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一佛正有些失落时,杨队长又说:“转让是肯定不能转让,但要是你跟人家说好了把他家的地给你家种,这个我是不管的。”
郁一佛马上明白了,也就是说明面上不能办理转让手续,但私下他们怎么种地没人会管。
“谢谢叔,我知道了。”
杨队长又说留她在家吃饭,郁一佛道自己待会还要回家做饭拒绝了,杨队长就没有再留,看儿子还在一边傻待着就说让他们年轻人说话吧,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杨全摸着后脑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偷偷瞄了一眼郁一佛,发现她经过一个夏天后也没有黑多少,明明她也会下地干活,比起村里其他干活的人们却都要白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白……
他想七想八的,最后想起他们每次聊天说的都是学习,就又把这个话题重提起来。
“高中课本还真是挺难的,我这刚开学就有点跟不上了,要是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
郁一佛笑了下,说:“可现在在学校上学的是你呀,有不会的多问老师就好了。”
杨全抿抿嘴唇,“老师上课讲的我都听不懂,再问一遍我还是听不懂啊,没用。”
“听不懂就再多问几遍,每次懂一点,慢慢地就能全懂了。”郁一佛难得开玩笑道,“你不是还要考大学的么,这些小事可不能拦住你。”
“这倒是!”杨全傲娇地扬起下巴,下一句却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把高中书拿给你看,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补课。”
“下个月要收粮食了,我要下地没什么时间,而且你上课也要用书,还是等你放寒假了再说吧。”
她不着痕迹地拉远了距离,杨全没能发现,却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现在刚开学一个月,放寒假那不是还有三个月么,有这么忙吗。
可是她说的也有道理,杨全脚下烦躁地踢了踢尘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行吧。”
“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杨全又侧了侧身体让郁一佛走出去,心里的感觉不是很畅快。
直到晚饭吃上了郁一佛送的那两条鱼他都没变得高兴起来。
“怎么了这是?这鱼不是挺好吃的么。”
“……”杨全埋头吃饭不搭话。
杨队长媳妇把目光转向了杨队长,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又骂儿子了。
杨队长翻个白眼,他可没骂人,不过他知道儿子这是怎么了,谁还没年轻过呢,年轻人都会有这种时候的,他看破不说破,也不提醒儿子,他就旁观看乐子。
他给媳妇使个眼色,“行了别问了,吃饭。”
杨队长媳妇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看不出个花样来,也不说话了,她还是吃饭吧,这稻田里养出来的鱼还挺好吃的,有股稻米的香味。
另一家,郁家的饭桌上也有两条鱼。
郁为家只吃了两口尝味道,把剩下的鱼肉都留给两个女儿吃。
郁冬华腮帮子鼓得很满,咽下去一半后说:“好吃,像吃了白米饭一样。”她不会用什么花里胡哨的形容词,感觉鱼肉里有米的香味就这么说了。
确实,烧鱼的时候不明显,但鱼肉进了嘴里后稻米的香味便浮现出来了,还盖过了鱼的腥味,让就算是讨厌鱼腥的人也不会讨厌它,且因为鱼个头不大,鱼肉很鲜嫩,比郁一佛以前吃过的河里的鱼更好吃。
如果真的以味道来比较的话,她觉得禾花鱼应该要比普通的河鱼更贵一些,但现在也没办法让所有人认同,只能慢慢来。
从第一次捞鱼开始,之后每隔十天有一趟集市,郁一佛和郁为家又捞了两次鱼去卖,这两次卖的都不多,每次二十条左右,加上第一次卖鱼的钱也有了四十元。
剩下还留在稻田里的鱼就不卖了,因为到了收割水稻的时候。
收割完所有水稻,按先前计划好的,把鱼塘剩下的鱼都捞起来拿回家,一共十几条,大半做干鱼,小部分养在水缸里留着新鲜吃,对难得吃肉的郁家来说,很大一部分改善了他们的吃食条件。
除了鱼之外,稻田里今年种的水稻也长得很好,收割的每一颗水稻上都有满满的稻谷,其中的稻米将稻壳装的饱满圆润,很少见空壳。
