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知——柯兰诏言
时间:2019-08-30 08:38:58

  可以吗?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要五妹眼中期待地仰着小脸看着我们问,这话就是白问。
  我们衙门里人人喜爱的庄五妹,谁能忍心对她说不可以呢……
  果不其然。
  叶韶看着她许久,终是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了抱,略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扫在脸上的阴影都在颤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才说出那句“可以……”
  想了想又将像只绒绒小猫咪一样乖巧的五妹从怀里松开来,看着她的双眸,又道,“等你想回去了,大人来接你,回家。”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最后两字,叶韶加重了语气,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五妹乖乖点头应允。
  转过身忽然双手伸过来捞我,有些霸道的双臂箍着我的腰侧,不许我动,命令式的说道,“大哥要记得想我!”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恍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应道,“好好好,五妹有命,大哥岂敢不从?”
  庄沐萱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我,眨巴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对着苏柽张开双臂。
  苏柽顿了顿,未做动作,似乎是在等什么。
  庄沐萱又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拉长了音调笑眯眯地喊道,“捕头――”
  苏柽挑眉,微蹙了蹙眉心。
  庄沐萱会意地跑过去抱住她,下巴在她肩头蹭了蹭,甜甜地唤了一句,“姐姐。”
  苏柽无奈地回抱着她,轻拍了拍后背,温柔又不失威严道,“要乖乖的。”
  五妹仰头傲娇,“我是天下第一乖好么!”
  众人失笑。
  庄沐萱啊庄沐萱,你确定你不是天下第一会卖乖么……
 
