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男人,以后就算是三妻四妾也寻常,陆衍应该早点习惯。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也没有纳表兄为妾的想法,姑母多劝着表兄些吧,让他不要再自荐枕席了。”
沈贵妃要给她吓死了:“啊???”
沈辛夷正要把自己三妻四妾的言论重复一遍,张媪在她身后重重拉了她一下,向沈贵妃蹲身回道:“太子妃给您开玩笑呢,她的意思是,太子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知道详情后便没再怪太子妃,也没再提起此事。”
沈贵妃这半信半疑,狐疑地看了侄女一眼,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轻叹了声,面色极为歉疚:“素素知道你因何会嫁给太子吗?”
她拿银子买的这桩婚事啊,一万多两白银和田地铺子无数呢!她正要回答,张媪这次反应过来了,死命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再开口了。
沈贵妃见她不答,苦笑一声:“我本是想着早点定下你和你表兄的婚事,哪里想到消息不知谁传了出去。你也知道你表兄近来风光大盛,皇上对他颇有忌惮,自然不肯让他再添助力,所以便下旨硬是把你赐婚给太子,一来可以牵制你表兄,二来也破了联姻之势。”
沈辛夷听的连连点头,作为魏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得她者得天下。
沈贵妃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却不好直说,面有犹豫地拉着她的手:“素素,姑母不管做了什么,都不会害你的。”
沈辛夷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两人闲话半日,又用过午膳,沈辛夷这才告辞,张媪低声叮嘱:“您还是少见沈贵妃为好,我知道贵妃疼爱您,您也敬慕她,可太子与八殿下不睦,您屡屡去见贵妃,只怕太子会心中不喜。”
沈辛夷满不在乎地说:“阿姆不用担心,太子岂敢生我的气?”张媪见她一脸无所谓,心知现在跟她说了也无用,暗暗提醒自己要多拦着些。
她回宫之后才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痛,昨晚上喝了点酒,坐在鸾凤车辇上吹了半日冷风,今儿又忙的连轴转,没想到竟然有点感冒了。
她不想兴师动众,跟张媪说:“我想小睡一会儿,阿姆别让旁人近来。”
她躺在床上睡了一晚上,感冒倒是好些了,身上也舒坦多了,等醒来的时候清醒了会儿才彻底睁开眼,外面隐隐约约有一线微光,看来是天已经亮了,抱着被子在床上神情恍惚,又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猛然变了。
......
此时已经月挂中天,陆衍却还没睡,他手里捧着个白玉雕琢福寿纹的药碗,苦大仇深地看着里面黑黢黢的药汁。太史捷笑道:“殿下快用吧,已经用银针试过毒,也着人试喝了。”
陆衍还是一脸不爽,一口一口抿着,不时还要吃口蜜饯压压苦味。他把药喝了一半,见自己下属楚常走来,他搅着药汤,抬眸问道:“太子妃下午去哪了?”
楚常沉声道:“去了秾华宫。”
他握着汤匙的手指一顿:“沈贵妃处?”
楚常点了点头,低声道:“就在给您送午膳之后去的。”
陆衍哦了声,低声给太史捷和,把手里的药汤一饮而尽,自顾自在东殿睡下了,第二日早上天还未亮,九州殿那边的内侍就来传话:“殿下,陛下请您速去九州殿一趟,他说有要事问您。”
陆衍睡觉一向不沉,稍有动静就醒来了,闻言看了眼内侍,颔首:“容我换身衣服。”
等他走去九州殿,文昌帝满面不悦地坐在殿上,扔下一沓文书到陆衍脚下:“看看你手下都是什么人,那个太史捷结党营私,四下勾连,居心叵测。他勾连者甚广,江南道的吴谦,广西的程路,蜀地的昌平...”他说完冷笑了下:“居然把天南海北钻营了个遍!”
文昌帝喝了口茶,冷冷道:“多亏老八心思缜密,查明了此事及时禀告我,不然还不知有何乱子呢!”
陆衍不用看都知道这份文书是捏造的,他身为太子不好结交大臣,只有太史捷代为行之,而太史捷行事缜密,怎么可能留下文书证据?而这事儿行的隐蔽,老八怎么知道的?
他面色一冷,昨日沈女闯进书房的时候,他们正在商议此事,而今儿立刻就出事了,这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陆衍重重咳了几声,文昌帝见他面上一片病弱苍白,心下不由一软,放缓了语调淡淡道:“太史捷终归是你的人,他私下勾连要员的事,你得给朕个交代。”
......
