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嬷嬷和冬月见着主子如此状态,更是拼了命的一掌一掌拍在门上,可惜,东宫素常无仆人,赤卫全部离开以后,就算敲破了这门也不会有人应。
“起来,都起来。”
悠宁跑到门边上,推开冬月和辛嬷嬷,自己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着门,她的每一掌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手被门上的凹凸划破,向下流出血来,悠宁终于力竭,栽倒在地上,她的手依旧贴在门上,气若游丝地拍着门。
她一声一声向里面喊着。
“时典!时典!太子爷!老师!裴子玄……”
悠宁的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淌着,她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的疼,悠宁终于接受了裴子玄已经离开东宫的事实,停下了敲门的手,她的眼神中一片冰冷,悠宁抬眼看向辛嬷嬷。
“嬷嬷,太子爷上次离开,是十五年前,对吧。”
辛嬷嬷知道悠宁问此话的意思,却只能中规中距地。
“回主子的话,太子爷上次离开的确是十五年前,且十五年内从未回来。”
悠宁的唇角扯起一丝笑意,看起来没来由的薄凉与妖异,她的泪水早已经湿了眼眶,眼前氤氲着的雾气,让她看不清楚前面都是些什么,她的手徒然地垂在地上。
“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我终是没人要的……”
悠宁心里疼得难以忍受,她双眸紧紧闭着,牙齿咬在嘴唇上,再次晕了过去。
时二因为得了裴子玄的令,只能在郡主身边远远地护着,他清晰地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竟然也有些苦楚,他拆了个纸笔,写了些什么,装进了信鸽的信筒里。
他暗里叹了口气,现在阁主在外,行踪不定,只望这信鸽,能早点到了阁主的手上,避免误了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转折
第61章
几个时辰的混沌梦境,悠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湿哒哒的汗,她深吸了一口气,忆起昨日的种种,终是不愿再去想,她伸手拂了下额头上的潮湿。
“主子,您醒了,冬月这就去准备东西,伺候主子沐浴,嬷嬷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多做些主子爱吃的,您沐浴过后,吃上些,心里一定欢喜。”
悠宁看向冬月,嘴角牵强地扯起些许笑意,里面包含着可以看见的苦涩。
“好,便如此吧。”
纵观整个宫中,有温泉的寝殿只有两处,一处为先皇后的储秀宫,另一处便在悠宁的沐清宫内,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这温泉,也是地位的象征。
冬月听太医院院正寿文奉的话,在温泉里撒了药,现在,也能算是个药汤,悠宁泡在里面,身上那股子乏累的感觉倒是好了些,不过,心头依旧像是被揉皱了一样疼。
悠宁把头靠在后面的玉壁上,一下又一下轻轻磕着,想扔掉脑海里那股混沌的感觉,但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主子,皇后娘娘那日送来的料子,宫里的绣娘已经加急赶了件衣服出来,今日晚宴,可是要穿?”
辛嬷嬷拿着一块精致的楠木托盘,悠宁浅浅扫了一眼那件成衣,确实是她喜欢的,她点了下头,示意晚上就穿这件。
另一边。
陈国边界。
裴子玄跑马很快,终是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阎若所说的那个茶馆,茶馆里人很多,形形色色,即便是饮茶这种清雅事,也显得分外喧嚣。
阎若为裴子玄点了一壶碧螺春,他倒是一口都没喝的,她坐在他的旁边,想寻些什么话题讲。
“阁主,不若你先回客栈里休息,若是那几个人出现了,我立即传音给您。”
裴子玄随意瞥了阎若一眼,神情有几分淡漠。
“不必,本座看着这件事,略有些蹊跷,那几个人是不是真的裴国宫女,也尽未可知。”
阎若的神色暗了下,她若不是太想在裴子玄心里抢占一席之位,她一定会是仔仔细细打量好那个人,并问个水落石出再前去复命。
可是她选择了先来找裴子玄,其实这已经耽误了最好的时间,不过对于她来说,裴子玄才是最重要,一切事情都可以向后靠。
阎若看着裴子玄对她的淡薄样子,心里很是不舒坦,妇人心的恶毒,往往会超脱人的想象,尤其是当这个妇人被仇恨或者是嫉妒蒙蔽了双眼。
“当时我在这陈国边境打探的时候,竟听说陈皇一副贵女的画像都没有看上,倒还真是个眼界高的,若是有可能,还真有些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阎若刻意地挑起来与笙河相关的话题,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和他聊着。听了他这话,裴子玄的神色略微有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波动,然后随口敷衍地嗯了声,没有讲话。
阎若一双手在下面紧紧地攥着,指甲甚至要嵌到肉里面,她盯着裴子玄手上的扳指,许是直觉,阎若就是觉得那扳指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悠宁送的。
“阁主手上的扳指,很是别致,可是郡主送的?”
