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但,但是,在那之前,你仍然能让我见到她,我能——我能与她说话——而她也能对我说话,对吗?”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语句因为抑制激动而变得磕磕巴巴的,她上前了一步,充满渴望地看着伊莎贝拉,“我能再有一次机会,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双眼,告诉她妈妈有多么爱她,她的妹妹又有多么想她,是吗?”
  “是的。”
  伊莎贝拉低声说道,康斯薇露能听见她的心跳中充满着对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同情,她的眼眶也微红着。这一刻她与康斯薇露都意识到了这一份能力超越了谋取利益之外的意义——伊莎贝拉所能看见的一切证明了那些被人们深爱着的逝者从未离开过这个世间,他们总会悄悄地穿过家人身边,只是脚步太轻而人们无法听见。
  “噢——”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随着笑容一同爆发了出来,双手抚着深深起伏的胸口,“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你不知道,噢——康斯薇露,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足够了。我日夜祈祷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这短暂的一刻罢了——”
  “只是,夫人,我不认为现在是个适合的时刻……”伊莎贝拉迟疑地开口了,“不仅是因为我的管家,爱德华,出了事故,还更因为我们有60多名宾客还在大会客厅中,没有女主人的招待——”
  “当然,当然。噢,不,我不会希望在这么仓促的时刻与我的梅儿相见。”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不,我与她见面的那一刻将会是完美的,完整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如此我才能将那一刻永恒地铭记在心中——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康斯薇露,不用担心宾客,我会替你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至于王子殿下……”
  她抬起头来,神色坚定地看着伊莎贝拉。
  “如果你能让我与梅儿见面,那么,我便会确保王子殿下不再是你的问题。”
  “一言为定,夫人。”伊莎贝拉松了一口气,说道,尽管这一刻她仍然对能否让人与鬼魂相见没有任何把握,“只不过——我必须要向您说明的是——一旦我离开了这间房间,你就无法听见杰奎琳小姐的声音了。”
  一丝怀疑与不安的神色从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脸上隐现,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自己提出更多的质疑。
  “即便如此,康斯薇露,你也让如今的我知道,我的宝贝此刻就在身旁,即便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却仍然能向她倾诉我的思念。”
  带着一丝凄凉而又喜悦的笑意,她继续说道。
  “相比天底下其他那些失去了自己年幼的孩子的母亲,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历史上的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确有个早殃的女儿,杰奎琳小姐,而她的昵称是梅,为了与前文的梅区分开来,这里的梅会写为梅儿,更像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女儿的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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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任何一个孩子不幸先于自己去世的父母,都会无比渴望能有第二次机会与自己的孩子好好告别的吧。
 
 
第98章 ·Isabella·
  伊莎贝拉急匆匆地来到楼下的管家室。
  但是爱德华不在那儿,汤普森太太也不在。大部分的仆从都在楼上忙着为宾客斟酒换杯, 装碟点心, 满足需求。因此楼下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等了几分钟, 伊莎贝拉才遇见一个路过的女仆, 对方告知她,为了方便医生就诊,汤普森太太已经把爱德华转移到了一楼的一间闲置不用的客房中。
  于是她又连忙向楼上赶去——
  尽管十分担心爱德华,伊莎贝拉知道自己确认了爱德华的状况以后就必须马上赶回大会客厅。即便现在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替她暂时安抚住了宾客,男主人与女主人都同时从一场晚宴上消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然而, 等她来到客房时,却看见公爵正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向外走出。
  她僵住了, 有一瞬间, 伊莎贝拉差点都要在他身后寻找路易莎小姐的踪影。
  “公爵夫人。”一抬头便看到她的公爵也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即沉默便如同这冷清走廊上的寒气一般, 在他们中间迅速扩散。伊莎贝拉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无论是为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与她的女儿之间的纽带而产生的感动,还是因为担忧爱德华而升起的焦虑,此刻都被见到马尔堡公爵瞬间而爆发的愤怒而遮掩了——
  她想再给自己的丈夫一拳,就如同新婚之夜她所做的那般,但这一拳似乎更像是打在她自己脸上——她以为, 可笑又可悲地以为,一同与自己经历了这将近一个多月以来不断爆发的大小事件的马尔堡公爵会有所改变。前一天,仅仅过去几十个小时的那一天,她差点便相信自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一个愿意放下自己的傲气真诚地为他人付出的男人。
  但她错了。
