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生猛——瓜子和茶
时间:2019-08-17 07:55:07

  出乎汪保意料,皇上沉吟半晌反而笑道,“是朕的过错,竟将林氏忘了,……汪保,你这就去接林氏进宫,嗯……余下事宜请皇后安排。”
  汪保应了一声跪安退下,林勤抹了一把脸,方觉心中稍稍轻松了些。
  “一把年纪哭成这样,让人看见还以为朕要治你罪!”朱嗣炯顽笑道,“快下去洗洗,好好办差,你的功劳朕心里有数,跪安吧。”
  从正殿出来,已是申时,朱嗣炯本想先回凤仪宫,但寿康宫来人请他过去,只得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怕冷,殿内用毡帘围得密不透风,燃起了地龙,一进去就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万碧也在这里,坐在太后下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眉头微微一跳,那神情透着几分顽皮和捉弄。
  许是太热,她双颊桃色似晕,眉黛春山,目含秋水,较平常更为艳丽动人。
  朱嗣炯喉头一动,不自觉就感到燥热难当。
  “给皇上请安。”上首传来娇柔的女声。
  朱嗣炯这才发现太后身边有一个年轻女子。
  她竟坐在阿碧之上!
  朱嗣炯眉头拧了起来。
  那女子早在他进来时就站了起来,看他神色不对,面有惶恐。
  “坐下,自家人,不必拘礼。”太后笑呵呵拉她重新坐下,又唤朱嗣炯过来,“这是太原王氏嫡长女,闺名唤作如熙,论起来要称你一声表哥的。”
  朱嗣炯站在原地,咳了一声,“久闻王氏女知书达理,最是遵礼数,今日一见……,嘿嘿,也不过如此嘛。”
  皇上明晃晃的讽刺,王如熙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忙站起来想退下去,但手被太后攥住,一时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脸色一青一红,只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万碧款款起身,行礼后道,“母后,天色不早,睿儿这时定在找儿臣,请容儿臣先行告退。”
  太后却不放她走,“哀家说刚才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万碧瞥了朱嗣炯一眼,“一来后宫母后做主,二来正主在这,母后问他吧。”
  不待太后回答,万碧转身离去。
  媳妇闹情绪了!朱嗣炯提脚追了上去。
  太后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气得砸了案上的玉如意,“传哀家懿旨,太原王氏嫡长女如熙,淑慎性成,勤勉温良,着册封为贵妃!”
  宫人皆愣了,太后更加恼火,“怎的,哀家还没有册封一个妃子的权力?”
  张嬷嬷想劝,但想到这是太原王氏,忍了忍,还是没有说话。
  这会儿的功夫,王如熙已恢复平静,忙跪下谢恩。
  外头寒风渐起,夹着雪粒子在宫院中飘落,王如熙紧紧大衣裳,跟着苟道出了宫门。
  苟道把她送上王家的马车后才回去和太后复命。
  她的贴身婢女宝晴非常担忧,“小姐,皇上好像不大喜欢您。”
  王如熙笑道,“不是好像,是肯定,都说皇上独宠万皇后一人,其他女子皆不放在眼里,我还当是世人夸大其词,如今看来,是我太过浅薄。”
  她泰然自若,完全没有刚才面圣时的窘然之态。
  宝晴很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原本说的是让您进宫为后,现在万氏当了皇后,您堂堂王家嫡长女,反而要为妾!”
  贵妃,说的再好听,不也是皇家的妾么?
  王如熙面色一肃,“宝晴,从我答应家里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能只考虑我个人,而是要周全整个王家。”
  “当皇后只是锦上添花,做妃子也没什么不好。”王如熙面上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既已成事实,就要积极面对,我王家一族经几百年风雨不倒,又岂会在乎这小小的名分之差?”
  看着自家小姐,宝晴目含钦佩,似乎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在她脚下徐徐铺开。
  细珠碎粉的雪片愈下愈猛,渐渐成团成球的在风中飞舞,到了亥时,凤仪宫的宫院已是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暖阁中烧起了地龙,又燃着四个鎏金兽首火盆,炭火熊熊燃烧,融融似春。
  一屋旖旎风光,万碧香汗淋漓,窝在朱嗣炯怀中,指尖绕着他的发梢,喘吁吁道,“这般卖力,想证明什么呀?”
  朱嗣炯摩挲着她潤腻无比的背脊,睁着一双澄清和秋波一样的眼睛,若无其事说,“我哪次不卖力?”
