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是的,公爵大人。”她低沉地应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读者提出想看看我当时学习这些历史的感受,那我就在这里简单谈几句,大部分都是昨天想要告诉大家的内容。
  其实,在那些历史课上,我是一个刺头,就经常会非常直接地说一些美国的历史课上避而不谈的一些事实,也会经常跟大家做一些解释,因为美国人真的无法理解某些中国历史事件为什么会发生。我通常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美式傲慢”,即美国人有一套非常死板的美式价值观念,而他们会用这种价值观念去解释世界上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历史。我可以跟大家澄清的一点是,美国大学的历史课并没有妖魔化中国,大部分的时候,还算是蛮客观的,只是会有选择地避开一些内容,最大的不同在于对历史的评价。
  如果仔细想想,会发现在外国历史的教育上,其实“客观,回避,评价不同”也能套用在中国身上。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在与本国有关的历史教育上,每个国家都倾向于用黑白分明的阐述方式,尽管这本身就违反了学习历史的第一条定律——不要用非黑即白的眼光看待过去。任何一个国家撰写的关于本国历史的历史书,会发现在谁是卑劣,谁是正义的问题上分得很清,描述的倾向性是很重的,然而一旦到了与本国历史无关的部分,却又恢复了一定程度上的客观性——当然这个客观性还决定于这个国家和那个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
  所以,当我在塑造伊莎贝拉这个角色的时候,我有意让她在历史问题上表现出了这种非黑即白的态度,因为在她目前为止所有遇到的历史事件中,美国都是以“我就是世界正义的中心”这一态度去描绘的,所以这自然会体现在她的观念上。但她作为美籍华人的身份会给予她辩证的看法,所以她的立场又不会像百分之一百的美国人那样坚定。
  这种辩证性是我在儿童心理学课上意识到的。
  当时,课堂上有一个墨西哥裔的女孩询问了教授一点,该如何让自己的孩子以一个健康的心态看待过往的历史,譬如美国与墨西哥之间的恩怨,该如何让还孩子在认可墨西哥文化的同时,在以自己为一个墨西哥人自豪的同时,明白学校里教导的历史是有偏差的,而且在意识到这种偏差的同时,还要确保孩子能继续愉快地在美国生活下去。
  很复杂,对不对?其实说白了就是第三代移民后代对自我和历史的正确认知的问题。然而这的确困扰着很多儿童心理学家,这造成了很多校园的欺凌事件,这是许多第三代移民的心理疾病的来源。而这在中国比较多的体现在日裔中国人身上,大家想想一个中国母亲要怎么在孩子接受日本历史教育的同时又让他明白南京大屠杀的发生,就明白这件事的困难程度了。
  教授鼓励所有非美国人的学生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并且可以选择作为下一次presentation的议题。我截取了我的演讲中的一段,这大概能让大家明白我当时是怎么思考的。
  “我们永远也没有办法亲身经历那些过去的历史,我们甚至没法重新再经历一遍我们的昨天,也不会一直赞同我们曾经做出的决定与观念,而这会告诉我们一点,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们注视着的是一万多年前的壁画,还是20年的现代艺术作品,我们都没有办法切身地体会到正处于历史浪潮中的人们的想法,这就意味着,即便尝试着尽可能客观地看待历史,我们的眼光总是带有那么几分修正主义的色彩的,总会情不自禁地带入着如今的价值观念。许多伟大的历史著作都像是由冰冷的机器而写成的,那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历史学家就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自己对于那些过时了的把戏与手段的讥讽。我相信我的孩子当听到我说到这里时,就会明白每个国家在看待自己与其他国家历史时所展现出的不同态度,从而不至于轻易地被任何一股潮流而轻易地牵着鼻子走。他必须明白,真相从不藏在任何一方的说辞中,历史是一面多棱镜,任何一个角度都会照出不一样的模样,只有综合起来才能得到全面的理解。”
  然后这个想法就体现在了伊莎贝拉的人设中。
 
 
第174章 ·Isabella·
  出乎伊莎贝拉意料地, 这间被艾娃简单翻修过的福利院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因为她原本并不打算出席这场落成仪式,因此艾娃从未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地宣扬过慈善协会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两家关心妇女时事的报刊认真地报道了这一过程。因此,在伊莎贝拉的设想中,今日前来仪式的,应该多半是附近的居民,以及少部分对她成立的慈善协会有兴趣的社会人士, 她可没有预料到福利院门口乌央乌央地挤了上百号人,不全是衣着整洁, 来自中产阶级的女性,也有衣衫褴褛的老女人,穿着西装的男人,等等, 甚至将马路也堵得水泄不通。当她到达的时候,正巧碰上一小队警察从前一辆马车上跳下, 开始疏散聚集在道路上的人群,好给过往的马车开出一条道来。
  “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阿尔伯特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 “我以为你说这就是一个低调的落成仪式——”
