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玄的眸轻轻一抬,正好对上亓骨那一双丹凤眼。
“本宫记得刚回来的时候,便和你说过,这嘴,要是不需要,本宫可以帮你剐了去,本宫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不如亓大人,选个好日子?”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亓骨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
屋内,再次剩了裴子玄和悠宁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宁儿:“老师说的猪可是说宁儿吗?”
裴祭:“嗯。”
宁儿泫然欲泣。
裴祭眼皮子一挑。
裴祭:“掌上明珠的珠。”
第45章
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安静起来,随着烛花的跳动,细碎的噼啪声在悠宁的耳边炸响,她只是觉得心脏跳动特别快,砰砰砰,似乎每一下都敲击在她的胸膛之上。
裴子玄在房间里站着,一身玄袍显出身份的尊贵,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算不上缠绵,也算不上清冷。
过了有一会,他略微挑了下眉。
“走吧,再等一会便更晚了。”
“嗯。”
悠宁点了点头,跟着裴子玄走了出去。
时典已经把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厨房里,亓骨也在院子里面随意地走动着。
裴子玄在他面前顿了顿。
“本宫可不记得叫你来了。”
亓骨脸上媚气地笑了下。
“本督什么时候那么听你的话了。”
裴子玄没回他的话,径直走进厨房里面去。
随便挑了挑时典带回来的东西。
亓骨本在院子里,见着裴子玄进了厨房,便也跟了进去,厨房很大,能容纳进去很多人。
“这个,这个,都做啊,本督想吃。”
裴子玄单手拿着一把菜刀,在亓骨说完这句话以后,叭得一声,用刀尖直直地戳在砧板上,就一下,便立住了,力道很大。
吓得悠宁整个人抖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旁边的亓骨。
“你最好给本宫把嘴闭上。”
亓骨嘴巴里啧了一声,转身进了四老爷房间去了。
四老爷被亓骨吵醒了以后,整个院子里便多了几分喧闹,这两个人爱斗嘴的程度,可是相当的。
亓骨走了,厨房里也安静了下来,裴子玄随意地手腕一提,把菜刀平稳地重新放在砧板上,然后转身伸手在蔬菜里面挑挑拣拣着,眸色慵懒中带着几分恹。
他后背挺得直直的,脖颈微微向下低过去,露出冷白色的皮肤,月色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让他的五官显得更深邃了一些。
悠宁看着面前的裴子玄,仿佛是认识,又仿佛是不认识。
“老师?”
即便她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裴子玄,她也还是想再次开口确认一下。
“嗯?”
裴子玄鼻尖淡淡哼出一声。
悠宁看着面前的太子爷,轻轻地笑了下,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勾起了淡粉色的唇角。
“过来,洗菜。”
裴子玄没看她,一边在手里处理着虾线,一边对着悠宁说着。
“好。”
她闻言朝着他走了几步。
“哦,你等等。”
悠宁脚步停了下来。
裴子玄把头抬了起来,随便甩了两下手,指尖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飞向空中,怎么看,怎么多了份洒脱。
也就是这一甩,正好几滴水珠溅到了悠宁的鼻子上。
“唔……”
她惯性地后退,然后闭上了眼睛。
裴子玄看到了这一幕,眯了下眸子。
“过来。”
“嗯?”
她朝着他走过去,然后略微站定。
裴子玄眯眼看她,见她还是离得有些远,他神色有些恹,往前走了两步,在和悠宁靠得几分近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伸出两根手指,刮掉了她鼻梁上的水滴。
悠宁看着面前的俊脸一点点放大,然后一双好看的手,留给她鼻子上有些冰凉的触感,随着裴子玄的靠近,他身上的妖异香气也愈发浓郁起来,悠宁略微退了半步,吞了吞口水。
裴子玄永远都会把她的细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轻轻勾起了下唇角,然后向门外走了半步。
“亓骨,进来。”
本在外面和四老爷调侃的亓骨目光一愣,朝这边走了过来。
“裴祭,干嘛?”
“打盆水。”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话。
“打水,我这亓院里这么多下人,你非要本督打水?”
“不打你就别吃。”
他单手撑在案板上,抬起下巴,淡淡看了他一眼。
亓骨一双带着几分媚的眼睛挑了挑。
“那她怎么就能吃?”
裴子玄正在处理虾线,懒得和他废话。
亓骨见他不说话,嘴皮子又贱了起来。
“也是,本督也不能和你睡……”
话还没说完,裴子玄一双眸就抬了起来。
亓骨自然是不敢听他后文的,赶紧拿了盆就去打水去了。
裴子玄收回目光,瞥了悠宁一眼。
发现她并没有怎么上心这句话,然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处理虾线上去了。
过了会,亓骨端了盆水过来了。
“放那吧,过来生火。”
刚大放厥词了的亓骨自然不敢推辞,只能恭恭敬敬地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小板凳上生火。
“火急了,重新。”
“啧……”
“火慢了,重新。”
“烟太呛,重新。”
“……,重新。”
裴子玄地狱幽魂一样的声音在亓骨的耳边不停地炸响,一遍又一遍,直到亓骨被火烟熏得泪流满面,裴子玄也没个停下来的意思。
“太子爷,行了嘛?”
亓骨灰头土脸地问道。
“不行。”
然后一个甜甜的女声问道。
“老师,宁儿这个菜洗的行了吗?”
