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很感动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颗心却像是磐石般,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硬。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在闹脾气,我是拿婚姻来要挟你,只是想要让你完成我所谓想要的蜕变?”柏溪问。
纪宁钧还真是被她问住了,他知道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又衷心觉得如果事情仅仅如此,会好办得多。
纪宁钧说:“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我承认自己在这份婚姻里有很多不足,我知道我——”
“你没错。”柏溪忽然打断他:“或者说,最主要的错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反思,在思考,我对你,对这段婚姻,是不是有点太苛求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想要去完成的事,其实你专注于事业这件事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因为这个向我忏悔。
“可是我厌倦了等待这件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够一直陪着我,既然你做不到,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放我走呢?”
纪宁钧说:“我可以改变。”
“可是怎么改呢?你能为了我变成一个普通人吗?你能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跟我天天在一起吗?”
纪宁钧攥着手,牙关咬得发酸:“我会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我会选择更多的时间陪你,这样可以吗?”
柏溪摇头:“不用,你不必委屈自己只是为了迎合我而去做这些事,这样到头来你自己反而是不开心的那一个。”
“我不会不开心的,”纪宁钧抓上她肩:“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要让我一个人,我愿意为你放弃一些事。”
纪宁钧弓着背,视线跟她齐平,一双眼里泛着水光。有那么一瞬间,柏溪真的觉得他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整个人可怜得让她觉得心疼。
可惜这一次,她不是闹着玩的。
柏溪说:“听我说,宁钧,你真的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两个人在一起合则来,不合就分嘛,其实——”
纪宁钧:“我没有委屈我自己。”
柏溪:“你那么热爱事业的一个人,你敢说这都没有委屈到你?”
“我想要事业,我也想要你,这不冲突。”纪宁钧说:“只是我以前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事业,现在我想把时间留给你。”
柏溪摇头:“不不,你不要因为我阻碍了你前进的脚步。”
“不,没有。”纪宁钧忽然又有些急躁,反问:“为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行,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纪宁钧松开她,在过道里来回踱步,鞋底摩擦地面碰出的声音很响,楼道里的灯光不断亮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愁容。
纪宁钧像是突然下了决心,说:“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把工作辞了,回到你的身边是不是?如果你不会觉得我烦的话,我没有意见。”
他说着要拿手机跟自己继父谈,尽管这其中多少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但为了挽回这个婚姻,他真的觉得值得。
柏溪却一把按住他手,喝止道:“别这样!”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过了会儿才道:“其实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明确的,但是你硬是要钻这个牛角尖……”
“什么话?”纪宁钧问,莫名害怕。
柏溪仰头,深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纪宁钧,你听着,我之所以要跟你离婚的真正原因是,我觉得自己不爱你了。”
纪宁钧耳边“嗡”的一声,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点什么。
柏溪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感情起了变化的。
是他一走就是一年,在遥远的非洲大施拳脚呢,还是他跟助理曝出绯闻,他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合理解释。
又或者,是他一次次不告而别,总要她追踪他的方位,是她不停生病,他却总没办法第一时间飞到她的身边。
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漫长岁月里,她成功洗去了对他的那些依恋和爱慕,她不再那么爱他了。
