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冬华见自己的东西逃离了魔掌就赶紧拢回来,一边把笔都装回去一边偷偷瞄着旁边。
就在此时,郁一佛送走了陈大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来回看了看两人很是不解,“怎么了?”她不是才出去几分钟么,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杨全听见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马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收拾书本不看她,语速很快地说:“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今天就先走了。”
郁一佛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正要说“好”,却还没等声音发出来,杨全已经走到门边了。
他的步伐迈的很快,郁一佛的“再见”没来得及说出口。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疑惑地回过头问妹妹,“冬华,刚刚怎么了?”
郁冬华摇了摇头,“不知道,刚刚杨全哥哥说帮我削铅笔,然后看见我的笔就突然不高兴了。”
“什么笔?”
郁冬华把黑色钢笔拿出来,郁一佛一下子明白了。
她泄气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她怎么忘了她把钢笔放笔袋里了呢,怪不得先前把笔袋给妹妹的时候感觉忘了什么似的。
“杨全哥哥跟你说什么了吗?”
郁冬华不服气地扁了扁嘴,说:“他一直问我笔从哪来的,我说是你给我的他还不信,本来就是你给我的,我才没偷偷拿你的东西呢。”她觉得杨全刚才的模样就是以为笔是她偷的,不然怎么一直问。
郁一佛摸摸妹妹的头发,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偷偷拿的,是我拿错了,这笔本来不应该给你的,怪我之前把笔袋给你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
郁冬华恍然大悟,她就说她姐怎么会把坏的笔给她,原来是拿错了。
“可是杨全哥哥为什么生气啊?”
郁一佛尴尬地笑了笑,跟妹妹解释道:“这个笔是他送我的,他以为我把他送的东西送给你了,就像姐姐如果发现你把我送给你的头花送给了别人也会难过一样。”
“我才不会把头花送给别人呢!”郁冬华立马否认,懂事地说,“那姐你把笔拿回去吧,下次跟杨全哥哥说一下你拿错了呗。”
郁一佛把笔拿在手里,轻轻点了点头,“嗯。”
郁冬华终于不用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事才让人生气的,心想杨全哥哥真小气,一支笔就这么生气,要是是她送给姐姐的东西被姐姐送人了的话,她就算生气也不会这么生气的,而且只要姐姐跟她说一声就好了,没想到杨全哥哥这么大了比她一个小孩子还小气呢,真是的。
郁一佛望着手心的钢笔有些出神,袖子忽然被郁冬华拉了一下。
“姐,杨全哥哥刚才说给我削铅笔还没削,你帮我削一下嘛。”
“哦,好。”
郁一佛回神顺手把钢笔放进口袋,坐到桌边削铅笔。
郁冬华的作业很快改正完了,她放好东西就跑出去玩了。
郁一佛也没有再看书,将钢笔夹在书上很容易被人看到封面上。
一直到开学,杨全都没有再来找郁一佛。
郁一佛平常除了干活就是待在家里,所以也没有再和杨全见过,郁冬华之前提的跟杨全解释钢笔拿错了也不了了之。
虽然最初几天心里有些别扭,但郁一佛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人解释,专门去他家找他解释这件事太小题大做,何况杨全也并没有说他是因为这事生气的,她提到明面上来说也不合适,便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了。
时间一长,郁为家都问过一次怎么好久没见过杨全了,郁一佛就笑笑说大概是学习太忙,回头也把一直夹在书封面上显眼的钢笔取下来。
第73章 佛系年代23
就在郁一佛为找工作准备的时候,老郁家的郁小姑也要出嫁了。
郁小姑已经奔三,在农村未出嫁的姑娘里算是年纪很大的,她出嫁在郁家是件大事,郁大伯提前半个月告诉了郁为家这件事,叫他记得去。
不管他们分家后关系怎样,喜丧大事都不能缺席。
比起两个兄弟,郁小姑没有直接的伤害过他,郁为家还仅剩有一份耐心在,便说自己会去的。
郁小姑的对象是一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工人,要说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她,那就要说说这个男人的年纪了,比郁小姑大十岁,结过婚,现在离婚带着一个女儿,长相一般。
撇开结过婚这一点,不计较年龄的话,男人就是郁小姑一直以来的理想型了,可惜人家如果不是结过婚也不会看上她,她的年纪也大了,父母老了不能一直养着她,总归要嫁人,她只能多看对象的家庭条件,其他的缺点能忍的就忍了,没什么比她过好日子更重要的。