  这时,马车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车门, 因此阿尔伯特就停住了话头, 准备走下马车。然而,就仿佛是兀鹫看见了环绕着苍蝇的腐肉一般,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嚷嚷了一句“马尔堡公爵来了!”, 霎时间,伊莎贝拉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马车的窗棂,因为她感到蜂拥而至的人群甚至将马车都推得向一旁倾斜了几度,阿尔伯特迈出去的那条腿——很难说它究竟是被挤压在车门上的马车夫别回去的,还是被人群吓得缩回去的——迅速便收了回来。
  抢在最前面的有两名记者,还有另外两名身强力壮的女性,四个人一同开口,响亮的嗓音都不逞多让,一时间吵得人头昏脑涨,却又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该在这里下车,看看这些人聚集在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伊莎贝拉低声说道,“而你们就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我吸引的时候,绕到福利院的后门,穿过建筑到前门与我汇合。”
  “小心些。”阿尔伯特嘱咐着,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便跳下了马车,围绕在马车边上的人群不得不为她让开一些,这给了马车夫喘息的空间,赶紧关上了车门,登上驾车位,在警察的配合下驱使着马匹缓缓向前走去。
  伊莎贝拉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的目光登时便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每次假扮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时都要喝下舞台剧演员会使用的一种化学药剂,能暂时让嗓子变得低沉嘶哑,然而对身体和喉咙的损伤都很大,她尽全力提高了自己的嗓音,但音量仍然只有她原本的一半,在宽阔的街道上,伊莎贝拉感到有一半的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下午好,各位。我的名字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我也是出资改建这间福利院的慈善协会的创建者之一,很高兴欢迎大家来到今日的落成仪式上。老实说,我真的没意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群众关心弃婴与——”
  “噢,我们才不关心那些呢。”挤到最前面的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妇女尖刻地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我们是前来问问,你们怎么敢在这儿收留那些道德败坏,未婚先孕的下贱女人?你们可曾想过这会给这个街区的清清白白的未婚女孩,还有那些年轻的男孩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丘吉尔先生,我们是《妇女选举权杂志》的记者,我们知道您在补选演讲中提到了要在下议院促进妇女平等权益,我们都非常高兴得知一个有着贵族姓氏的男性愿意加入我们奋斗的团体中,请问这间福利院的建成是否也是您的竞选活动之一,您认为它对于您而言有着怎样的政治意义?”
  就在那个凶狠的女性向伊莎贝拉发难的同时,似乎是唯恐自己落后一步,另一个典型中产阶级打扮的女性也不甘示弱地,连珠炮一般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玛德曾经警告过她,越是这种混乱的时刻,越容易因为没有听出对方提出的问题里的陷阱而给出错误的答案。所以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演练过应对方式,她们会一个聆听左边的内容,一个聆听右边的话语,并第一时间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反馈给彼此。
  这两个人的问题让伊莎贝拉在刹那间得知了4件事情。
  1.英国本土是有着为妇女选举权而奔走的群体的,尽管她此前从未听说过。
  2.这间福利院会面临英国社会传统价值观念的冲击,甚至可能带来当地的宗教团体反对。
  3.这间福利院的落成在媒体的眼中已经从慈善行为转变为政治活动了。
  4.尽管她前来这间福利院是计划中的意外,但这间福利院本身已经吸引了怀抱着不同利益的团体,这都是她今天必须应付的对象。
  迅速换上了彬彬有礼的亲切笑容,伊莎贝拉伸手指了指福利院门口搭建的一个小台子,艾娃就站在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这边,“为什么我们不到那边去说呢?”她开口回答道,“这样,我们既不必挤在路边,加大警察的工作量,也能让其他人听见我对这些问题的看法。”
  在维多利亚时代,福利院这类机构的落成仪式就与大学建好后的开幕典礼差不多,其中一位奠基人上台做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台下的听众鼓鼓掌,就算落幕了。剪彩连同其他一切繁琐的开幕礼仪还没有在这个年代发明出来,因此艾娃只临时在福利院的门口搭建了一个小台子,要不是伊莎贝拉通知了她自己要来,很有可能这个小台子都不会有。
  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伊莎贝拉得以穿过他们。她的视线缓慢扫过一张张面庞,仅仅从衣着上,她就能分辨出他们究竟来自于哪个阶级,是工人,是中产阶级,是流浪汉,还是普通的家庭妇女。这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伊莎贝拉突然意识到,因为那意味着今天到场一部分人群,会永远也没办法享受到她正在为之争取的权益。
