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她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范德比尔特家的马夫走了进来,他此刻原本该在后院里清洁那个传说中的南瓜马车,梳理马儿的毛发。他脏兮兮的长裤上沾着几根稻草,手里还抱着一个牛皮纸包,脸上带着一种十分奇特的神色。
  “太太——”
  “我正在跟康斯薇露小姐谈话,汤姆,这最好是什么紧急事件。”艾娃不耐烦地说道。
  “不算紧急,太太,但是非常奇怪。”汤姆走上来,将牛皮纸包放在了艾娃的桌子上,“这个包裹刚刚从后门送进来,来自阿斯特太太的画廊,太太。他们说您寄过去的支票比原先价格多给了1000美金,这是退回来的钱款,在您的要求下,以现金归还。”
  “现金?”艾娃震惊地看着他,“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更别说要求他们用现金——这恐怕是什么恶作剧玩笑,汤姆。”
  “是的,夫人,我起先也这么觉得。”汤姆连忙说,“毕竟您从未吩咐过卡尔先生告知我们这件事。但这个包裹里千真万确有1000美金的现钞,全是20面额的钞票。最难办的是,太太,卡尔先生和福特夫人都已经到教堂去安排事宜了,其他的男仆和女仆也跟着去了,现在连找个跑腿的去阿斯特太太的画廊问问都不可能……”
  “恐怕只有等到婚礼结束以后才能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艾娃沉吟了一会,说道,“你先去忙吧,汤姆。”
  “是的,太太。”汤姆说着,离开了房间。艾娃这才又转向伊莎贝拉。
  “好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詹姆斯的项链。”伊莎贝拉说,她此刻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悸动,既不想艾娃将项链归还给她,又希望艾娃能赶紧结束这件事。
  “那不是我适才想跟你说的事情,不过,好吧……”艾娃瞪了一眼伊莎贝拉,不情不愿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你知道拿回那条项链意味着什么,康斯薇露,如果公爵阁下发现了哪怕是詹姆斯还存在于你生活中的一丝踪迹——”
  “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伊莎贝拉不耐烦地回答道。
  “我还以为你爱上了公爵,”艾娃开始在书桌上的混乱之中翻翻捡捡,“你知道,你并不怎么善于掩饰你的感情,康斯薇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拿回那条项链……”
  这你就错了,伊莎贝拉思忖着,你的女儿——真正的女儿——可是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特别对一个能够连接到她的内心而言的人来说。
  “……这只会对你和公爵阁下的婚姻百害而无一利……好了,找到了,就在这儿……”
  “范德比尔特太太!范德比尔特太太!”惊慌失措的安娜赶在艾娃的手即将从一堆看上去像是证券一般的纸张里伸出来的前一刻冲进了书房,“汤姆——是汤姆——您得去后院看看——马车——他从马车的顶上摔下来了——”
  “什么!”艾娃霍然起身,“看在老天的份上,那马车可是用纯金做的!汤姆最好希望他没有弄坏任何东西——噢,天杀的笨手笨脚的蠢货——”
  艾娃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走廊上远去了,留下书房的门打开着,从这儿能看到范德比尔特家的前门虚掩着,没有关上,或许是为了方便园丁一会将要在婚礼上用到的捧花送进来。
  想也没有想,也无需康斯薇露催促,伊莎贝拉立刻便扑到书桌上,推开那一大沓文件,纸张跌落在昂贵的短绒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一条穿着银链子的圆形挂坠就躺在书桌上,伊莎贝拉将它抢到手里,康斯薇露挤在她的身旁,“咔哒”一声,挂坠打开了,里面是一个俊朗清秀的男人。
  “噢,詹姆斯……”康斯薇露双手捂住了胸口,颤抖着嗓音喊着,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穿过了项链,但她只是固执地用虚无的影子抚摸着相片上的男人,目光眷恋而哀伤。
  这一刻,就像枪口瞄准斐迪南大公的那一刻,苹果即将砸向牛顿的那一刻,阿道夫·希特勒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一般,伊莎贝拉突然意识到她的命运即将改变——她的视线投向了桌上的那一包现金,再看向自己手中的项链,最后转到空无一人的走道。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再也不会有像这样的机会了。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即将成为马尔堡公爵夫人。
  再过几分钟,她就会永远失去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
  这一刻,伊莎贝拉下定了决心。
  她抓起了那个牛皮纸包,迅速向虚掩着的前门跑去,还不到十秒钟,她便消失在范德比尔特家宅邸门外车水马龙的第五大道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 相当于1.2米
 
 
第25章 ·Isabella·
  伊莎贝拉!你在做什么!