或者,更加残酷又更加真实的,她不再爱他了。
不再想要迁就他,也就不想再委屈自己。
柏溪自己都有些动容:“我曾经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都很爱你的,可是……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很自在,也不排斥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她甚至觉得,只要条件合适,彼此谈得来,她随时可能和其他男人坠入爱河,又一次开始她新一次的“永远爱你”。
柏溪说:“你知道吗,我出去这么多天,都没有怎么想过你哎。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只是觉得你很烦,没有一点‘咦你怎么来了’的感动。
“我爸爸以前就说我总是喜欢半途而废,好像一点都没错呢。所以你看,我原本准备去当兵的,后来放弃了,拍戏拍得好好的,又不干了……
“后来,我以为我能做好纪太太,我真的努力了好久啊,谁知道现在……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吧,你不用为我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纪宁钧最后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柏溪一直目送他背影进了电梯,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是好事吧。
柏溪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不想说的话,纪宁钧呢,这一次应该是对她彻底死心了吧。
她开了门,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家里。
第一件事是去放一浴缸的水,出去玩了这么久,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痛,只想要好好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再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柏溪懒散地躺到床上,摸着瘪瘪的肚子,徘徊在忍着饥饿入睡和现在起来点一客外卖中,最后毅然选择了后者。
她趿着鞋子去找自己手机,开了屏幕才发现纪宁钧又给她来了好几条信息。
柏溪原本还是想删了,转念再一想,反正都说开了,她也没那么在乎他,不妨就看看他到底要说点什么好了。
幸好跟前几天的小论文比,他今晚的发言简便许多。
来来回回不过几句话,柏溪很快就看完了。
“纪宁钧:你不是个烂人,是我让你等得太久等得寒心了。”
“纪宁钧:我欠你的那些,我以后会一一补偿。”
“纪宁钧:其实求婚时跟你说想吃你一辈子饭的话,是真心的。有一句话一直没告诉你,现在再想说,却发现好像没有资格了。”
“纪宁钧:我爱你。”
柏溪手背忽然热了下,她分神去看,才发现是自己落的一滴眼泪。她又意外又纳闷,最后莫名其妙笑起来。
手机再震了震,纪宁钧又来了条新信息。
“纪宁钧:离婚协议我会签,你定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你们到底要不要去收藏我新坑《裙下之臣》,你们再不收我今天就把纪宁钧给宰了。
第40章 Chapter 40
柏溪在家歇了几天,终于抽出时间把郑慈宜跟童杉请到家里来做客。
原本她暂时选择不把自己的新地址告诉她俩,是害怕两个人革命立场不够坚定,现在纪宁钧已经知道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郑慈宜完全是气势汹汹而来,一进门就把柏溪压在沙发上开始拷问。
童杉却完全就是串门,左手一包水果,右手一盒礼物,刚一进门先将她公寓里外参观了一遍,还特地问了她家wifi搜起附近的外卖。
郑慈宜对这家伙是十足无语,再三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们是干嘛来的?”
“知道啊。”童杉眼睛压根没离开手机屏幕,手指快速翻着外卖软件,笑嘻嘻道:“溪溪,你这边真棒,什么外卖都能点到,你们想不想吃刺身?”
郑慈宜:“……以后出来再也不带着你了,净添乱!”
柏溪捏一把她脸:“干嘛这么严肃,过来玩玩的嘛!”她向童杉道:“你点吧,正好我午饭没吃饱,再来三杯奶茶。”
童杉跺脚表示同意:“我要草莓牛油果酪!”
柏溪说:“那我要乌龙拿铁加珍珠、珍珠、还是珍珠!”她搂着郑慈宜脖子:“铁子,你想要点什么?”
“童杉榨柏溪,有没有?”她一手一个,分别给了两人一记排山倒海。
童杉和柏溪一律捂着胸口,郑慈宜踹开童杉,将柏溪拉到自己身前,死死盯着:“说,干嘛要跟纪宁钧离婚。”
柏溪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坦白从宽,肯定是过不了郑慈宜这一关的,她扁扁嘴:“嗯,差不多吧。”
郑慈宜咄咄:“什么叫差不多啊?离就是离,没离就是没离。不是你提出的离婚?”
柏溪简直是怕了她了,这感觉完全像是以前念书时候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离了离了,是我提出来的。”
“你有病啊,两个人不是好好的吗,你不作出点动静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怎么好好的了。”童杉插嘴:“溪溪跟他见面的次数,还不如跟我见面多呢,要换成我,也得离。”
“你给我闭嘴。”郑慈宜又踹她一脚:“问你了吗,你废话那么多,点你的外卖去!”