  万碧推开他的手,娇嗔道,“周氏接进来了,林氏你也松了口,如今母后又给你找了个出身高贵的妃子,我的爷,艳福不浅呐,”
  朱嗣炯顿觉头疼,“阿碧,我快愁死了,你还笑话我。”
  “我也愁啊,”万碧也颇觉无奈,“任由母后这般做主,后宫三千佳丽指日可待啊。”
  想着一屋子莺莺燕燕扑过来的场面,朱嗣炯毛骨悚然,苦着脸说,“阿碧,你要替我做主!”
  万碧叹道,“那我可要对母后不敬了。”
  后宫之主,只能有一个。
 
  第73章  一支梅花
 
  寒冬腊月,接连几日的大雪, 皇宫内残雪连陌, 一片白皑皑,朱嗣炯下朝归来,听闻御花园的梅花开了, 便令御辇绕道梅林, 打算折枝梅花一讨阿碧欢心。
  梅林并不大, 伴着小小的堆翠山, 只有七八亩地,但品种名贵,又得宫中匠人悉心养护,是以开得十分繁茂,红的、粉的、白的,交相辉映,极为绚丽多姿。
  更妙的是,还未走近梅林, 先有阵阵暗香浮动, 朱嗣炯深吸清香冷冽的空气,不觉精神大振。
  他一边赏梅, 一边挑挑拣拣,奈何没有满意的。
  忽看到流芳亭旁有棵老梅树,斜里突出一支,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 或如僵蚯,枝头红梅开得如云霞般灿烂,当即拍手大赞,就是它了!
  朱嗣炯拾阶而上,到了暖亭跟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暖亭中,是几个女子正在讨论诗词,“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我现在方体会到陆放翁的心情了。”
  这女子幽幽叹道,语气中是无尽的哀愁和怅惘。
  另一女说,“我与姐姐是一样的,都被锁在这重重深宫,纵有千般才情,也不过是落寞孤苦终身罢了。”
  每日处理朝政已很累了,朱嗣炯懒怠去听后宫女人的悲秋悯月,他皱皱眉头,伸手去折梅。
  忽听亭内又有人说道,“两位娘娘且瞧外面梅花,纵然严寒相逼,可依旧傲然挺立冰雪之间,我们今日来赏梅,不就是赏的梅花风骨?”
  正说着,暖亭窗子从内打开,直直冲着朱嗣炯的脸而来。
  朱嗣炯反应极快,霍地一闪,那扇窗子,便“啪”地拍在旁边伺候的汪保脸上。
  差点把汪保拍晕了!
  开窗子的人已然吓傻,“陛、陛下?!”
  又是田果儿泫然欲泣的脸,朱嗣炯眉头皱得更紧。
  一听说皇上来了,亭子里的人赶忙出来见驾。
  是林氏和丽嫔周氏,急匆匆跪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那棵老梅树前面。
  朱嗣炯说了声“起来吧”,示意她们让开。
  丽嫔微微低着头,有意无意间往林氏身后藏了藏。
  入宫近两个月,这是头一次见到皇上,田果儿的心不由突突直跳,她悄悄拉了拉林氏的袖子——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要放过!
  林氏犹豫了下,鼓足勇气说,“陛下,天气寒冷,去亭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朱嗣炯走到树前,左右端详那支梅花,正琢磨从何处折好,闻言微微一顿,“不用!”
  林氏的脸皮就有些发红,搓着帕子,一脸尴尬的笑,喃喃着不知说什么好。
  田果儿看出皇上想要折梅,便腆着脸上前,伸手去折,“奴婢看这支梅花好,折下来插在瓶中,赶明儿置于御书房,陛下批阅奏折累了,就赏赏这梅花,歇歇眼睛。”
  她手脚很快,朱嗣炯阻止不及,眼睁睁瞧着她“咔嚓”一声,生生将那支梅花从中折断。
  田果儿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双腮飞上两朵红云,羞答答地侧过身子,将梅花往朱嗣炯面前一捧,娇娇怯怯说道,“请陛下笑纳。”
  笑纳个屁!
  朱嗣炯看着她手里的梅花,又看看树上的断枝,心疼得无以言表。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朱嗣炯开口道,“你这女人实属罕见!”
  陛下夸自己了!田果儿面上一喜,却听他又叹道,“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怕是宫墙都没你的脸皮厚。”
  朱嗣炯目光满是疑虑,“朕几次给你没脸,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朕身边凑,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你眼里,朕就是不管脏的臭的,统统来者不拒的色中饿鬼?”
  田果儿手一抖,红梅“噗”地落在雪中,她身形晃了几晃,似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奚落。
  “陛下!”她扭着细细的腰肢,歪歪斜斜跪下,一哭三叹,“您误会奴婢了,在奴婢心中,您宛若天神,贵如……”
  “闭嘴!朕气昏头了跟你说些废话!”朱嗣炯没好气说道,“汪保,着人扔她去浣衣局!”