  康斯薇露的尖叫声在她的内心响起,她就像一只风筝般被她与伊莎贝拉之间的连接扯着飘在身后,赶不上对方的速度。然而这一次换成伊莎贝拉对康斯薇露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混在人群中急匆匆地向前行走着,用帽子遮掩着自己的面庞。
  这里是曼哈顿,这里是纽约,这里是她的家乡,建筑物会变,时代会变,但是这些街道不会改变,伊莎贝拉就像回到了水中的鱼一般娴熟地在马车人流中穿过,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但她知道自己不会迷路。
  她一出门就向右转了,左转是圣托马斯教堂,就在街角,所有与婚礼有关的人员都在那儿,她不会那么愚蠢地自投落网。伊莎贝拉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走到西第51街的交界处才向右转去。她看向街角的那栋砖头建筑,不知道这栋楼知不知道自己一百多年后会变成一家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店,她思忖着。
  伊莎贝拉,你疯了吗?康斯薇露终于赶了上来,她飘在伊莎贝拉的面前,双手徒劳无功地推着伊莎贝拉的胳膊——尽管伊莎贝拉奇异般地感到了一丝阻力,但她把这归于自己的错觉——你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现在才逃跑?你在想什么?康斯薇露连珠炮地发问着。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伊莎贝拉在心里大吼道,这时她们走到了第六大道的路边,在伊莎贝拉的左边,日后将会成为所有戏剧界演员内心圣地的无线电城音乐厅还没有建成,只矗立着几栋无精打采的大楼。
  安静点,康斯薇露,我需要思考。
  伊莎贝拉焦急地咬着下唇,注视着目前的第六大道。纽约市的街道在她的脑海中一条一条地显现,最快离开曼哈顿的方法就是一直直走下去——不行,那样她们会直接穿过地狱厨房——尽管伊莎贝拉对1895年的纽约犯罪地图并不熟悉,但她可不愿冒险穿过那个区域,第六与第七大道的人流太多了,她的照片如今遍布大街小巷的报纸头条,被认出来的几率很高。也许她该走第八大道,直到看到杜莎夫人蜡像馆——不管它在1895年是什么建筑——然后再向右转,直到来到哈德逊河边,在那里,1895年的20美金应该足以让一艘小船将她们搭载到对岸的新泽西州去,等到了对岸以后,她应该能够在友联市(Union city)找到一辆能带她们南下前往费城的马车——
  对岸没有一个叫做友联市的镇。康斯薇露细微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倒是有一个叫做泽西市的。
  这两个城市的所在地之间的距离起码有5英里以上,在新泽西州那样糟糕的治安环境下,我们永远不可能走到那里去,更别提找一辆马车了!伊莎贝拉急得浑身都在发抖,要不了几分钟,艾娃就会发现她不见了,现在还没有想出一个可靠的逃跑计划,站在距离范德比尔特家不过一个街区的路口的她会被艾娃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回去。
  我们不该站在路边。康斯薇露劝说着,尽管你穿的是样式简单的晨衣,但如同你这般打扮的女性绝不会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她说得对,伊莎贝拉注意到马路对面已经有些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男性向她这边看来了,有几个看上去似乎想接近她,便赶忙裹紧了外套——那装着1000美金的纸袋正被她藏在外套下——沿着第六大道继续向下走去。安娜今天早上废了好些功夫才说服她穿上这间厚实得几乎没必要在屋子里穿上的外套,现在伊莎贝拉无比感谢这个决定。等快接近下一个路口时,她便迅速混进一群刚从几辆马车上下来,叽叽喳喳的纽约中产家庭的小姐们,改为向西第49街走去。当她再一次向身后望去的时候,那几个男人正站在第六大道的另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她,伊莎贝拉赶紧闪身走进两栋建筑物之间狭小的巷子里,避开他们的视线。
  我想我们该在这儿等一会,思考出一个万全的逃跑路线以后再离开。伊莎贝拉在心里说,打量着这条巷子,它的尽头是西第50街上的某个建筑物的后门,但从那上面积攒的灰尘与蜘蛛网来看,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使用了。此外,门旁边还放了两个巨大的垃圾桶,一大团破布堆积在垃圾桶的旁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都对这条小巷视而不见,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坐下,这样即便有人向巷子里张望,也不容易看见她。此时她紧绷的神经仍然没有放松,上一世她看过的所有电视剧与电影都教给了她同一个道理,当主角开始松懈的时候,就是坏事开始的一刻。
  “伊莎贝拉,为什么?”