童杉扁扁嘴,索性歪沙发上听八卦。柏溪这时向她投来感激一笑,顺着她话道:“童杉说得没错,就是见面太少,感情淡了。”
郑慈宜捂着头:“感情怎么就淡了,你以前还跟我说,纪宁钧就是你生命来着,怎么你说话是放屁啊!”
“……”柏溪脸热:“你就别拿我年少无知时候的话来揶揄我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淡了。”
柏溪轻轻叹了声:“什么性格不合,什么工作繁忙,我觉得都是借口。它们可能是诱因,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不再爱他了。”
虽然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觉得沮丧,更别提纪宁钧本人了。
郑慈宜低头不语,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沉思。柏溪跟童杉趁机说悄悄话,居然还在讨论外卖的事。
郑慈宜上上下下扫视两遍柏溪,觉得她跟之前那个人实在是不一样,不过才过了五六年,她心头的那口热血就开始冷了?
郑慈宜拉回柏溪,直勾勾盯着她,目光炯炯如星辰:“你实话告诉我,我不会骂你……你是不是有其他人了?”
柏溪先是怔了怔,紧跟着整张脸都红得不行,纯粹是气的:“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有其他人了。”
“不然怎么突然就说没感情了。以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的经验,那必须是移情别恋,才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郑·柯南·慈宜上线。
童杉眼睛瞪得老大,完全被震撼到了:“刺激啊,刺激,能挤走纪宁钧抢占溪溪心灵高地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她跟郑慈宜一起灵魂发问:“快来分享一下是谁,我们保证绝对不告诉纪宁钧,就是想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那个奥特曼?”郑慈宜大脑迅速转动:“你身边异性真的屈指可数的,能有点竞争力的也就只有他了。你俩微信也加了,电话说不定也通了……你这次旅行不会也是跟他一块吧!”
“奥特曼,什么奥特曼?”童杉努力跟上进度:“你们说的不是我前男友吧!溪溪跟他还有来往?还加了微信?我都没有他微信啊啊啊!!!”
柏溪一句话没说,这两人已经在一唱一和中帮她演绎出了全部剧情。
她头痛地抱着脑袋,真想一人给一巴掌,大骂“你们俩是不是疯了”,可是,可是……郑慈宜起码说对了一点。
柏溪挤牙膏似的开口:“这次旅游……我俩是无意碰见的。”
童杉面如死灰:“你俩是无意碰见的?”
柏溪:“我们就在一起玩了几天,后来他可是比我早回来的。”
童杉:“你俩在一起玩了几天?”
柏溪:“微信虽然加了,但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童杉:“你从没跟他在微信说过话?”
柏溪:“……”
郑慈宜:“……”
柏溪怼童杉:“你复读机啊!”她站起来一阵踱步:“反正我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别胡说八道了。我跟纪宁钧分开,纯粹是内部因素。”
童杉再次瘫倒在沙发上,大声叹气:“感情真他妈复杂,我还是好好工作吧,以后有闲钱就包养小白脸,觉得不喜欢了一脚踹开换另一个。”
柏溪坐回郑慈宜身边,抓过她的手,语气刻意放得轻松道:“别为我担心了,真的,你看我现在多好。”
郑慈宜摇了摇头:“就怕现在一切都是假象,等你回过味来,就会伤心得死去活来。纪宁钧呢,同意了吗?”
柏溪想到他那天的短信,点了点头。
三个女人吃过外卖,往周围逛了一圈,又接连进了好几家餐厅,吃了一肚子甜点糖水等等女孩子爱吃的东西。
柏溪的公寓地理位置优越,不仅随时看到她的基金会大楼,下楼几步路即到地铁站,分分钟可到全海市最繁华的商业区。
失婚女人虽然没了老公,吃穿用度可一点没减,短短一下午买爆了好几家大牌,还请两位好姐妹做了美容spa。
都已经准备要走了,柏溪忽然看到墙上的广告上,一个短头发的模特十分飒爽的向着镜头这边笑。
她像是着了魔似的,盯着这个广告看了半天,随即弱弱指着问自己姐妹们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也应该剪一个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