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迟昭把裴子然扶了起来。
“先皇嘱托罢了,十三皇子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之后怎么做,定然不用我等臣子多言。我等自然都是希望裴国蒸蒸日上,而您,只要不忘初心便可。”
裴子然紧紧握住了迟昭的手。
“右相大人,子然必不忘。”
迟昭拱了拱手,拂袖而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祭没时间看他们两个,张口把时典叫了进来。
“如今先皇驾崩,宫里有刺客,皇后,荣王,太后,等一系列宫中重要人物,都有生命危险,多派些赤卫,牢牢守着。”
“属下遵命。”
时典得令去了,另外一边的裴子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然是心中有了觉悟。
“来人,派御林军,给朕好好护着几位皇兄,以及母后太后等人。”
安排好一切以后,宫内,丧钟大作,哭声震天。
皇帝驾崩了……
听到丧钟的时候,荣王府,长春宫,等等重要之位,已经不再允许出入。
裴子荣知晓此事的时候,指甲甚至抠进了手心的肉里,他双眼爆出血丝,恨到极致,这皇位,本就该是他的。
丧钟声里,悠宁醒了过来,听着钟的声音,心绪不宁。
“嬷嬷,怎么回事?”
“主子,皇上驾崩了……”
“什么?”
悠宁满脸的不可置信。
“父皇他明明今日晚宴上,还那健康,怎么会突然……”
“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来了刺客。”
悠宁呼吸声重了几下,过于刺激的神经波动,她整个人猛得咳嗽了起来。
此时突然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什么人!”
笙河一身红衣,飘然而至。
悠宁拂开了辛嬷嬷护住她的手。
“没事嬷嬷,是熟人,嬷嬷先出去吧。”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笙河上前在悠宁的榻边站定。
“怎么回事,暂且不知,不管先皇是怎么驾崩的,现在这宫内已经是不尽安全,本君马上安排人护送你出去,等你到了外面,本君明日想办法脱身,与你一同离开。”
悠宁思绪有些乱,她点了下头,应下了。不过,她想的并不是什么安全不安全,只是离开了,就能出去找太子爷了,如此,离开便也好。
“冬月,辛嬷嬷,帮我打点一些行囊,我们准备启程。”
两人进来应了悠宁的话,然后看了看站在房内的陈国皇帝,神色分外不自然。
冬月走出门去,对着辛嬷嬷小声说了句。
“主子这是要和陈皇私奔了吗,可是他们都定下了婚事,有何要私奔的?”
“你个蠢脑子,这宫里这么乱,主子呆着不安全,我们快些打点行囊便是,现在这个时候,谁能护住主子,才是最主要的。”
冬月一边快手快脚地打包着行李,一边胡乱地点着头,辛嬷嬷说得一直都是对的,她听着就好了。
整个过程中,笙河一直站在院内守着。
时二在外围看到了全过程,身形一闪,朝着御书房而去。
“阁主。”
裴祭听到了时二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阁主,陈皇在郡主的沐清宫内,好像要带郡主离开。”
裴祭的手骨,按出啪嗒一声响。
迟昭刚才和裴子然一同出去商议事情了,现在,只剩下亓骨还在御书房内。
时二汇报完以后,按照赤卫习惯,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更静了,静到裴子玄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稳了,稳了,稳下来了。
---
第63章
裴子玄的手指敲在面前的梨木桌子上,发出并不是很清脆的声音,迎合着空气中的沉闷,更是晕出了些许压抑的窒息感。
他脑海里不断地重现刚才的景象,他是她的老师,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婚事。一切快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给任何人一点点犹豫的机会。
或许本身,在这件事情上,他便也没什么权利。
悠宁跟在他身边是不会快乐的,与陈皇在一起,笙河的为人,裴子玄倒也是知晓的,总之,他尊重她的选择。
但是心口的钝痛清晰地提醒着裴子玄,他放不下。
裴子玄活了这么久,便也痛苦了这么久,时间愈发漫长,愈发觉得,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在活着,只不过,这份痛楚,过于让人难捱了些。
裴子玄压抑住心口翻涌的血气,终是没有离开东宫。
笙河安排好了接应的人,顺遂地带着悠宁出了宫门,他安排了贴身的侍卫以及暗卫随行,以确保悠宁的安全。
笙河向四下里看着,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席红衣劲装,许是裴子玄的赤卫,笙河修长的手指按了下脸上的面具。
他,还真是动心了呢。
不过感情这个东西,既然裴祭不争,那他陈笙河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笙河在暗处看着悠宁的马车上了驿道,疾驰向夜色之中,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里。
马车上。
悠宁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临行前笙河说过,过了第一个驿站口,会有更好些的马车接应,这段暂且委屈一下。
其实悠宁没有觉得什么委屈,只是心中还有一点踌躇和犹豫,今日父皇驾崩,她却没有守孝,自顾为了找到裴子玄而出了宫。
她的眸子闪了闪,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来由的孤清。
“主子……”
冬月在旁边拉了拉悠宁的衣袖,企图给她些许安慰。
悠宁抬起手臂,纤细的手指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滴。
“没事,不要紧。”
悠宁眼睛红红的,看向冬月的方向,嘴角轻轻扯起了些许笑意,示意她没事。她伸手扯起旁边的帘子,一阵风猛得灌了进来,呛得她重重咳了几声。
辛嬷嬷看见后赶紧上前掩了那帘子。
“主子身子弱,还是小心些好。”
“嗯。”
悠宁糯着嗓子嗯了声,长夜漫漫,除了马蹄的声音外,连风声都显得很寂寥,悠宁的脑海里不停涌现出裴子玄的身影,她一定要赶紧见到他,把一切都和他讲清楚。
东宫。
屋内两个人对立而站。
笙河依旧带着面具。
“人我带走了。”
薄凉的话语中仿佛带着示威。
“本座自然知道,人你带走了,便好好待着,否则,别怪本座将你挫骨扬灰。”
裴子玄的话看似缓慢,却掷地有声,每个字仿若都是从牙齿缝里咬出来,融进骨血里。
“裴祭,你在本宫面前,倒是不掩饰了。”
裴子玄不想与他讲过多的话,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时典,送客。”
笙河在面具下扯了扯嘴角,拂袖转身离开。
另一边。
荣王府。
裴子荣在府里拘了这么一会,近乎是要发疯,他不停地打砸着东西,一下又一下,甚至还砍了一个上前打扫的小侍的头。
本还算的上清俊的面容,此时已是狰狞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裴子玄总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本宫总是栽在那个裴子玄身上,裴子玄究竟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天煞孤星,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处处碍着本宫的位置!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裴子荣猩红着一双眼,阴森可怖。
他拿起一坛子酒,就向嘴里倒进去,满口满口地往下吞,吞不进去的,就连里带外地撒进衣服里。
裴子荣整个人仿佛被酒精浸泡过一般,不仅仅是因为酒味重,更多的也是因为精神不清醒。
他拿着一把剑,摇摇晃晃地就冲着府门口冲了过去。
“给本宫开门!裴祭那条狗算个什么东西!给本宫开门!开门!”