  同样飘来她身边坐下的康斯薇露轻声问道。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失去你,哪怕这意味着不能嫁给阿尔伯特。”伊莎贝拉闷闷地说道,她的脑子里仍然有一部分在思考如何才能使她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到达费城,跟那些电视剧和电影不同的是,没有任何灵光妙想出现在她的思绪里。
  “我只不过是一个鬼魂罢了,伊莎贝拉。”康斯薇露幽幽地说,“我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可事实是,你的确存在。”伊莎贝拉迅速转过身来看着她,如果康斯薇露有实体,此刻伊莎贝拉绝对会抓住她的肩膀,“你能够思考,你拥有回忆,你——你比起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有情绪多了,除了没有一具血肉之躯,你跟那些活着的人有什么区别?你于我而言的意义不会因为你是怎样的存在而改变。”
  “但是,伊莎贝拉,你爱着马尔堡公爵……”康斯薇露叹息着说道。
  “是的。”伊莎贝拉迅速回答,“可我更爱你。”
  两个相似又不尽相同的美丽面庞在纽约一条肮脏昏暗的巷子里沉默地对视彼此。
  “我没有朋友,康斯薇露,”伊莎贝拉低声说,“我指的并不是那种通常的‘朋友’,不,我有很多那样的‘朋友’,大部分是学校里认识的,也有一些是在医院认识的,他们都对我很好,但他们生命里还有其他比我更加重要的朋友。我说的是好朋友,康斯薇露,很好很好的朋友,像莫妮卡与瑞秋①,赛琳娜与布莱尔②,梅瑞迪斯与克里斯汀娜③那样的友谊,我没有,这大概就是作为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的缺点之一了,当别人在学校里巩固友谊的时候,你却不得不待在医院里,假装跟窗外的树叶说话。”
  康斯薇露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你的死去——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是一件好事——给予了我第二次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我很感激,康斯薇露,超出你想象的感激,这种感受比晚期癌症的病人突然得知能够进行器官移植还要更加令人激动,差不多就等于不仅得到了器官,还发现自己能够穿越时间,让人生重来一遍的那种狂喜吧。我当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康斯薇露,任何你想要而未完成的事情,来表达我的感激。
  “你说你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拿回詹姆斯的项链,其实,我知道另一个你未曾说出口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够从范德比尔特家逃跑,过上一个全新的,你从未见识过的人生。我明白这一点,我原本是打算要执行这一计划的,只是……”
  “你爱上了马尔堡公爵。”
  康斯薇露低低地说道。
  “是的——但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多,康斯薇露,我尽量不让你听到——”“我的确没有听到。”“太好了。我刚才说到——噢,对,思考了很多。然后我意识到,康斯薇露,你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给予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值得我感激涕零的陌生人,你是我的好朋友——天啊,这话讲出来就跟三流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那种台词一样。”伊莎贝拉捂住了通红的脸,发闷的语句从她的手指后面继续传来,“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也许我对阿尔伯特的感觉能够被称得上是爱,我不知道,也许那只是一时的迷恋,什么都有可能。但即便我爱他,他也及不上你对我来说重要。无论是一开始,还是如今,你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康斯薇露,你所为我做的一切正是在我过去梦想中一个好朋友会为另一个好朋友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少了一个丈夫,我们还可以去费城找一个吃苦耐劳,聪明开朗的美国好小伙子,但若是你从我身边消失了,那我便什么都没了。”
  伊莎贝拉伸出手,与康斯薇露珍珠灰的手指交织着。
  “所以在那一刻,当我意识到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像如今这样适合逃跑的机会的时候,我就抓住了,你值得我为你这么做,尽管我挺确定现在可能已经有几只跳蚤爬进了我的裙子里,不过……”
  康斯薇露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她的手指微微弯曲,就像她反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一样。
  “你真能如此轻易就放弃你与马尔堡公爵的婚礼?”她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伊莎贝拉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不过,你是了解我的,既然上一辈子先天性心脏病都没能打倒我,那么失去一个丈夫——还是一个既英俊又温柔的完美人选——就更不可能做到了。我也许会哭个几天,但是,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康斯薇露问道。
  “有了这1000美金的现金,去哪都不是难事,”伊莎贝拉说,“难就难在如何能够不让别人发现我们身上有这么多钱,我在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