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我儿子的给我还回来——何甘蓝
时间:2019-08-01 08:08:02

  宋威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比打完最后那一场仗更轻松,可能对于他来说,亲手把虎符完好无损地交到陛下的手里才算是这场仗真正打完了。
  “怎么样?”等在宫门口的马车上跳下来一名桃红色衣裙的女子,身手敏捷,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不淑女的举动了。
  宋威正沉浸在喜悦当中,随口问道:“什么怎么样?”
  杜月如瞪圆了眼睛:“你没说吗?”
  宋威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儿忘记了。
  “这下才可惨了……”杜月如面色一白,脸色慌乱地看着他,“我祖父祖母都恨死你了,那件事之后我母亲甚至想手刃你……”
  宋威抬手,尴尬地挠了挠头皮,在战场上足智多谋的将军此时似乎也无计可施了。
  “没事儿,要打要骂都任由他们,我受着就行。”他豁出去了,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当初那般混账,总得要给杜家一个说法的。
  杜月如不安地看着他,她最怕的不是家里人打骂他,而是他们不认可这门亲事。
  “走,咱们这就去你家,我带着东西上门认罪去。”宋威上前,牵过她的手牢牢拽在掌心。
  杜月如目光扫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里一甜,回握他的手,软软地道:“要是她们把我关在家不让我见你,那怎么办?”
  话本上,男女主角要是见不了面的话,男主角都会翻墙过去私会女主角。她的夫君可是能斩杀羌族首领的人,区区相府高墙应该难不住他吧?杜月如满眼期盼地仰望他。
  宋威脚步一顿,思忖片刻,道:“一回生二回熟,你回去记得看看你上次逃家的狗洞知道堵住了没有。”这意思,是让她再如法炮制一回。
  杜月如脸色一僵:“……”
  “娘子,你脸色有些难看呀,是不是病了?”宋威强忍笑意,惊讶地偏过头看她。
  杜月如从小文雅贤淑,如今跟着宋威风里来雨里去,不仅将一身娇骨磨成了铜骨,更是将高门贵女的姿态也抛诸脑后了,当下狠狠地跺两下脚,怄气大喊:“宋威!”
  宋威终于破功,揽着她的腰笑得直不起腰来。
  新婚夫妻打打闹闹都是甜蜜,到了相府门口的时候,又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了。
  下马车之前,杜月如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道:“不管他们是打你还是骂你,你都要受着,知道吗?”
  “好。”他早已有了这样的准备。
  杜月如抬眼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反正我都会跟你走的,你别怕。”
  蜀地距京城不下千里,这般远的距离她都走到他面前了,没道理如今还会被京城的几条街给拦住。
  她打定了主意要跟夫君回家,那个空空如也的宋府,她不会让战场上得胜的英雄独自去面对。
  宋威鼻头一酸,一下子将她抱在了怀里。
  “娶到你这样的妻子,我宋威何德何能啊。”他闭上眼,有泪水从旁滑落。
  杜月如仰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何其有幸,他内心的酸苦和脆弱,她竟全都明白。
  左相府里,一众人早就听到门房报宋家的马车停在了门前,家里的人都聚集在了厅里,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进来。
  “不知礼数。”左相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杜老夫人斜了一眼夫君,道:“皇后娘娘之前交代过的,老爷可别忘了。”
  左相一下子清醒,端正了态度,挥手:“让人去催催,老这么等着不像话。”
  于是,等杜月如带着宋威忐忑上门之后,忽然发现家里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宋威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像是第一次见到新姑爷上门一样,热情克制,有礼有节,恍若一切没有发生。
  “你这孩子,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呢,你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死吗!”
  前厅里,男人们都在聊南羌的战事,小辈们儿听着宋威将战事听得津津有味,左相也在从中提炼信息,以便能跟上陛下的步伐。而此时的花厅,女人们围在一起,拉着杜月如的手又哭又笑,尤其是她的母亲。
  “你这冤家,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大夫人哭着抱着女儿,这日夜的担心,如今终于见到女儿归来,自然是既欢喜又埋怨。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她们母女团聚,也连声道好。
  杜家的姑娘们都哭作了一团,不管从前在宅子里各房如何斗小心眼儿,但在生死战争面前,所有的矛盾都可以暂且放一放。
  因而,杜月如这一回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金戈铁马”,虽其中夹杂着眼泪,但大体却是其乐融融的。
  宋威对于自己能胳膊腿儿完好地走出杜家的门也十分惊奇,他甚至怀疑是杜家人集体失忆了,否则怎么没有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冲上来给他两拳呢?