裴子玄听到她说扳指的事情,倒是分了半分心神去看手上的扳指,几息之后,他右手搭在扳指上面,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便一直都没有再停下来。
这句话他没回,阎若再与他讲话,裴子玄也依旧不应,只是后背挺得直直的,手里转着扳指,静静地等待着那几个所谓的宫女的出现。
时间慢慢过去,屋内的形形色色换了一批又一批,宫女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时二送的信鸽,在看到信鸽的一瞬间,裴子玄的眸子眯了眯,心中有些许不安。
他把那份不安掩藏的很好,伸出手拆开了信鸽带来的信件。
“郡主于东宫前昏倒。”
区区几个字,瞬间乱了裴子玄的心神,他的拳猛得攥了起来,她去找他了,可他不在,裴子玄的脑海里闪过悠宁那一双鹿儿般的眼睛。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眉皱了起来,他终究还是敌不过她,有些东西,拿得起,还真就不能再放下。
“你在这里等着,有消息,立刻飞鸽本座,本座先行一步。”
裴子玄弃了马,踩进风里,在她面前,他的身体又有何可顾忌?算了算时辰,已经快到晚宴了,再快一些,许是还能赶回去。
另一边。
皇宫内,宫宴上。
悠宁喝了些药,又泡了药汤,身上舒服了些,人也有了几分神采,父皇嘱托过一定要来的晚宴,还是必须要到的,何况,笙河那晚,还叫她应下来婚事。
悠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思量着自己心里的事情,原本对答应婚约这件事,还有几分迟疑。
如今太子爷已经不在宫内,她必须应允下来这桩婚事,然后随笙河出宫,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裴子玄,与他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照顾到他离开为止。
宫宴无需太多礼节,悠宁也烦于一些推杯换盏,她只是自顾坐在自己的一方宴上,来与她交谈的人,多半也被冬月和辛嬷嬷拂了去,她乐得清闲。
笙河和帝后三人坐于高位之上,酒过几巡,话语寒暄,终是到了和亲一事上。
“不知贤弟可是看上了为兄这晚宴上的哪位啊?”
裴国皇帝略带打趣地发问,悠宁自然是听到了,她神色愣了下,然后略微抬起头,正好对上笙河看她的一双眼,悠宁的呼吸重了一拍。
“愚弟想要的,为兄可都给?”
两人两句玩笑话之间,再次碰杯。
“当然。”
笙河见着裴国皇帝这口气,面具下的脸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愚弟也就不客气了,这整个晚宴上,愚弟倒是看上了一位闺秀,悠宁郡主,不知贤兄可是给与不给。”
笙河的话说得慢慢悠悠,语气里带着气定神闲,话语里虽然带着询问,那意图,已经是,裴皇你就算不想给也要给。
此话一出,裴国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却并没有过于惊讶,他看向悠宁的方向。
“不知宁儿,是如何想的?”
