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他轻柔地,就像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羽毛颤颤巍巍地放在云朵上一般,将公爵夫人从自己怀中放到了草地上,那个女仆尽管还拎着行李箱,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冲到了自己的身边,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女主人。她的神色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冷漠的模样,但埃尔文仍然能确定,在他闯进卧室要把公爵夫人带走时,这个怕是以为自己是入侵者的女仆的第一反应,是要扑过来刺杀自己,他看得十分清楚,那时这女孩的手中分明便拿着一把小刀,要不是自己的身手经过训练,脖子非被她划开不可。
  而她的眼神也让埃尔文不寒而栗,哪怕是在学院严苛无情的训练中,也少有学员能有她那杀手一般的,冰冷,恒定,执着而又狠厉的目光,她仿佛就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死神,生命与死亡在她眼中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也不过是予取予求的物品罢了。
  但眼下不是去思考这样的一个存在为何会是公爵夫人的女仆这件事的时候,埃尔文与抬起眼来的公爵夫人对视着,感到自己从来纹丝不乱的心在这个混躁的雨夜狼狈不堪地疾速跳动着,尽管眼前的那双混杂了惊讶与不可思议的双眼,并不是那双在满天星树丛下转过来,温柔注视着他的褐色双眸——至少感觉上并不同,却还是有着叫他禁不住微微撇过头的力量。
  你在做什么,马克西米利安?
  他冷酷地质问着自己,可音调又是那么地无力。
  你为什么,要救出公爵夫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19世纪末,许多城市都仍然有城墙(但是陆续在后续的城市建设中拆掉了),这个时候的开普敦城也不例外。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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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Alvin·
  他们应该是触发了难民营地的什么警报。
  埃尔文把公爵夫人放在地上之后, 领着他们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也许是生怕开普敦市长派来运送物资的人马会找不到营地, 那些难民们在信件上详实地写出了自己营地的方位(或许给市长在什么地方抛弃尸体带来了不少灵感),因此他很确定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天色太过昏暗, 倾盆大雨浇头而下,他们都走得缓慢而跌跌撞撞,在泥泞的草地上蹒跚前行, 一时之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但那并不妨碍埃尔文经过训练的耳朵在哗哗的雨声中, 突然捕捉到一下轻微但清晰的上膛声。
  他立刻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众人,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才提气用标准的南非荷兰语高喊了一声,“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找一个过夜的地方”。
  十几个模糊的黑影谨慎地从粗大的树身后探出了头,同时探出的还有细长的黑管, 埃尔文心叫不妙,没想到有那么多暴民涌入了开普敦, 这营地里竟然还能留下为数不少的男性,以及一部分的枪械。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温斯顿·丘吉尔立刻便将公爵夫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知道对方也与他一般,意识到了此刻事态的不妙。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过来这里?”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穿透雨帘答复了, 从他的语气上看,他应该就是这群把守在营地入口的男性的领头人。埃尔文眯起了眼睛,一边不动声色地数着此刻在树林里埋伏着的有多少个人, 一边微微抬起了左手,只要事态有任何不对,他可以在千分之一秒内的时间里迅速拔枪并射死那说话的老头。埃尔文的左右手都是利手,甚至左手的射击成绩还要快于右手的,他知道树后的人视线肯定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这会给他更大的优势。
  “我们是开普敦的范德布林克家族,”埃尔文现编了一个荷兰的姓氏,“之前我们收到了一个亲戚的来信,说他现在就暂时待在城外一个布尔人的聚集地,只要能得到合适的身份证明,他就能入城来跟我们汇合了。因此我们才知道城外有这么一个聚集地。”
  树后的人仍然半信半疑地听着。
  “这是我家的小姐,”他指了指仍然用窗帘紧紧裹着脑袋的公爵夫人,他倒是想把自己这一行人伪装成城里的普通市民,但公爵夫人身上那溅了泥水都仍然闪着柔顺绸光的睡衣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这是我家小姐的女仆,”他指了指那贴身女仆,“这是我家小姐的堂兄,”他指了指温斯顿·丘吉尔,“而我是范德布林克家族的一等男仆。今晚城里不知怎么地发生了暴|乱,我们的房子也被烧了,小姐很害怕,觉得这是针对城里还居住着的布尔人的报复,因此要求我们把她带出城——不管怎么说,还是跟自己人在一起,更为安全。”
  埃尔文知道这一着很险,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人恐怕都不会说南非荷兰语,也不可能在这个营地里找到任何亲戚。但若是暴露了这行人真实身份——尽管4个人当中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是英国人,但这群布尔人根本不会在乎这种区别,他们守在这,明显就是为了防止开普敦城内的军队和警察顺藤摸瓜地找过来报复的,只要他们觉得眼前这几个人会给整个营地招致麻烦,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我从未听说过开普敦城里有个范德布林克家族。”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开口了,那音调轻浮,狡猾,狠毒,来自于此刻埃尔文最不想要应付的一种人——多疑又有脑子的那种,“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范德林齐先生,我认为这帮人在撒谎。他们有个会说我们的话的仆人,就以为自己能糊弄过我们——这群城内的,富得每天都只要脱裤子晒腚就能舒舒服服过活的不列猪,按我说,就该让地狱把他们操个爽快!”