  “我问过母亲了,她说是皇后娘娘在咱们回京前请了母亲和祖母进宫叙了半日。”杜月如坐上马车,拉着宋威的手道。
  宋威离京前并不知蔺郇与姚玉苏的事儿,待他知晓的时候,战正打得火热,哪里来得及细想。如今听杜月如一提,他才想起来,当初的太夫人已经成了大齐的皇后。
  杜月如既忐忑又兴奋地道:“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儿?她为何会出手相助呢?”
  “她定然是从陛下那里知晓的。”宋威唇角一扬,笑着看向妻子,“娘娘古道热肠,已经不是第一次救我了。”
  杜月如一听这里面有故事的啊,立马拽着宋威的手,连连道:“快讲来听听,你和皇后娘娘也有交情吗?”
  宋威享受着妻子欣赏的目光,大言不惭地道:“我和娘娘可是喝过酒的硬交情,跟旁人还不同!”
  但凡是俗世中的女子都不可避免地对皇后有种仰慕之情,杜月如也不例外,甚至对于旁人来说,从小长在京城的贵女们更该知道“皇后”二字意味着什么。
  于是,宋威就在妻子崇拜的目光中讲述着自己如何被栽赃皇后如何挺身而出,后来又在慎国公府一起喝醉……
  远在泰元宫的人知晓宋威意气风发地从杜府走出来,满意地点点头。
  姚玉苏:“杜家人还是很上道的。”
  “娘娘亲自出马安抚,识相地都知道不能再揪着往事不放啦。”红杏端着燕窝笑着道。
  姚玉苏挑眉,话也不是这般说的,杜家若执意追究,那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能硬压。归根结底还是宋威自己争气,他让杜家人看到了女儿幸福的希望,也看到了宋杜联姻对杜家带来的好处。
  当然,她从来不是宋威口中那个“古道热肠的女人”。她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不想那个意气昂扬的少年失去他的锋芒,过去的一年他已经够苦了,就让他尝点儿甜吧。
  当初蔺郇知晓她这般做了,也只是握着奏章说了一句:“皇后这般做了才是皇后,不然与他人何异?”
  守在一旁的苏志喜再一次被酸倒了牙:陛下啊陛下,你可以不用这般骄傲的语气说出来吗?
 
 
第90章 赐婚
    宋威能如此轻巧地从老丈家过关, 自然要进宫感谢皇后。
  怎奈, 有人轻描淡写地就给他挡了回去。
  “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朕和皇后就宽心了。皇后那里你也不用特地去谢恩, 如今她身怀六甲, 不便接见你,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蔺郇如此拒绝道。
  宋威自然不想惊扰皇后养胎,谢恩一事就此作罢。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要纠缠在这些丁丁点点上面, 朕找你还有其他事情。”蔺郇开口拉回他的思绪。
  “但凭陛下吩咐, 宋威无所不从。”宋威收敛心神, 拱手道。
  蔺郇跟他谈起自己对于小璃国的打算, 才说到一半, 宋威便表示愿意带兵支援肖豫, 与他左右夹击, 让小璃国梦碎东境。
  蔺郇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他虽有将小璃国纳入大齐版图的计划, 但如何将这计划一步步落到实处才是他日夜所思的问题。
  “小璃国不像南羌人那般好战, 他们依海而居,天性柔和得多, 只是新一任的小璃国国王雄心勃勃罢了。”宋威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陛下只要攻下小璃国让大齐的军队进入, 再派驻官员教化民众,想必不出二十年,小璃国与中原其他地方无异了。”
  蔺郇抬头看他:“朕所想的与你相差无几, 但有一点,朕不愿再拿国库的钱去贴补新建的郡。”
  宋威有些疑惑,不解其意。
  他不明白,姚玉苏却看得透彻。蔺郇这是从前人身上总结出了教训了,前朝的皇帝们往往在攻下一座城池之后,将这座城池与中原一概而论,共同治理。但这攻下的城池因为战乱的原因,百姓流离失所,经济一蹶不振,这便要国库来支撑他们发展了。这相当于家里的两个米缸,从大的米缸中舀米去充盈小的那个,等小的那个渐渐满上来了之后,忽然有一天,贼人闯入,连米带米缸一起搬走,等于瞎忙活一场。
  姚玉苏一边展开双臂等着红枣脱去她的衣裳,一边对着椅子上的人道:“陛下这般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没有将小璃郡的百姓当作自己的百姓庇护了?”