第62章
悠宁的神色动了动,将笙河的目光吞回心里,她一双素手紧紧地攥着。
“父皇向来慧眼识人,宁儿,自然是愿意的。”
上位,笙河一席红衣,眸中神采恣意飞扬。
裴国皇帝神色中似乎有一丝丝的惊讶,他没想到悠宁竟然会答应得如此迅速,他眯眼扫视了座下的一圈人,稍微有一些遗憾,如此好戏,竟不见裴子玄一起共赏。
就在裴皇刚打算开口回答的时候,一道人影从远处走了来,一身玄衣,高大挺拔,身上沾着风尘。
裴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嘴角扯开一丝阴毒的笑意。
“那今日,愚兄便为贤弟与我这爱女定下婚事,不过,这以后,愚兄倒还是长了个辈分。”
笙河浅敬一杯酒,“小婿有礼了。”
远处,裴子玄站在一边,手中催力,将那信鸽传来的纸条碾作尘埃。悠宁那句自然是愿意的,像是一根长刺,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深深扎进他的心里,刺骨入髓,粗粝的痛感,裴子玄刚用了太多的内力,整个人在一瞬之间脱力。
时典瞬间从远处闪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裴子玄。
“阁主。”
裴子玄伸手揩了下嘴边溢出的鲜血。
“回东宫。”
莫名的,悠宁自己的婚事,在上位者几句话之间便决定了下来,虽然这份结果,她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但还是难免觉得落寞,尤其是刚才突然一瞬间,她的心口好疼。
疼到冷汗一下子漫上了额头,指尖也变得冰冷。
皇后娘娘到底还是个妇人家,看得仔细。
“陛下,臣妾听闻宁儿昨日生了病,还叫了太医,今日,恐怕身子累不得,何况这婚事一定,又要仔细调理身子,风紧,不若让宁儿先回去歇息吧。”
裴皇点点头,表示赞同。
悠宁得令,拘了一礼,在冬月的搀扶下,缓步回了沐清宫。每一步,她都还像踩在梦里一样,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悠宁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宫道,总是觉得鼻尖萦绕着裴子玄身上的味道,她在岔道口朝着东宫的方向看了看,一双黛眉蹙了起来。
“主子,还是回去歇息吧,您身子弱,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冬月扶住悠宁的手用了几分力,眼中带着关切。悠宁转过了身子,应了一声,重新朝着沐清宫的方向走去。
东宫,主位。
裴子玄坐在太师椅上,眼里难掩的戾气,这一切难免太过于巧合了,巧到,就像是精心安排好的一样,他左手攥拳放置桌上,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心绪难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裴子玄血唇轻抿,看向窗外月色,这个时辰,许是晚宴已经散了,他记得刚才裴皇那个眼神,那种嘲笑戏谑的神情。
裴子玄这次,不想忍了。
踩着步子,他到了御书房,果然,裴皇在屋子里面等他,这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容,但是在有些时候,还是有那么点父子血缘之间的感觉。
裴子玄推门而入。
裴皇在上位品着茶,看着裴子玄来了,他笑意不及眼底。
裴祭耐心没那么足。
“最后问你一次,我母后,到底怎么死的。”
裴皇将茶一饮而尽。
“为朕挡箭而死。”
裴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裴子玄轻轻哼出一声,眸中闪出妖异的光,挑了下眉,身形鬼魅般一闪而到裴皇的面前,下一瞬,一柄利刃,直直地插进他的心口。
裴皇满脸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你,你竟敢……你不想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你……”
裴子玄舌尖轻轻舔过狼牙。
“本座想知道的,本座自己,便能知道。”
说完这话,他刀尖狠狠碾入他心口。
“本座警告过你,悠宁,你不许动,你,死不足惜。”
裴子玄仿佛来自地狱一般,散发着恶鬼身上让人战栗的寒芒。
裴皇一脸的狠厉惊惧。
“你放心,你死后,本座定将你挫骨扬灰,拘魂锁魄,让你永世不得复生。”
裴子玄最后一个话音落下,裴皇彻底死在血泊之中。
“来人。封锁整个区域,一只鸟都不许放进来。”
“时典,去叫人,把亓骨找来,顺便,把逃了的御前大总管给我捉回来,再把迟昭叫来。记得,叫他私下来。”
裴子玄随意靠着,一圈圈转着手里的扳指,眸色冰冷又渗人。
很快,几个人都聚齐了。
裴子玄轻启血唇。
“陛下深夜遇刺,本座救之不及,陛下口谕,继位皇子,为本座十三弟,裴子然。”
亓骨和迟昭除了不知裴祭今天晚上动手以外,别的事情早就互相都通过气。
裴子玄,挑了挑眉。
“可都听懂了?”
御前大总管,也就是一直在皇帝旁边的李公公,整个人瑟瑟发抖着,三位爷在这,他要想活命,就必须听懂。
他一边跪着,一边磕着头。
裴子玄也没难为他,只要他听话,还是很有用处的。
“去把裴子然叫来。”
裴子然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意外的平静之中,他的生母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婢女,因为有几分姿色,被皇帝临幸,还诞下了皇子,所以现在有了个不吃香的贵人位。
他年纪尚轻,不过在下位者,往往会为了生存而付出很多,裴子然现在整个人已然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皇弟见过太子殿下。”
裴子玄一边转着手上的扳指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先皇驾崩,口谕,十三弟主掌大统,即刻继位。”
裴子然在被叫来的时候,便隐隐有了些预感,如今,这般情况,他若想活着,只能应下来。
“十三弟这么多年,活得很辛苦啊,这皇位这么诱人,赌一把,说不准,便是大好河山。”
裴子然猛得跪下来。
“皇弟多谢太子爷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