  埃尔文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带着一丝温热体温的枪身,他的双眼也在黑暗中锁定了自己的目标,而那些在树后若隐若现的枪管也随着那年轻人的话倾斜了过来。再大的雨,也无法掩盖刹那间在这草木林间蔓延开的肃杀气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细微的寒气突然逼入埃尔文的半边身子,就像是凭空起了一阵朔风,而与此同时,一把柔和动听的嗓音也从埃尔文的身旁响起了。
  “你们之所以从未听说过我们家族的名字,是因为我们在开普敦一直使用的都是英国的姓氏,”那是流利而且标准的荷兰语,埃尔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扭头向公爵夫人看去,却只发现她用窗帘掩去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想要在如今的开普敦中存活,我们也只能使用这种办法了。但无论如何,这不能更改我就是个布尔人的事实,而我一天都不能在那冷酷的城市中继续待下去了,拜托了,请让我与我的人民待在一起吧——只有今晚这么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的。”
  直到这一刻,埃尔文高度紧张的大脑才突然转过了弯来,公爵夫人的婚前姓氏是范德比尔特,她的祖先是从荷兰迁移去美国的移民,自然地,他们的后代也会被教导荷兰语,才使得她得以在此刻听懂了自己的话,并随机应变地配合了自己的谎言。
  公爵夫人的声音一出,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先前只差那么一秒就要成为埃尔文枪下亡魂的老者从树后现出了身形,阴沉而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请原谅我们,小姐。”他继续用南非荷兰语说着,“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近日来不仅接连遭受城内士兵的骚扰驱逐,他们还将在暴雨中死去的腐尸丢弃在我们的营地附近,使得瘟疫蔓延了整个营地,才让我们如此地警惕——不过,相信你也可以理解自己人民为了自保而不得不采取的手段,对吗?”
  埃尔文在心中冷笑了起来。眼前这老头语气恳切,却是只字不提今夜在城中犯下种种血腥罪行的就是他的同胞,就这么假意惺惺地,顺水推舟地跟着自己的谎话走了。在目睹了今晚那些闯入开普敦城的布尔人的所作所为以后,埃尔文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帮人所秉持的无耻观念——
  倘若英国政府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自然也不必将英国的人民当人看。
  将他们驱逐出城的塞西尔·罗德斯,以及他的走狗们固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些布尔人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货色,没有哪个有良知的人能够面不改色地强|奸妇女,淹溺幼儿,犯下谋杀后,还能兴奋地举着煤灯在城内寻找猎物。
  要不是迫于无奈,埃尔文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豺狼窝中过夜。
  “我们只需要一点躲雨的地方,与一点能生火的材料。”于是他开口了,“我们不必前往营地中打搅你们,只要让我们在外围歇歇脚就行。”
  在他说话的期间,越来越多的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们的枪都背在了背后,手里高举着煤油灯,暗黄的光晕穿过雨雾,层层叠叠打在他们脸上,公爵夫人仍然用窗帘遮挡着自己的脸,而温斯顿·丘吉尔与那个女仆都被光刺得眯起来眼,转过头去。这时,有两个人小声地与领头的老人说了几句什么,更让埃尔文感到不安了,他有某种极其不舒服的直觉,尽管毫无理由,却在警告着他这帮人已经识穿了他们的谎言。
  “这怎么行呢?”那老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们向来都不会虐待自己人——”
  刹那间,埃尔文的危险直觉霎时涨到了最高峰,几乎都来不及叫大家趴下,他的左手已经拔出了手|枪,六发子弹在顷刻间射出,六个背着枪的布尔人应声而倒,他身旁的那个女仆一只手还拿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抓起公爵夫人就跑,而温斯顿·丘吉尔则敏捷地扑了出去,抢下了其中一个死去的布尔人背后背着的步|枪。而剩余的布尔人也开枪了,一边为彼此掩护着,一边退回到了掩体的背后。一时之间,咒骂声与呼喝声,还有偶尔呼啸而过的子弹声不绝于耳,埃尔文自己也不得不闪身躲在了一颗树后,从口袋里摸出子弹填充着枪筒。公爵夫人已经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但有那杀手般的女仆跟在她的身边,埃尔文倒是并不担忧她们的安危。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他们还没走进营地就能触发布尔人的警报,为什么他们今晚能把开普敦城变为火海燃烧中的地狱,为什么这些本该是难民的男人却有着精准的枪法与默契的配合,答案只可能有一个,这些人根本不是从纳塔尔省逃出的难民,他们恐怕都是听到了战争要爆发的消息后,从德兰士瓦共和国里溜出的逃兵。
  他们打着难民的名号一路沿着铁路南下,恐怕是计划从开普敦混到一个合法的身份证明,能前去美国或者其他大陆,却没想到塞西尔罗德斯的政策却正好将他们拦截在了开普敦的城外,那一封封声泪俱下的求救信,也不过是他们为了能够混入城中的伪装罢了。而今晚的入侵,恐怕不是埃尔文自以为的,来自布尔人的报复,而不过就是这一群逃兵的一场狂欢罢了。
  不管自己是否真的是城中一个布尔人家族的成员,在这些逃兵眼中都没有任何区别,一样都是一块待宰的肥美羔羊肉。如若不是那些尸体引发了瘟疫,此刻在这儿等着自己与公爵夫人一行人的逃兵只会更多。
  “掩护我!”