在陆衍挨训的时候,沈辛夷正在趴在张媪怀里怀疑人生。
她,她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一会儿说自己是掌握国民经济命脉的女人,一会儿说太子是她的替身,一会儿又说表哥是她的小妾,她,她不活了!
她把头埋在张媪怀里哭唧唧:“阿姆,我不活了!”
张媪今儿早上见自家娘子终于正常了,惊的手里的水盆都掉了。她忙搂着娘子在怀里安慰:“娘子别哭,您只是撞了脑袋,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没事,别哭啊。”
她爱怜地摸了摸自家娘子的长发,低声道:“而且夫人已经给您打听到一位女太医,听说她医术高明,专治疯病痴病的,在她手里好起来的不计其数,此人也在太医院任职,夫人已经请托了她来给您瞧病。”
不管她怎么劝,沈辛夷都不肯把头抬起来,脑袋埋在她怀里装死。
那女太医名唤华仁,据说还是华佗的旁支后人,张媪跟沈辛夷说完话,没多久她就过来了,她先观察了沈辛夷几眼,又问症状表现。
沈辛夷面露犹豫,华仁忙保证道:“太子妃放心,周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把您的症候外传的。”
沈辛夷只好忍着羞耻,让张媪复述了一遍,末了她亲自补了句:“昨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受寒一场后便好了。”
华仁面露愕然,搭着她的手腕诊了小半个时辰,才面色沉凝道:“太子妃这病症我闻所未闻,也不知该叫什么...”
沈辛夷嘴角一抽:“就叫霸总综合症吧。”
她迟疑道:“这也成...这...霸总综合症您以后八成还会发作,且没有固定时间,可能一年半载以后,也可能就在半个时辰后,臣...暂时也无法确定发病的时间是多久。”
沈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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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听到日后还会再犯,沈辛夷脸都绿了:“那,那可有治疗的法子?”
华仁苦笑一声,摊了摊手:“如今只能让殿下先保持心境平缓,看能不能奏效了。我开几幅清心去火的方子,殿下先喝着吧。”
她和周氏交情深厚,彼此又有救命之恩,她这样说,想必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沈辛夷苦笑了声,半撑起神道谢:“多谢华太医了。”
华仁宽慰她几句,写下几幅清心静气的方子,这才引身告辞离去。
沈辛夷靠在张媪身上撒娇:“阿姆,我不知怎么了,身上酸痛的厉害,你帮我刮刮痧吧。”
张媪帮她捏了捏肩:“娘子这几日着实辛苦了。”说完就起身去找刮痧用的牛角板了,还命人煮了碗姜汤,怕她再次感冒。
玉烟几个服侍着她褪了上半身衣裳,拨开如云的乌发,露出半身柔滑的肌肤,张媪试着帮她刮了一下,嘴里唠唠叨叨地叮嘱:“刮痧可不能场刮,不然会上瘾的...”
沈辛夷还没应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重重地脚步声,接着是婢妇们的惊呼,她隐隐约约看见陆衍走了进来,玉烟大着胆子半挡着:“殿下,女君在小憩,现在衣衫未整,恐怕不便见您。”
陆衍的脚步一顿,竟然真的止住了步子,在屏风外坐下了,他声音冷冷:“出来见我。”
沈辛夷自然听出他语调中的怒意,怔了下才起身,让张媪帮自己穿好衣裳,走出屏风,冲他温声道:“夫君,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陆衍隔着半透的屏风瞧见她在里间更衣,影影绰绰能瞧见一个旖旎的轮廓,他瞧了一眼,不由得又盯着看了几眼,又猛然低下头,微微蹙了蹙眉。
又过了会儿,他听到这温温柔柔地一声‘夫君’,紧绷的面颊稍稍一松,抬眸看着她,很快意识到:“你好了?”
沈辛夷坐在他右手边,冲他微微欠身,歉然道:“这些日子劳烦夫君了。”她其实半点不愧疚,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一装呐。
陆衍瞟了她一眼:“我准你坐下了?”
沈辛夷笑意不变:“殿下,这是我的寝殿。”言下之意是你没资格不准。
陆衍定定看着她,面色又冷沉下来,他挥手让下人出去,站起身逼近了她,居高临下地把她上下打量:“我知你和老八情好,又有婚约在先,你嫁我并非本心,我也不会为此怪你,但你如今既进了东宫,还这般朝三暮四,倒是我瞧错你了。”
沈辛夷皱了皱眉:“我和八殿下只是寻常表兄妹,实不知太子这话从何说起?”
陆衍慢慢弯下腰,和她的脸仅有一掌之隔:“寻常表兄妹?你昨日无故去往我书房,我说的可对?”
沈辛夷想到自己犯病之时发生的事儿,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要起飞,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我昨日脑子还不甚清明...”
