一定很疼。
  又以灵力结这么大的法阵,一定会损耗自己。
  把君璃做成了纸缚灵以后,白乐看着床上的两个君璃,一个有呼吸,另一个没有。
  他将凝了血珠的玉钗插到有呼吸的君璃身上,眼泪掉了一滴在她脸上。
  “此生,我不负你。”他颤声道。
  白乐抱起君璃的尸体离去,因为凝结了整个宫,宫中上下的人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太医赶到的时候,纸缚灵君璃已经醒了,无病无痛的,只是,她失了部分记忆,关于白乐的一切,她都忘了。
  这就是纸缚灵的好处,没有记忆 。
  关于她是公主的那些记忆,还是白乐用心头血给她保住的。
  画面破碎,南枝也好伤心。
  因为心中所爱,才会义无反顾,明知是错,却不以为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是因为他/她很重要,所以才会那么倔强。
  再后来,白乐为了守护好君璃,为了不负她,自己去了宫中,自荐做了国师。
  可是,他做了很多坏事,他帮帝朝的天子炼还童丹,杀了很多人,取人心做药引。
  白乐成了君璃眼中的妖师。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结局。
  白乐将君璃的尸体存放在府中,用了很特殊的方法保存着,这一过,就是六年。
第四十四章 锁心刺
  南枝睁开眼睛, 已是身处国师府的院中, 手中的杏花也尽数凋落, 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原来,这就是你的因果。”南枝心情特别沉重。
  她不明白, 白乐为什么不告诉君璃这一切?
  南枝走到门前, 手指轻轻掠过那生锈的锁, 不知是在心疼君璃还是心疼白乐。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她们都没有错的。
  南枝转身, 看着天上冷冷的清月, 忽然有些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曾嘲笑的, 嗤之以鼻的爱情, 其实很干净,很纯粹。
  若人人都不相信爱情, 那这世界当有多么可怕。
  当然, 首先要爱自己,再擦亮了眼睛看看你爱的人是否也爱你, 若不爱,便无害,若深爱,且狠爱。
  南枝走着走着就到园中的池糖, 此时深夜, 鸳鸯都睡下了,月影落在水中,像另一片天空。
  此时天地, 已分为二,一面梦境,一面心境。
  虽不知道白乐为何在府上养一群鸳鸯,但肯定是与君璃有关的。
  再看看那满园的百合,只是这香气,南枝闻不惯,她想,这些花也是为君璃种的罢。
  这世上是不可能有绝对的坏人,每一个坏人深处都住着一个孩子,是个受伤的孩子。
  从一开始,白乐是个好人,却因为君璃,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南枝摇了摇头,可惜,这一切都成了过去,无法改变了。
  知道君璃死在了六年前,南枝也没有了睡意,脑子里只是浮起那个清冷言少的女孩,总是能在她眉眼里看到与生俱来的高贵。
  南枝坐在案几旁,提起笔,铺开竹简,写了两句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你的心魔是什么呢?”南枝放下笔,看着未干墨的字迹,喃喃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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