  “是!”汪保立刻应道,揉揉流血的鼻子,恶狠狠看了田果儿一眼,小样儿,等着吧你!
  朱嗣炯也没了折梅的心情。
  看着离去的皇上,再看几个内侍过来要拉她走,田果儿终于感到一丝害怕,下意识去抓林氏的裙角。
  还没碰到林氏,她已被堵上嘴,扭手扭脚地被架走。
  田果儿刚才一番作态,林氏哪里还猜不出她的心思,但二人相伴数年,实不忍见她没个下场,遂挽着丽嫔的手急急道,“周姐姐,果儿一去凶多吉少,可怎么好?”
  丽嫔轻轻摇摇头,苦笑道,“我算哪个牌子上的人物,怎么会有办法?……你别急,不然求求皇后,她一句话顶我们千百句!”
  “皇后肯帮忙吗?”林氏想到皇后对果儿不加掩饰的反感,忧心重重。
  丽嫔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是难上加难的事。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梅林外,恰遇到了王贵妃。
  这位出身高贵,又有太后撑腰,也是惹不起的人物。
  二人忙给贵妃见礼。
  王贵妃擎着一只红梅,含笑道,“两位妹妹快请起,你们也来赏梅?”
  她看到林氏腮边挂泪,丽嫔面有愁苦,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她可以帮忙,林氏心中一动,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恳求道,“虽说果儿行为不妥,不该心存非念,但她身子骨娇弱,去了浣衣局,九成九没了活路。”
  王贵妃笑道,“皇上龙章凤姿,普天下女子谁不景仰?她有这念头不为过,只是太莽撞了,是该学学规矩……”
  林氏本以为她不肯帮忙,但她话头一转,“不过田果儿是妹妹贴身伺候的人,如此发落,也太下妹妹的面子。”
  王贵妃一扬手中的红梅,“本宫在太后那里还有几分薄面,借着送梅花,我们同去撞寿康宫的金钟!”
  太后这座大钟还是管用的,隔了几天田果儿就被放回来了,受罪肯定是有的,之后也大病一场,不过好歹捡了条命。
  但宝晴不理解,“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奴婢,平白惹得皇上不快,娘娘这是何苦?”
  王贵妃沉默不语,走到门前,看着外面出神。
  她住在昭阳殿,紧挨着寿康宫,但皇上给太后请安时,从来没有踏进过她宫门一步。
  夜幕下的宫门阴沉沉的,在朔风中迎风呼啸,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她忽笑道,“宝晴,本宫从来没奢望过皇上的临幸,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一个男人,尤其是皇帝身上,简直不要太愚蠢!”
  王贵妃攸地转身,双目灼然,映着殿内的烛光,似有两团火在烧,“这区区后宫,方寸之地,本宫岂会看在眼里?本宫,要的是朝堂之上!”
  得贵妃娘娘出手相助,林氏很是感激,隔三差五就去请安,王贵妃也有心交好,因见林氏一直没有位份,她便在太后面前提了提,转天,太后就提升林氏为嫔。
  虽然没有封号,但也足以让林氏惊喜,自此对王贵妃更加亲近信任。
  小雅听说后不屑道,“仗着太后喜欢,收买人心,不怀好意!”
  “能讨太后喜欢也不容易,就说本宫,怎么做也不得她欢心。”万碧叹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了。”
  “太后总压着您,真叫人憋气,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她别再插手宫里事?”
  万碧失笑,“傻丫头,她是皇上亲娘,一个‘孝’字就压得死死的,就是皇上,也只能敬着太后,不能限制她。”
  小雅撇撇嘴,“摊上这么个婆婆,有够您受的。”
  “谁给朕的皇后委屈受了?”门帘一掀,朱嗣炯手里举枝梅花,踱了进来。
  万碧忙起身迎他,拿着帕子擦擦他额头上的雪水,嗔道,“这些奴才们当差越发不上心了,怎么没打着伞?瞧瞧这袍角都湿了。”
  朱嗣炯把梅花插在青花宝月瓶中,“不怨他们,是我没叫跟着。阿碧,你们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整日介在宫里待着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女人间的是是非非。”
  万碧找出件家常道袍给他换上,又吩咐小雅把朱嗣炯换下来的团龙常服拿下去清洗。
  小雅忙捧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你可真护着你丫头,赶紧把她支开,还怕我罚她不成?” 
  万碧调侃道,“背后议论太后,当然怕她儿子找我的麻烦。”
  自个儿亲娘做的事,朱嗣炯也觉得头疼,朝政不顺已让他够烦的,回到后宫还有个亲娘添乱。
  看他的神情,万碧知道定然有事,轻轻给他揉着头,柔声问,“新政的事不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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