  混乱中,埃尔文只听见温斯顿·丘吉尔这么大喊着,便反身向后边的几棵树上开了几枪,刚冒出头的几个布尔人士兵没有料到子弹会从这个方向袭来,又惊慌地躲了回去。而温斯顿·丘吉尔趁机则匍匐着趴在草地上,几下蹬腿便爬来了他的身边,“我们寡不敌众,”他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说道,“这些人根本不是难民,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我们得找个时机逃走,他们不会在这种天气下追来的。我手上这把步|枪还有9发子弹,你呢?”
  埃尔文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12发。”
  “这足够了,如果你——”
  “没有如果。”埃尔文右手揪住温斯顿·丘吉尔的后衣领,将他向前一摔,同时左手向后连射几枪,将那些枪手又一个个地避回了树后,温斯顿·丘吉尔连滚带爬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埃尔文怒吼了一句,“你还在等什么——走啊!”
  “噢,这一次你可别想又一个人当孤胆英雄,”温斯顿·丘吉尔嚷着,回身拽起了埃尔文的右胳膊,使得他左手一歪,一颗子弹不知射到了何处去,而后面的某个枪手则得了空隙,刹那间,埃尔文只觉得耳朵骤然一痛,脸颊霎时像是被□□灼伤般烧了起来,便知道一枚子弹正擦着自己的脸过去了。“你疯了吗?”他大喊道,恨不得能一刀干掉眼前这个碍事的男孩。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才是疯了。”温斯顿·丘吉尔凶狠地嚷了回去,“我们明明可以一起逃出去——快走吧,你难道是打算在一树林的士兵前跟我来上一架吗?”
  的确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争辩的埃尔文,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温斯顿·丘吉尔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这根本不是他原本的计划,在埃尔文看来,将公爵夫人救出开普敦,便已经算是足够,他不应该再参合与她有关的任何事情。遣走温斯顿·丘吉尔以后,埃尔文有把握能自己从这群人的包围中逃走,更可以让埃尔文布莱克这个身份就这么死在那森林中。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上路,为自己,也为自己那不幸自杀的同伴向帝国讨要一个原因。
  可是,此刻与温斯顿·丘吉尔相互为彼此掩护着撤退的埃尔文,心中竟然凭空多了几分庆幸,庆幸自己还能有再次见到公爵夫人的机会,不必就此与她告别,从此便一生一世不相见。
  走到了稍远的地方,背后传来的枪声便稀疏了,那些士兵们似乎已经丢失了他们的踪迹。又走了几步,埃尔文两人便在树丛中发现了公爵夫人与她的女仆,可她们并不孤单,有一个近乎浑身□□,只在腰间扎了一条破布的黑人男孩也蹲在她们的身边,看见两个手中拿枪的男人突然到来,这个孩子登时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又被公爵夫人用嘘嘘声安抚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好人,”她用荷兰语低声说道,但埃尔文总觉得声音是从她后脑勺那儿传出来的,“他们就是我们在等的人,现在你可以把我们带过去了。”
  “带去哪儿?”埃尔文警惕地拦在了她们面前。
  “这是哈甘,”公爵夫人小声地向他解释着,这一刻,讲着英语的她给了埃尔文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就像是说着荷兰语的她此时的她并不是同一个人一般,“他听到了枪声,所以便跑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们刚才那些布尔人并不是真正的难民,他的家人们才是,为了避开刚才那些布尔人,他们都躲在附近的一个河谷里,哈甘说他能带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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