老郁家办喜酒那天郁一佛和郁冬华都没去,只有郁为家一人去了,反正老郁家的那些人也不是诚心想请他们吃喜酒,估摸着就是怕亲兄弟都不来妹妹的喜宴的话丢脸,顺便收份礼金。
郁为家没带多少礼金,他去喜宴是为了一个面子情,不是为了去当冤大头。
他就和乡邻们一块过去,没有帮忙操持宴席,给了一个差不多的礼金数,和大多数人一样坐在桌边吃饭,和主人家不多交流,单纯认识那个男人是他妹夫就行。
吃完饭就回家,郁一佛和郁冬华都没问他那边的事,小姑和她们隔了一个辈,哪怕失礼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郁为家显然也不认为这很重要,表现的就像刚才去不熟的人家吃了个喜酒一样平常,转头收拾起了下午要下地干活的农具。
郁一佛看见,放下书走出来,“爸,你下午在哪干活?我也去帮忙吧。”
郁为家赶她回去,“不用,你好好复习,不是说那个饲料厂过几天考试吗,你多看看书,我一个人下地行了。”
郁一佛被赶回屋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傍晚郁为家回来做了饭,不让她动手,一切以她的考试为先。
郁一佛只能更加认真学习来回报,她找过很多工厂才找到这个饲料厂招初中毕业的人,学历这一关都过了,考试一定不能落后。
五天后饲料厂考试,郁一佛早起走了快两个小时到工厂,考完试再走回家已经过了中午,来回路上的时间比考试时间都长,只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等待结果的几天他们一家三口都很紧张,时时刻刻记着时间,等到结果出来的那天第一时间去看录取名单。
工厂正对着外面的那块黑板上写着录取人的名字,其中就有“郁一佛”三个字。
郁为家特意跟郁一佛一起来的,就为了快一点看到结果,他虽然没文化,但是认得自己孩子的名字,当下掩不住的高兴,神色激动,转过头对着她却有些手足无措,最终拍拍她的肩膀。
“二丫头…”他局促地舔舔嘴唇,“好,考上了就好。”
郁一佛眉目舒展,笑着说:“嗯,我们进去问下报道的事吧。”
这次饲料厂一共招了五个人,一个高中生四个初中生,郁一佛是里面考试得分最高的。
他们本地工厂基本分化工厂和加工厂两类,在同样的条件下大多数人当然都更倾向于福利待遇高的工厂,饲料厂不像化工厂产值高,又不比服装厂食品厂等福利好,招人的学历要求比较低,最后才只有一个高中生。
郁一佛正式报道的时候认识了另外四个人,都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三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唯一的高中生就是其中一个男同志,女同志叫孙娟,她们分到了一个宿舍,睡上下铺,宿舍里另一个上下铺睡的是老职工。
因为是单人宿舍,住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没成家,新老职工间年龄相差不大,所以宿舍四个人很容易就相处在了一块。
她们新来的五个人刚进厂都是实习工,工作三个月后没出问题就能转正,转正后工资会比实习工资高七八块,福利也都更好,不过郁一佛最在意的不是这个,她更关注报名夜校。
她问了夜校和工厂里已经在夜校学习的工人,夜校报名和其他学校的报名时间都差不多,只要自己注意着夜校的消息就行了,不出意外基本不会变动,她在那之前当上正式工就有报名资格了。
夜校没有固定的学年制,每个学生进去学习多长时间都是不一定的,如果学得快的话来年就可以参加高考,郁一佛有这个想法。
现在离开学还有四个月,她每天工作完回宿舍就会看一看书,书本是正在夜校上学的老职工推荐的专业有关的书,她家人都是农民,她觉得自己对农业最感兴趣,看的就都是农业相关的书,中间回家的时候还从她妈留下的那些书里找了几本参考着看,哪怕上夜校不学这些,她先学了也是自己的知识。
饲料厂的工作技术要求不高,郁一佛和其他人培训了一周就逐渐上手到了工位上,男同志分配的工位是重力气活,女同志分配的工位是轻力气活。
没办法,饲料的生产流程就是这样,几乎没有不费力气的,生产中间要投料结尾要装货,她和同宿舍的孙娟就都被分到了生产前期的粉碎位,给制作饲料的豆粕菜粕这些进行粉碎。
刚开始当然会手酸脚酸,但她干过农活,也不觉得多累,适应几天就好了。
饲料厂一个月四天假,平均下来一星期一天,很多家远的工人会把假期攒在一起一次性在家多待几天,郁一佛离家不算特别远,然而来回路上很费时间,她也会攒个两天假才回家一趟,能在家多待些时候。
因为她的放假时间不定,杨全上高中又是住校的,所以这两个月来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偶然听杨队长说他现在学习很努力,回家除了吃饭就是学习,杨队长媳妇都怕他学成了呆子。
今年上半年收割完一季水稻,到了要种二季水稻的时候杨队长从公社那领来了一个叫做“杂交水稻”的稻种,听说这种杂交水稻产量很高,有的省份种植了这种水稻以后水稻产量翻了两个番,家家户户顿顿吃白米饭都吃不完。
杨队长把公社书记告诉他的杂交水稻的优点跟全村人讲了一遍,讲的全村人羡慕的不得了,要是他们能种这种水稻,那不是再也不用担心没粮食吃了!