  蔺郇双手扶着脑后,仰头看着房顶,口吻深沉的道:“从本质上来说纳入我大齐版图的都是朕的子民,但从理性上来说,朕不想养虎为患。”
  这边,红枣已经帮她换上了睡衣。
  姚玉苏一身轻松地上前,弯腰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儿,道:“该睡觉了,这些白日梦就留着等会儿再做吧,现在小璃国还不是你碗璃的肉呢。”
  蔺郇一把抓住她的手,绕了半圈让她斜躺进自己的怀里,低头捏住她的下巴,轻笑道:“囊中之物罢了,朕下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如果你真要这般自信的话……”她双手绕上他的脖颈,笑着道,“这个问题不如等我这一胎生了咱们亲自去看看便能解决。亲自踏上那片土地,看看那里的人,然后再制定你的计划,岂不是更量身打造吗?”
  “好主意。”他双手发力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大床走去。
  “果然重了不少。”他走到半道儿故意闷哼了一声,作出吃力地模样。
  她微微眯眼,目光中闪现重重“杀机”。
  “陛下这是疏于练功了,可别太沉醉在温柔乡啊。”她阴测测地道。
  “温柔乡?咦……你哪里温柔了?”他惊讶地道。
  姚玉苏:“……”一晚上插两刀,蔺泽愚,你果然长进了。
  红枣闷笑着退下,将这片“战场”留给夫妻二人发挥。
  ——
  此次南境大军大胜而归,照例是要封赏的,除了宋威以外,军内所有人原地拔高一级,以示嘉奖。
  宋威作为主帅,单独被拎出来封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其夫人杜氏被封号从一品诰命夫人,受封的次日便早早地到泰元宫谢旨。
  杜月如从前也是见过皇后的,但都是同母亲和其他夫人一道,并未这般面对面地和皇后交谈。
  待出了泰元宫,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见她如此紧张送她出去的红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姑姑别误会,妾身并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杜月如这才醒悟过来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还在一旁,她竟然就泄露了真实情绪了,真是该打,解释道,“皇后娘娘亲切和蔼,妾身十分敬爱,只是……”只是那一身的威势实在有些压人,纵然宋威已经多次在她面前强调皇后娘娘的好心肠,但她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红枣见她浑身长满嘴也说不出个缘由,笑着为她递出台阶,道:“夫人这便是有胆识的,奴婢可还见过一出这宫门腿都软了的呢。”
  杜月如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红枣,道:“多谢姑姑体谅,妾身实在是嘴笨。”
  “奴婢送夫人一程吧。”红枣道。
  “姑姑留步,这回去的路我熟得很,如今皇后娘娘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姑姑赶紧回去吧。”杜月如体贴地道。
  红枣笑了笑:“如此,奴婢就告退了。”
  “姑姑慢走。”杜月如微微颔首。
  春天是个迎接归人的好时节,自宋威开了个好头以后,陆陆续续有官员回京述职,这其中也包括太常家的大公子,韩綦。
  姚后先后宣了焦氏母女及太常夫人进宫闲叙,之后便对外发布了她继任皇后一来的第一道旨意,将焦氏二女赐与韩氏长子为妻,择吉日完婚。
  韩綦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沉稳之人,他二十岁那年高中进士,虽不是一甲但也是二甲中名列前茅之辈,这在官家子弟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他在翰林院修了两年的书之后主动要求下放地方,如今在地方上干满了三年,今年正好二十五。
  韩家是清贵人家,门风正德行佳,而韩綦又是新一辈中备受陛下亲眼的人,日后前程定然错不了。这样一看,韩焦做亲门当户对,两个小的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即便如此,在这过程中依然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发生过。
  那日姚后先是宣了太常夫人进宫,听取了她的意见之后才宣了焦氏母女。焦夫人一听姚后要赐婚,当下便不同意,婉言相拒。姚后不理她,只管笑着看向焦竹,问她的意见。
  焦竹被母亲狠狠地暗示了两眼,却依然站了出来,抬头挺胸地表示:“小女愿意嫁与韩公子!”
  焦夫人心口一痛,险些昏倒。
  姚后笑着抚掌:“好!虽说女儿家的婚事大多由父母说了算,但本宫看你如此果决,便越俎代庖,成全你一回。”
  韩綦的品性她早已问过蔺郇了,听他满口夸赞,知道错不了。如今焦夫人虽心有抵触,但想必以韩綦那般的人才安抚岳母应该是不在话下,如此一来,这婚事的选择权就在焦竹的手上了。姚玉苏向来不干乱点鸳鸯谱的事,若焦竹今日听从焦夫人的话,那她只有放弃。
  幸而,这世间还有女子不擅长向命运和父权妥协的。比如姚后,比如焦竹。
  待焦氏母女走后,藏在后殿的太常夫人才笑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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