  她的丈夫仍然是一个混蛋,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只是来这儿看爱德华的,伊莎贝拉。康斯薇露悄声在她心中提醒的。这不是与马尔堡公爵起冲突的时机。
  我知道。她回答着,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公爵,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但她的手在碰到门把手的前一刻,却被公爵拉住了。
  “爱德华已经睡下了。”他低声说着,“他适才醒来了一会,坚称自己没事,但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个谎言。我坚持让他躺下好好休息,不必担心晚宴的事宜——汤普森太太已经派人去请医生了,这会应该在前来的路上,或许这不是一个探望爱德华的好时机。”
  也许不过是伊莎贝拉的错觉,但她觉得此刻的公爵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表现出的每一丝神情,都写满了心虚与不安,都昭示着他做了违背婚姻誓言的罪过,都在证明伊莎贝拉在过去的一天中对他稍稍燃起的一丝希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她挣脱开了公爵的手指,即便隔着衣料,他的触碰仍然让她感到厌恶。“我知道了,”她轻声说,“那么,公爵大人,请原谅我——我该回到晚宴上去了。”
  不等自己这句话说完,不等给公爵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她就迅速转身离开了——她可以在10分钟后再偷偷溜过来确认爱德华的状况,如今,她就连多一分钟也不想再与自己的丈夫相处——然而,穿着束胸无法奔跑的她,无论用尽力气走得有多么快,仍然在拐角的走廊上被公爵截住了——他绕到了伊莎贝拉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霎时间,那双浅蓝色中似乎有着某种疯狂的神色,随即又被静谧抹去,仿佛就连他自己的理智也在说服自己不要这么做——
  “公爵夫人,您在气愤我与路易莎小姐同时缺席的这个行为吗?”
  轻柔又嘶哑的声音在伊莎贝拉耳边响起。
  “我只是——我很抱歉,公爵夫人,我只是在说服路易莎小姐离开……”
  多么完美的谎言啊,伊莎贝拉注视着公爵,品尝着他低声下气的语调,犹豫的字句,柔和而忐忑的眼神,一切与他的话语组成了看似无懈可击的真相——她几乎都要相信了他。
  伊莎贝拉。康斯薇露开口了。我想,公爵恐怕说的是——
  我们不相信他,康斯薇露,这件事上不会,以后也不会。伊莎贝拉打断了她的话。你该站在我这边才对。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以最平静,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开了口。
  “我不在乎,公爵大人,我不在乎您去了哪里,又跟谁在一起,究竟做了什么。”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你将我丢在那会客厅中面对着对我而言陌生的一切,你甚至不知道你与我如今身处一场多么狠毒的设计之中。
  “您无需向我解释这些,”
  你的解释也不会使结果有任何不同。
  “我也无权干涉您的行为。”
  你以后也休想得到我的帮助,更不要说让我同意你的那些账单。
  一边说着,伊莎贝拉一边在内心恨恨地想着。
  “我对路易莎小姐的到来一无所知,公爵夫人,倘若说我知道,即便我现在还对她怀抱有过去的感情,我也会严词拒绝她的要求——这场慈善晚宴对我来说的重要性不亚于其对于您的重要性,公爵夫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将它毁掉。”
  “您没有必要向我解释这些——”
  “我不这么认为,公爵夫人,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些解释非常有必要——而且现在就要说出。我与您一样愤怒于路易莎小姐转移开了宾客们对这场慈善晚宴真正目的的注意力,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要求她离开——是的,我知道将您一个人留下应付宾客想必是个重担——”
  “重担?”伊莎贝拉冷笑了一声,“我不会称呼那为‘重担’,公爵大人。毕竟我不过是一个第一次举办如此大型的晚宴的公爵夫人,招待60几位宾客——其中还包括王子殿下,未来的大不列颠国王——对我来说又算得上什么难事呢?只是倘若下一次布伦海姆宫又将迎来这样的盛事之时,我希望您能清楚地让我知道您究竟是否会参与,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方面声称自己也需要从这场慈善晚宴中获利,另一方面却将原本该由您承担的责任遗留给我——”
  “我很抱歉,公爵夫人,我的确不想赴路易莎小姐的邀约,但是——”
  “您当然不想与路易莎小姐约会了——那就是您消失了一个多小时的原因,是吗?我想我的确能从这个时长看出您的不情愿。”
  “我必须要将事情与她说清楚,公爵夫人,否则我又该如何让她离开呢?我知道,我让您独自面对了至今为止您从未单独处理过的晚宴——”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阿尔伯特·查尔斯·理查德·约翰·斯宾塞-丘吉尔!”伊莎贝拉一口气将那个婚礼上牧师念出得长得不可思议的名字喊了出来,康斯薇露似乎在这场争吵的中途对她说了些什么,可她已经顾不上去听了,她此刻既委屈,又恼怒,只想远远地逃离开公爵的身边,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跟他说上一句话,“你不知道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王子殿下告诉对方我想成为他的情妇,而信以为真的王子殿下如今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情妇来对待;你不知道当我站在大会客厅里,所有目之所见的宾客都在议论我的丈夫与他的情人消失了这件事时我内心的屈辱感;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一个多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如果你的确让路易莎小姐离开了,不管你是亲吻着她的鬓发告诉她你会永远爱她才将她打发走,还是向她许下了什么海枯石烂的约定——我很感谢您,公爵大人,所以,您能让我回到大会客厅中去,继续履行我作为公爵夫人的义务了吗?因为至少您与我当中得有一个人去这么做。”
  “王子殿下他——什么?他做了什么?”