郁为家后来把稻田底下的泥地翻了一看,土地跟种水稻前一样的肥沃,根本看不出来消耗了多少肥力的样子,想来明年再种水稻还会收成一样好。
郁一佛给他解释说这是鱼留在水中的消化物变成了肥料,郁为家听不太懂,但知道是养鱼带来的好处就够了。
郁一佛也跟郁为家说过想找别家租一些水田来,但现在谁家的田地都是有数的,粮食又紧张,谁都怕把田租出去自己来年就没粮食吃了,就只愿意换田而不愿意租田,最后郁家就贴了点钱用普通田地换了五分水田回来。
这五分水田和原本的五分水田不在一个位置,但还好两块土地都不算很小,不会出现上午在这干活干完了又要跑到另一个地方干活的问题,没有很麻烦。
秋收完之后本该是农民们最清闲的时候,但郁为家歇不下来,他和大多数勤劳的人一样,喜欢把手头的活都干完了再休息,那样才能休息的安心,不然心里总觉得有事没干完一样不舒服。
郁为家趁着天气还没真正进入冬天时就先把新水田需要的鱼沟和鱼坑给挖了,忙了几天的时间才挖完,还有人学他跟他一起挖的,怕明年郁家养鱼的动静太快了跟不上。
于是,这一年冬天就能看到红河村许多干涸的水田中布满了规律的坑坑道道,来年灌水之后便能成为鱼群的栖息地。
冬季来临,郁家今年有足够的存粮,光是秋收的稻谷上缴公粮后都还剩二百八十余斤,另外的粗粮更是不计了,粮食产量比分地前小翻了一个倍。
其他人家的土地收成也都比分地前有不同多少的增加,可想而知以前粮食产量低跟土地无关,还是积极性的问题。
包干到户制度在红河村实行的第一年效果很显著,杨队长心想,多亏分地了。
年前,郁一佛看着时间给郁家老爷子老太太送去了八十斤粮食,不多不少,送到门口就放下。
她没跟人多交流,毕竟现在大伯家的堂姐看见她就怕,大伯家也不愿多招呼,不过她还是看出了老太太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明明今年是个丰收年,日子过的更好了,老太太又不用下地,竟然奇怪的身体不好了。
郁一佛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回家后把这件事跟她爸提了一提,老太太是她爸的妈,她就算不喜欢跟那边联络,却不至于隐瞒这些事情。
郁为家听说后没有很大的反应,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他好像有点茫然,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父母,而且他觉得自己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所以就这样吧,有需要他的时候大哥肯定会找他的。
年初郁一佛买回来的那只小猪经过一年也长成了大猪,秋收后还给它喂了不少粮食,年末杀猪的时候已经很肥了,家里留了几十斤猪肉,卖了一些给乡亲,剩下的卖给收购站得了八十七块钱和十九斤肉票,肉票的使用期有一年,之后一年买肉就可以用这些肉票,算是收购站给卖猪人家的一种补贴。
一年下来,郁一佛手头的钱已经攒了一百多了。
她拿给她爸看的时候他的表情很难以言说,数钱时手也捏的很紧,最后听他低低说了一句“要是早点有这钱……”
郁一佛没听清后面的话,却能大概猜到她爸是在遗憾什么。
静静等她爸情绪平稳下来,她才笑了下说:“爸,明年我去找工作吧。”
郁为家大约不太理解,“找啥工作?”
“我先努力找个工厂的工作,上班后就能报名上夜校了。”
当下的夜校大多是工人夜校,除了家庭有关系背景的人外只有工人同志能上夜校,郁一佛想上夜校只能先成为工人。
郁为家听见夜校就明白了,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好,先找工作然后上夜校。”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答过晋江的答题夺宝吗,我从来没有答对过QAQ
第72章 佛系年代22
既然准备去找工作,郁一佛也该复习一下以前学过的知识,毕竟她的学历只是初中毕业,找合适的工作更难找,考试就要考的更好才更有希望。
虽然她擅长考试,但也没有疏忽大意,过完年之后她就在帮杨全补课的同时自己复习。
郁一佛看过了杨全的高中书本,书本上写了的知识她通读一遍后基本就能看懂,再做一遍课后的练习题就差不多能教他了。
她大概天生就适合学习,两天看完一本书就学得比杨全都好。
“我太嫉妒你了!”杨全趴在桌子上不愿面对事实,“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郁一佛无奈地笑笑,用书敲敲他的手臂,“我快点学会不是能早点教你么,你快坐起来吧,不是说寒假作业都没写吗?”