激动伴随着怀疑,有人不太相信能有产量这么高的水稻,就算是啥科学家研究出来的又咋样,那以前不是还说哪哪亩产五千斤八千斤的么,最后呢,都是虚报的假的!
杨队长不管这些,他把公社给他的稻种按照土地面积分给全村人,该传达的他都传达了,他也没法强迫所有人都听他的。
不管别人,他作为队长肯定是要支持公社的每一个决定,他家分的稻种他全部都种了下去,这些稻种看上去也不是差的,就算不像公社说的一样产量高,只要不太低就行。
郁为家有些犹豫,他家一亩稻田占了家里粮食的大头,万一种坏了就倒霉了。
郁一佛劝他种,稻种不够的话还可以问不想种的人家买一些,她们这里只是个小地方,国家都这么仔细的宣传这种杂交水稻,每一个小乡村都顾及到了,她觉得不像是唬人的。
郁为家本来也不坚定,她一劝他就决定了,种吧,他们应该相信国家。
杂交水稻起初刚种下田地时和他们以前种的水稻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绿油油的像草一样的青苗,直到水稻抽穗,这种新的杂交水稻才显现出不同来。
杂交水稻的稻穗比普通水稻的丰满很多,每一根稻穗上都长了满满的稻粒,可以想见水稻成熟后的样子,重重的稻粒一定会把稻穗都压弯来,和稻粒的稀疏的那些普通水稻形成鲜明对比。
郁为家摸到那满满的稻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做对了,还好他没有自作主张。
杂交水稻生长的如火如荼时,郁一佛也正式在工厂附近的夜校报上了名。
她在厂里工作时就和一些上夜校的工人交流了很多,对夜校有了大概的了解,想上夜校光报名是不行的,报名的工人太多,夜校接纳不了那么多学生,也要进行筛选,筛选的内容就是考试。
考试是她擅长的,而且听其他工人说不是很难,毕竟夜校就是为了文化程度较低的工人开设,很多工人学历不高,能进工厂有的是因为机缘巧合,有的是因为接长辈的班,如果难度太高就不符合开办夜校的初心了。
郁一佛一直在学习的路上没有停止过,她不担心自己考试会考不过,报名前到开学测验的时间都一直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没有被打乱过。
惊讶的是,当初同时进厂的孙娟因为和她在一个宿舍,看着她每天学习,被她的学习氛围感染也决定去上夜校提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新年快乐。
第74章 佛系年代24
曾经灰暗的十年才过去没多久,国家各类人才都很缺乏,饲料厂非常提倡职工学习文化和技术提高自身能力,为国家培养优秀人才。
郁一佛和孙娟报名夜校的申请都很顺利地得到了批准。
确定要上夜校后孙娟就学习郁一佛一样每晚下班回来看看书,她是考试考进工厂的,虽然比不上郁一佛学习那么好,但报名的测验对她来说不是很难,所以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报名前两天她们俩同行去参加的考试,考试确实不难,甚至很简单,只要之前有复习过课本的基本都能通过,郁一佛觉得这样的考试更像是检查学生是不是真心想要学习,如果想上夜校却连提前复习都懒得复习,那么到了夜校来又能多努力学习呢,不如不浪费那个教育资源了。
她和孙娟考完试出来很轻松,她们知道两人肯定都能通过的。
“哎,那好像是高明啊。”孙娟指着考场外的人群说。
郁一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那有个男同志的背影很像她们厂的高明,就是和她们一同进厂的那个高中生。
“是挺像的。”
虽然一同进厂,但几人的交情几乎都在培训那几天,后来不在一个工位也就交往的少了,孙娟也没准备穿过人群去打招呼,何况那人也很快走远了。
“他也来上夜校啊?”
她的语气很是意料之外,郁一佛明白她的潜台词是“他都是高中生了竟然也来上夜校”。
“可能他也想多多提升自己吧。”
孙娟咂咂嘴,“好吧。”
夜校的入学名单考试后第三天就出来的,郁一佛和孙娟的名字果然都在其中,她们还在公告栏上看到了高明的名字,看来那天她们在考场外没有看错。
夜校正式开学之后她们就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吃了晚饭赶去夜校上课,上课到十点下课回工厂。
夜校距离饲料厂有一些距离,晚上回工厂的时候基本上一个工厂的人都会凑在一起往回走,郁一佛、孙娟和高明三人互相比其他人更熟悉一点,经过一段时间同行走路便更熟了一点,下课路上通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