  公爵气急败坏地问道。
  “那不重要,我可以自己处理。”
  “康斯——公爵夫人——您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种事情?我猜,如果一个人永远只将另一个人视为愚蠢鲁莽的美国人的话,大概就会问出这样的话吧。”伊莎贝拉恶狠狠地反击道,但她知道此刻康斯薇露在她心中叹息着所说的话是对的——她失望只因为她以为这场慈善晚宴是她与公爵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他们也该一同努力到结尾,一同见证着这场晚宴成为未来无数像艾格斯·米勒抑或海伦·米勒这样女孩的救赎,可公爵今晚的行为无异于半途中将她丢下——无论王子的误会,还是风雨欲来的阴谋,都不过是她的迁怒罢了,“您同意与我一同举办这场慈善晚宴不过只是为了您的政治前途,那么您所应在意的也就该只有这一点,何必纠结于细枝末节呢?”
  “那不是细枝末节——那是我的妻子!”
  “您的意思是说,那是您的钱包,才对吧?”公爵逐渐由平静转向恼怒的神色不知怎么地给了伊莎贝拉一种快感,似乎她此刻只想让他体会到她今晚所感受到的一切,只想让他也尝尝那屈辱,愤怒,烦躁不安的滋味。仿佛只要她成功了,今夜她为公爵而做的一切——包括替他从德文郡公爵及兰斯顿侯爵口中打听消息,包括从王子的手中保护他,都值得了一般。
  “够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公爵低吼一声,不由分说地将伊莎贝拉拉进了更加隐蔽的走廊的阴影处,免得他们的对话被路过的仆从听到,“今夜发生了太多您必须独自面对的令人不快的事件,而您因此而感到十分愤怒,我都能够理解,公爵夫人。此刻,我唯一恳求您去做的事情,只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去考虑我所面临的处境——如果我不在晚餐后立刻要求路易莎小姐离开,那么至少要到第二天早上早餐后,才能有恰当的机会与她谈谈,而她恐怕要等到下午茶时分才能离开,这绝不是您愿意看到的场景,我相信。路易莎小姐如今之于我的意义,已与过去不再一样了,公爵夫人,我已不再对她具有过去的那种情感了,如今我——”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公爵的手抚上了伊莎贝拉的双臂,轻轻地握着她的胳膊——这原本是会被立刻挣脱开来的行为,但伊莎贝拉的注意力被公爵所说的话语吸引走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坠崖式一般地顿住了,像是突然扯断了耳机的随身听,她只顾得上思索——公爵所说的,可能是事实吗?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向他的右手看去,那枚扳指果然已经不在了——但它是今晚才被取下的吗?伊莎贝拉忽然发现自己记不起究竟何时最后一次见到那枚戒指在公爵的右手上闪耀,似乎在某个寻常的一天,某个毫无征兆的时刻,祖母绿的闪光便悄无声息地从视线中消失了。
  那能证明公爵说的是真的吗?
  康斯薇露没有说话。
  即便是真的,又如何呢?
  那并不意味着她与公爵之间有任何的可能性,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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