“是啊,都没写。”
杨全苦着脸坐起上半身,他就是过年多玩了几天,结果一回头寒假都快结束了寒假作业还没写呢,只能来郁一佛这驻扎了。
郁一佛把他的作业推到他面前,“你先写吧,不会的再留着,我等会帮你看。”
他直接拿着作业过来,看样子就是准备在这慢慢写了,她就算记着要拉开距离也不好让人走,那就一块写作业吧。
“冬华,你也把寒假作业拿过来写吧,姐在旁边看着给你检查。”
郁冬华歪着脑袋看了郁一佛和杨全一眼,以前他们看书的时候她都没有在旁边过,一下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跑进房间去拿作业出来。
“坐这。”
郁一佛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妹妹,放好她的作业和笔袋,自己就到她的另一边坐下。
杨全往隔壁一看,他旁边的人就变成了郁冬华,心情不可理喻地郁闷了。
“怎么了?”郁一佛看杨全迟迟不动笔便问。
杨全捏着笔在寒假作业上戳了两下,眼神不看她,语气尽量自然地说:“没什么,题太难了。”
“哦。”郁一佛点头,“慢慢来,先做简单的。”
杨全又戳了一下纸,低头答:“嗯。”
他也很烦自己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情就不好了,还找不出个原因来,特别的烦躁。
笔尖在作业纸上戳了不知道多少下,杨全终于在安静的气氛中定下心来写作业。
郁为家不在家,空气中只有写字和翻书的细微声音,对于三个认真学习的人来说可以忽略,大门掩着偶尔漏出轻微的风声,安静的刚刚好。
郁冬华的作业不多,之前已经写了大半,这会不到三个小时就把剩下的也全部写完了。
“姐,写完了。”
郁一佛从书中抬起头,懵了一秒,出神地眨了两下眼,马上反应过来。
“哦,我看看。”
她把自己的书放在一边就检查起郁冬华的作业。
杨全刚好看到这一过程,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所有的烦闷烟消云散。
郁一佛帮妹妹勾出做错的题目,一年级的题目都很简单,她不用解释过程什么的,勾完错题让妹妹重新做一遍改正就可以了。
她刚把检查完的作业还给妹妹,外面就传来了叫她的声音。
“二丫头,在家不?!”
是陈大娘的声音,郁一佛拍拍郁冬华的头让她先写题目就打开门走出去,外面风大,她走到外面就顺手把门给掩上了。
从门缝里传来的对话可以听出是陈大娘想找郁一佛换点鸡蛋,家里鸡蛋不够了什么的,杨全听了两句觉得没意思就没听了。
郁冬华则乖乖地用橡皮擦掉写错的题目答案,小手攥着铅笔重新写。
杨全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瞄着郁冬华的作业,题目特别简单,不禁让他很是羡慕,要是他的作业也那么简单就好了。
外面郁一佛好像是给陈大娘拿鸡蛋去了,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杨全一连写了这么长时间的作业有点无聊,闲着没事就逗郁冬华,“你的铅笔头都写平了,削一下再写呗。”
郁冬华抬头看了看他,不说话,又低头攥着笔继续写,姐姐不让她自己削铅笔的。
“要不要我帮你削啊?没事儿,不用不好意思,你看你这写的什么字都看不出来了。”
笔尖太粗写的字看不清,郁冬华也扁了嘴,又拿铅笔重新擦掉。
杨全笑着把铅笔拿手上,“行了,我帮你削下,小刀呢,在这里面吧。”
他自来熟的把郁冬华的笔袋拿到跟前来找小刀,郁冬华扁着嘴不太乐意,但也不知道说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不大情愿地道:“谢谢哥哥。”
杨全咧嘴一笑,“不用谢。”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手指间的是一支黑色钢笔,笔帽上有他熟悉的划痕。
“这个钢笔你从哪来的?”
杨全的语气突然变严厉,郁冬华有点害怕,看着那支她一直以为是坏了的笔,小声说:“我姐给我的。”同时心想原来这支奇怪的笔是叫钢笔。
“不可能——”这是我送的,她怎么可能给别人,杨全脸都青了,也找不到郁一佛不会把他送的东西给别人的充分理由,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她的亲妹妹。
“她为什么把这个笔给你?你才一年级又不能用!”
郁冬华挠挠头,姐姐给她的笔袋里还有圆珠笔呢,解释说道:“我姐说以后能用。”
杨全的脸色青中发黑,说不出的憋闷委屈,怎么能这样呢,他的表情难掩难过,握着钢笔的手也发紧。
她怎么能把他送的东西给别人呢,就算他送出去了就是她的东西,她的东西应该她想给谁就给谁,但是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她不喜欢的话哪怕不用光放在那也行啊,为什么非要给别人,而且给郁冬华郁冬华现在又用不了,还不是放在那里,难道他就那么不招人待见,让她连收着他的礼物都不愿意吗?
郁冬华紧张地看着他,怕他把笔捏坏了,也很委屈地小声重复说:“真的是我姐给我的。”他干嘛拿着不放呀。
杨全又被提醒了一次,眉心皱得厉害,紧抿着双唇松开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