  即便如此,她仍然要为之努力。
  等她走上台子时,伊莎贝拉轻易便在第一排找到了那个苏格兰日报的记者,微微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看来,他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儿,才能抢占到一个如此优良的位置。不过,此前挤在她身边发问的记者与妇女可就犯难了,人群不会像给伊莎贝拉让开一条路一般轻易就让他们来到前排,只见他们费劲地在人群中挪动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响亮的咒骂,伊莎贝拉等了几分钟,待声音渐渐消退,一部分前来看热闹的群众也被警察劝走了以后,她才再次开口了。
  “对那些可能没有听到我站在路边的自我介绍的人们,下午好,我的名字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资助改建这间福利院的慈善协会创始人之一。站在我身边的,则是艾娃·范德比尔特太太,是她提出了收购这间经营不善的孤儿院,接手所有还留在院中的孩子,并将其改造成一所福利院的计划。没有她的奔走努力,这间福利院就不会落成。”
  人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时,不知道是哪一个记者带来的摄影师决定为这一刻拍摄一张照片,突如其来的耀眼闪光差点吓了伊莎贝拉一跳。
  “可能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并不明白福利院与孤儿院之间有什么不同,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要在此建立这样的一所机构。首先,原先的孤儿院并非是一所慈善机构,而是私人运营的,带有商业盈利目的的场所。目前,大不列颠政府还没有任何相关的法律出台扼制这种行为,因此这间打着孤儿院的名义,实际上是在制造童工,强迫儿童免费出卖劳动力,并且对企图逃走或者不听话的孩子实行虐待的残忍企业才安然无恙地存在到了现在,没有遭受任何的处罚。”
  “丘吉尔先生!这是否意味着这间福利院的存在意义,便是完全围绕着受到虐待的孤儿而来?”那名如今看上去已经有些狼狈,肯定是付出了大代价才挤到前几排的,来自《妇女选举权杂志》的女记者又举起了手,问道。看上去,要是伊莎贝拉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她就想要离开了。
  “不,不完全是这样。作为一个重心放在促进儿童保护与妇女平等权益的慈善协会,我们在收购这间孤儿院的时候,同样也将一部分特殊的女性考虑了进去。我很快便会说到这一点,请稍安勿躁。其他作为记者的同行若是还有别的问题,请等到之后的媒体问答环节再提出,但是我们欢迎非记者的听众们向我们提出有关的疑问。”
  伊莎贝拉刚才说的这些,有一大半都是来自于现代的术语,这些概念显然让在场的记者们都感到十分的新奇,就连面无表情聆听着伊莎贝拉演讲的埃尔文·布莱克,也掏出笔记本记下了几个词。伊莎贝拉站在台上,能够清楚地看见底下有多少个记者因为她这段话而骚动了起来,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女性,这对她来说是个十分愉快的发现。
  从眼角的余光,伊莎贝拉瞥见阿尔伯特与安娜已经悄悄地从大门走了出来,来到了艾娃的身旁。
  “由于缺乏相关的法律监管,与必要的证据,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知各位,慈善协会没有办法将孤儿院的前任拥有者告上法庭,范德比尔特太太为此努力过,但她被法庭明确拒绝了接受这个案件,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这是一种违法的行为。这很令人遗憾——当然,我必须在此刻指出的一点是,这也将会是我当选下议会议员后,将在下议院推动通过的法案之一,限制未满法定年龄的儿童开始工作,并对任何雇佣儿童作为劳工的雇主实施以高额罚款的惩罚。”
  她的这番话引起了另一群人的叫好,从穿着打扮上看,他们似乎是来自于附近工厂的工人,憔悴的脸颊上覆盖着怎么也洗不掉的脏污。她在刹那间还以为他们赞同这一点,是因为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迫出门工作,随即她便意识到真相并没有那么美好,这些工人之所以叫好是因为不愿看到工资低廉的儿童抢走他们现在的工作。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伊莎贝拉继续说了下去。
  “我相信,大部分人会很高兴地得知,在被慈善协会收购以后,这间福利院将会成为彻底的福利机构,原本被迫付出劳力的儿童将得以回归学校,并受到妥善的身心照顾。除此以外,这间福利院还将专注于接受弃婴,我们已经在报纸上登出通告,欢迎任何在自己的街区中发现被遗弃婴孩的伦敦市民将其送来这间福利院,我们会给予一定的报酬,这一点也同样包括无家可归的,离家出走的,不幸失去家人而无人照料的,急需帮助的孩子,任何帮助这些孩子们前来福利院的伦敦市民均会得到一定的金钱作为酬谢。”
  “对不起……丘吉尔先生……我,我想问问……”
  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女性颤抖着举起了她的手,她的声音很小,因此伊莎贝拉不得不走下台子,挤进人群中聆听她的话语。“这位女士有一个疑问,”伊莎贝拉嚷着,感到火烧一般的疼痛正逐渐从喉管向上蔓延着,“大家安静一点,好让我们能听听她希望说些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