陆衍竟笑了下,不过笑意未达眼底:“当时我正和太史公商议政事,你闯进来之后,很快就去了沈贵妃处,今天皇上便把我传唤去了九州殿,狠狠斥责了我和太史公一番,还严令我惩处太史公。”他捏起她的下巴:“太子妃不妨说说,怎么就这么巧?”
沈辛夷身上不由沁出薄薄冷汗,这种种因果巧合,别说是太子了,若换做是她,肯定也会怀疑自己。
但没做就是没做,沈辛夷抿了抿唇,目光清明直视着他:“我昨日虽去了书房,但并不曾听见什么,若我真的要给沈贵妃和八殿下递话,何不派个小丫鬟过去,为何非得大张旗鼓自己去呢?”
陆衍扬了一下眉,淡淡道:“行宫守卫森严,你自无法派人在宫中随意走动替你传话,你自己去倒还方便。况且你心知事发后我必追究,自己亲自去了,也有个说法。”
沈辛夷有些沉不住气了,冷笑了声:“太子这般能想,何不不编话本子呢?”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平了一下心气,缓缓道:“姑母待我虽好,可我也犯不着为她如此行事,毕竟太子才是我的夫婿,难道我能仰赖她过一辈子?”
她边说边抬眸看着陆衍,言辞恳切,陆衍正对上她的明媚双眸,定定瞧了片刻,又别过脸去。
她顿了下,又道:“至于和八殿下的事儿,更是无稽之谈,我们虽是表兄妹,但我阿爷常年在外任职,我们一两年都见不了一次,何谈情分?再说我要是和八殿下有意,两家只怕早已定下婚约,还有你什么事呢?我没有任何理由为他传递消息。”
陆衍似是被她说动,脸色稍有和缓,沈辛夷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却见他又俯下身来看着她,淡淡道:“我看见他身上配着你绣的荷包。”
沈辛夷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母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此事真是她做的,太子八成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么一想她心态就稳了,皱眉道:“我未曾给表兄送过什么荷包。”
她苦苦思索了一下,恍然道:“我当年初学女红的时候,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个荷包,我的堂妹堂弟叔伯婶婶身上都有,当初还给沈贵妃绣了个宝蓝色的。太子若是不信,自可以派人去我家查看真假。”|
陆衍垂下眼,嗯了声,调开话头:“不必了,你方才请了太医,身子可有不适?”
沈辛夷:“???”
这下换她凌乱了,太子对她不喜,这事儿又是一场罗生门,说黑说白皆可,她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周折才能让他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信了?
她怔了怔才点了点自己的头:“瞧这个的。”
陆衍哦了声,再无下文。沈辛夷实在不习惯跟他离的这般近,别开脸看着窗外的一株桃花,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陆衍才缓缓道:“当初父皇下旨赐婚,逼的你不得不嫁给我,你心中,想必也是不愿的?“
沈辛夷心中一警,说愿意实在太假,说不愿谁知会惹来什么麻烦。她想了想,幽幽道:“太子心中已有答案,何必问我?”她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了声“我从小体弱,父母最疼爱我,有什么好的定是先捧到我跟前来。这次圣上赐婚,他们不愿我嫁进来,父亲多番周旋,甚至在圣上面前直言,母亲有意让我的堂姐替嫁,这法子虽存了私心,可天下父母,对儿女都是有私心的。”
所以沈雅乐才看她这般不顺眼。
她想起父母恩慈,神色微苦:“父亲素来得皇上信重,和叔伯们也和睦友爱,难道能因为我,让圣上恼恨父亲?让他们兄弟手足生了嫌隙?父亲身居高位,却也如临深渊,一不小心就要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我岂能坐视不理?”她缓了缓神色,淡淡道:“所以嫁给殿下,是我自愿的,并无任何不愿。我嫁进来,也是想结两姓之好,怎么会再去和八殿下暗通款曲?”
陆衍面色微动,很快又淡然下来:“那真是可惜了,你若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你表兄,现在应当过的不错。”
你还抓着这个不放了是吧!沈辛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忽看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真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容貌。她神色一动,娇俏笑了笑:“殿下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八殿下是我的表兄,难道你就不是了?”
她用鼻尖蹭了蹭他挺直的鼻子,拖长了声调,娇声道:“太子哥哥...”
陆衍忍了又忍,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狼狈,但还是没忍住,腾的站起来捂住鼻子,沉声道:“放荡无礼!”耳根还可疑地红了一下。
沈辛夷一脸无辜,桃花眼轻轻眨着,有意无意地抛了个媚眼,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说错什么了吗,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