“可以。”
明明回答都是出于一个嗓子,一个语调,可是莫名其妙,就不是一个味道。
裴子玄做菜速度十分快,很快,在亓骨的卑微哭泣中,好几道菜都上了桌。
“你出去吧。”
本在裴子玄身边的悠宁抬了下眸子。
“好。”
“不是你,是亓骨。”
亓骨如临特赦般,灰头土脸地跑了出去,然后,院子里,便是四老爷的一阵爆笑。
裴子玄安静地处理着虾,悠宁没有什么菜可以洗了,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几盏蜡烛把厨房点得很亮,月光倾洒进一隅,把案板打磨出几丝清辉,连带着裴子玄和悠宁的脸,都显得更安逸了几分。
月光在这个时候,好像是有点甜的。
悠宁如是想。
“老师还要做一道虾吗?”
“嗯,虾这样做,比你今天晚上吃的,更好吃些。”
裴子玄不咸不淡地说着,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听在悠宁的心里,莫名软和了些。
“老师做的东西,都是最好吃的。”
她甜甜地说道,却也是发自肺腑。
裴子玄唇角不经意间勾了下,眼中多了些不知是哪里来的光亮。
洗干净,去除虾线,略微改上几刀,用些许调料煨好,再裹上一层鸡蛋液,下热油锅煎炸。
裴子玄的动作极其娴熟,在入锅的那一瞬间,香味一下便传了出来。
“好香……”
裴子玄没搭话,但眉宇间的恹却是减缓了不少。
过了会。
“行了,端上去吧。”
“好。”
膳桌上。
亓骨如愿以偿地蹭上了饭,四老爷也像是闻到腥的猫儿一样坐在了桌子边上。
悠宁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虾,虾本就干净新鲜,品质又是虾中的上品,虾的味道,裹挟着浓浓的蛋的甜糯香味,味道简直不能再好。
裴子玄随意饮了几口茶,没有动筷子,用眼尾扫了下悠宁一脸满足的样子,唇角挑起一丝笑。
“老师做的东西当真是天下第一的。”
裴子玄淡淡看了她一眼。
“过誉。”
漫不经心的低沉声线,敲得人心痒痒。
“老师,过会你还教宁儿剪烛花吗?”
“好,过会……”
裴子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从外面闪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瞬间到了会客堂。
“阁主,前线急报。”
迟昭在几个人的膳桌前站定。
裴子玄的眼睛眯了眯,然后站了起来。
“烛花,改日再教。”
然后,他和迟昭两个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
四老爷和亓骨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具体表现仅仅是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一丝丝而已,待他们离开以后,便顷刻间回归到了原来的扫食状态。
悠宁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他们……”
许是见着她的目光里写着焦急。
亓骨抽出空回了她一句。
“不必为裴祭忧心,小事。”
听到亓骨这么说,悠宁心下安稳了些,却还是莫名的没办法完全放心。可能也是因为她从小养在宫里,没经过什么太大的风雨,在话本子里看过的前线急报什么的,几乎都连着什么有去不归,所以心下还是紧张着。
“那老师,可会有什么危险?”
亓骨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郡主殿下,除了因为你以外,裴祭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悠宁神色顿了顿,低下头,没再说话。
另一边。
右相府。
议事堂内。
迟昭和裴子玄两个人站在一片边界地形图前。
“陈国刚出兵了?”
“正是如此。”
迟昭在一旁回答着,然后用一根细木棒划了划具体的位置。
“大约就在这一带。”
裴子玄点了下头。
“那现在战况如何?”
“第一仗,只能说是险险没输。”
裴子玄大约知道了情况。
“时典。”
“属下在。”
随着一声细碎的瓦片翻动,时典安稳落地。
“皇帝可曾联系你借兵?”
“尚未。”
裴子玄嘴角挑起一丝妖异的弧度。
“那便,再等一天。”
迟昭看了下裴子玄。
“再等一天?”
他点了下头。
“嗯,本座推断皇帝老儿他此次打碎了牙,也不会来求本座,但是他知道,本座这次一定会去找他谈条件,既然是谈条件,自然是谁手里的筹码大,谈的就越有把握。”
裴子玄的手指随意在地形图上点了几下,目光中透出薄凉的笑意。
另一边。
金府。
左相从府中走了以后,会客堂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地沉默。
金知若跪在地上,目光倔强。
金易考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一向护犊子的苏问暖,竟然也没有丝毫让金知若起来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昨天好像在评论区看见有人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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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罚你禁足,没有我令,不许离开你的房间半步。”
金易考坐在主君的位置上,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这是他自从金知若出生以后,第一次体罚她,放在过去,最多的惩罚也只是抄几篇诗书,而且最后也不一定会查阅。
就算是查阅,多半也是交给苏问暖检查,既然是交给苏问暖,那金知若写不写,多半就无所谓了。
比体罚更少见的,就是苏问暖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点要给金知若求情的意思。
她把头扭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金知若跪在地上,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父母,庄重地行了一礼。
“是,女儿领罚。”
她一张还带有几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倔强,转过身去的动作也带着毅然决然。
金知若走后,偌大的会客堂只剩下苏问暖和金易考两个人,所有的下人早已都屏退了下去,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金易考坐在主君位上,仿佛一尊雕像一般,只有鼻孔喘出来的粗气,让人知道他还在活着,而且极其愤怒。
苏问暖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没有作天作地,她第一次在金易考面前,这么不知声不念语地哭,一下又一下,小声地啜泣着。
“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金易考的背略微有几分佝偻,他的双手分别放在两个膝盖上,身子微微向前面倾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看向旁边哭泣的苏问暖。
苏问暖没有答话。
“你就希望咱们的女儿嫁到那吃人的宫里面去?你是不是疯了!”
金易考的声音猛然加大,一只手也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从来没被吼过的苏问暖整个人身子重重地一颤,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与金易考四目相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