裴子然的御林军往往还会给裴子荣几分薄面,但若是换了赤卫,赤卫是只认裴子玄不认任何人的主。
对待裴子荣自然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巧,此时正好是赤卫当值,御林军半柱香之前刚下了一班岗。
裴子荣不清醒,甚至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的模样,只是想着你一个区区侍卫竟然敢这么和本王说话,出去没办法,出气又有何不可?
他拿起剑就冲着那赤卫冲了过去。
赤卫的能力自然是个顶个的厉害,手起刀落,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接斩断了裴子荣的小指。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裴子荣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给本宫记着,只要本宫今日不死,这仇一定会千百倍地还到你们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声的叫喊,裴子荣终于在酒精的麻痹下,以及断指的痛楚中,晕了过去。
当值的赤卫叫人去通告了裴子玄此事,然后又叫懂医术的先暂时处理一下裴子荣的伤口。
一晚上,电光石火之间,整个皇宫换了一个样。
物是人非。
面目全非。
**
时典得了消息,进门向裴子玄通禀。得知此事以后,裴子玄嘴角露出一丝缓慢又冷冽的笑意。
“去叫一下十三弟,哦不,叫一下当今陛下,与本座,一同,去探望一下荣王殿下。”
“是。”
时典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就算是往日散漫的时典,今日也感受到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压抑感,紧紧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奋力地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似乎在那一身清脆的响声以后,每个人都会气绝身亡。
“对了,等等。”
时典的脚刚踏出去半步,又重新转了回来。
“阁主。”
“记得叫太医。如此好戏,自然是要裴子荣醒着看比较好。”
“是。”
时典微微眯了下眼睛,虽然说阁主一直都很狠厉,但是今天,却还是有些不同的感觉。
这种阴冷,与往日不同。
他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时二刚才好像是来说,郡主被笙河带走了。
想到这,时典似乎终于是明白了。
郡主在笙河那里一天,忌古阁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一天。
**
荣王府。
太医被特许进到府内为裴子荣处理断指。
裴子然和裴祭两个人站在一边。
只不过两个人的神情有些不同。
裴子然显然神色里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和裴祭的完全气定神闲有着很大的差别。
“怎么?陛下有话要说?”
裴祭一边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一边随口问着面前的裴子然,话语里满是慵懒。
“嗯,太子爷……嗯……”
“怎么,当了陛下,说话还不利索了?”
“没有,太子爷,我只是觉得有些……”
“觉得有些残忍?有些于心不忍?”
裴祭的嗓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疲倦感。
裴子然没有再说话,但是表达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于心不忍的时候,便想想自己以前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有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如果没有抓住,那么以后,你只会输得更惨。”
裴祭轻轻地把扳指敲在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骨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依旧那样敲着。
“当你能掌握选择的主动权的时候,便还是尽力做出选择比较好,不然,失去了这个机会,你便只能被选择,在皇宫内,被选择的人,一般都没有生路。”
裴祭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又极致冷漠,他说的没有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教训。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裴子然的身上,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裴祭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敲钟一样,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分散重合,然后再分散。
“陛下,太子爷,老臣已经为荣王殿下换好了药了,老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
裴祭递给裴子然一个眼神。
“好,你把药留下,处理个伤口应该并不难吧,教给这里的几个嬷嬷,你以后便不必来了。”
太医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
裴子然再次开口道。
“怎么,朕说话,听不懂吗?”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这就去教。”
见着太医畏畏缩缩的背影,裴子然神色染上几分沉重,然后重新看向裴祭。
“还可以。”
“多谢太子爷提携。”
“不必。”
正在两个人说话之际,突然旁边一阵很大的响动。
一个身影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裴祭冲过来。
时典瞬间从远处闪过身来,挡在了裴祭的面前,掌风一过,直接把那个人震退在地上。
“荣王殿下,带着伤呢,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裴子荣被时典按着跪在了地上,满脸铁青。
“裴祭,你早该死了,你怎么还不死呢?”
“裴祭,你别高兴的太早,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没有一天的安生。”
“裴祭……”
裴子荣一边嘴角吐着血沫子,一边朝着裴祭的方向大声辱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