  第82章
 
  没有了庄五妹的衙门,好像一下子冷清下来, 从前她在眼前晃来晃去把人烦的头疼, 如今有好些时候,看不到那个往常总在眼前欢蹦乱跳的身影,似乎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甚不习惯。
  不过走了庄沐萱, 又来了个白千帆。
  自打我们回到衙门, 不见五妹, 千帆便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五妹为何不回来?五妹还回不回来?五妹是不是不回来了?”,尽管我反复强调,“五妹是要陪陪她外公,会回来的!不会不回来!”,但千帆还是一天至少要唠叨个四五遍,没完没了,搞得我看到他就怕得要绕着走。
  经过年关前后几次事后, 最近衙门里还算太平, 清静下来,苏柽又埋头宗卷室, 在众多旧案卷中翻找对比,无影盗贼一案,找出几宗类似案件大概锁定了嫌疑人的范围,似乎是有了些眉目,一对比排除之后, 总有那么一两点不符合常理,感觉又一无所获。
  江员外家一案,说大也不大,细细算起来只能是一个普通的盗窃案,丢失的也只是一些珠宝首饰,并无什么珍稀宝贝,可一直困扰苏柽的是那人精准巧妙的作案手法,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那些珠宝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后与他也有过一次交手,可当时苏柽设下那么严切的局,也被他戳破,至今为止我们谁也没有真的见过那人的真面目,看到的都是黑影,速度之快令人窒息。
  可若说是高手,向来值得他们出手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珍稀古玩,又怎会看得上员外家的一些普通珠宝,那段时日好像很缺钱似的,频频出手,而入了深秋后,再到如今已近初春,再也没有现过身。
  谈不上扑朔迷离又有些诡异的仅有的一些零散的蛛丝马迹,几乎没有多大用处。
  专下心来研究案子反倒步步都在困局里,苏柽的眉头又紧锁几分。
  我突然有些想念五妹,至少她层出不穷的幺蛾子,花样不断的鬼点子,总能整出点什么来烦烦苏柽,岔一岔她压在心里烦躁难解的情绪。
  深夜巡街回去的路上,我望着苏柽走在前面的身影,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我下意识紧了紧衣领,心下踌躇了许久,欲上前与她说上两句话,分一分她的心,却听到冬夜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呼声,划破了这寂静无声的上空。
  我与苏柽立马快步闻声寻去,只见北巷口处两个身形,一道黑影手起刀落就要朝倒在墙边地上的人砍去,我甚至还来不及开口制止,苏柽一个甩手,似乎是发出了什么暗器,只听“呲啦”一声划破布料刀入血肉的声音,那个黑影侧身捂住了手臂,在原地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被伤到。
  就在这空当,地上的女子突然一把抱住那人的小腿,那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脚踢开她,苏柽拔剑上前,那人失了痛下杀手的时机,不得不转换目标应付苏柽,我忙上去帮手,黑影见形势不利,脱下肩头的包袱朝我们扔过来,我拿剑去挡,只听“稀里哗啦”阵阵叮当脆响,包袱里掉出来一堆珠宝首饰。
  墙边的女子被踹倒在地呼痛,苏柽分了心去看她,蹲下身扶了一把,那黑影一个轻跃飞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们,嚣张叫器,“在我刀下还能留命的,你是第一个!算老子今天倒霉,这帐,咱们以后且有的算……”
  黑影一闪而逝,苏柽拽过我来扶墙边女子,自己轻功一跃随既跟上那黑影,只留下一句,“照顾好她!”,便不见了踪影。
  我被她猛地拽得一个趔趄,下意识结接过她原本扶住的女子,这才看清女子的脸。
  “铃兰?!”我惊呼出声,赶紧去察看她的伤势。
  铃兰一手捂着小腹,忍痛喘着气拽着我的袖口,弓着身子缓了一会儿,这才似乎是好受些,接着我的手劲儿慢慢站起身来,一动又好像触动了痛处,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我忙伸手揽住她腰侧,借力给她站稳脚步。
  “林大哥,你不用管我,快去帮苏捕头的忙……”铃兰急着推我去追苏柽。
  我哪里能扔下她不管,再者说,我轻功不如人,此刻也追不上了。
  “你别乱动,”我忙扶稳她,“你伤到哪里了?痛得厉害么……”
  铃兰强撑着摇了摇头,“还好。”
  我扶她在墙边坐下来,蹲下身来一边察看她衣服上有无血迹,一边紧张询问,“他只是踢到你腹部了么?有没有伤到别处?”
  铃兰拉住我忙乱察看的手,在嘴角扯出一丝安慰的笑,“没事的,林大哥,苏捕头和你来得及时,我并未伤及别处。”
  我看她身上也无明显的血迹,唯一就是方才被黑影踢开的那一下太过狠绝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怎么回事?他为何要杀你?”
  “我下午时候去后坡采苍耳,方才才回,天黑看不清,一到巷口就撞上那人了,撞掉了他身上的一个包袱,这些珠宝首饰就哗啦啦掉了一地,我看情况不对,还没喊出声就被他捂住了口鼻,我慌乱中将一篮子里针刺锋芒的苍耳扑了他一脸,又咬了他一口,喊了起来,他推开我,抽刀想下杀手,然后你们就赶来了……”
  我听完铃兰的话,不禁心有余悸,忍不住数落她,“这季节的天总是黑得早亮得晚,你呀!不要老是一个人早出晚归的!你要是真的想去,跟我说一声,我陪着你,总好过你一个人,真出了事怎么办……”
  铃兰像做错了事似的低下头,小声唯诺道,“我……”
  还未等她说出什么,苏柽便回来了,我忙站起身来,对上她的眼眸,只见她微摇了摇头,应是被那人逃脱了。
  地上散落着两包袱的珠宝首饰,还没来得及去收。
  “是他。”苏柽冷声道。
  “他?”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说他就是江员外家失窃案那人?”
  “嗯。”苏柽点头,“无论是手法还是身形,都无疑是他,只不过第一次见识他的轻功,难测的上乘,又极擅长反追踪,所以还是给他逃了……”
  我正寻思着如何安慰她,她忽然想起受伤的铃兰来,忙收起情心绪,弯下身来察看铃兰,“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没事没事,”铃兰忙回道,顿了顿又忍不住惭愧,“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还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话!”苏柽打断她,伸手去轻按了按铃兰伤处,看有无伤及脏腑,“方才那种情形,你还不要命的去拖他,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苏柽这么说也提醒了我,我在一旁附和道,“对啊,你又没练过武功,哪里拖得住他,这么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再做了……”
  铃兰望着我俩,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苏柽将无影盗贼留下的珠宝首饰收好,送铃兰回了程记酒铺,苏柽亲自为她检查了伤处,又揉了些药酒,确定无大碍之后,才舒一口气。
  铃兰忍不住问,“那人是什么来头?是贼吗?他说我是他刀下第一个留命的人,那他从前是杀人无数吗?……”
  “他就是我们一直追查的一个盗贼,背景身手目前还没有查清楚……”我回答道。
  苏柽一直沉思不语,听了铃兰的发问忽然转过身来,口中反复念着,“第一个留命的人……那刀……是……阎罗刀!”
  我不知她在说什么,她却像忽然恍悟一般想起什么来,拿起佩剑就往门外去。
  我也忙紧跟在后,只见她一路奔回衙门,冲进宗卷室便开始翻找,从架子最高处翻出一箱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旧卷,在箱子最底层,抽出一叠案卷打开来。
  我凑过去看,那案卷记录极为简单,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阎罗大盗‘胡不归’,杀人如麻,轻功极佳。到他手的东西从未被追回过,他刀下的人,也从未能活,故乃‘不归’”,再往后翻,剩下的页数就都是空白。
  “这宗卷写得这么简单……”
  我不禁奇怪,即使是十几年前的案卷,也不至于潦草马虎到连案件过程都毫无记录,只有这区区数语。
  苏柽放下案卷,在桌旁坐了下来,沉声道,“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到他手的东西再没被追回来,案卷无法记录在册,况且,他亦有十几年未在人前出现过了……”
  “确定是他吗?”
  “铃兰姑娘的话提醒了我,如案卷所记载,他之所以叫‘胡不归’,就是在他刀下的人从来都无一幸免,而称号前面的那四个字,阎,罗,大,盗……”她顿了顿,眼神望向远处没了焦点,“八年前,我在一本《北承王墓》中读到过,阎罗刀乃北关承王之刀,承王死后与其一同下葬埋于古墓,东梁十二年,被盗墓者挖出,流入世间后下落不明,我在书中见过那把刀的图谱,正刻阎罗反雕钟馗,刀柄有无常画符,那人手持正是此刀,想必胡不归‘阎罗大盗’的称号也正因此而来,还有他的一身上乘轻功,八九不离十就是此人了……”
  今日此梁一结,案子怕是更加棘手了……
 
  第83章
 
  无影盗贼案有了头绪,正当苏柽牟足了精力全力准备追查到底时, 江夏传来消息, 云家家变。
  那日我与苏柽,叶韶正在书房研究案子对策,延泽突然闯门而入, 着急大喊, “大人, 头儿, 大哥!五妹出事了!”
  叶韶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镇尺,“啪嗒”一声从手心滑落,我忙走过去拉住延泽,急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云家有人托人带来消息,说云家大少爷云祁囚禁云覃和五妹,势逼云老爷子交出家产,还要掘云桐之墓, 以此逼死五妹!”
  我脊背一凉, 顿时心慌起来。
  “何人传来消息?”苏柽也上前一步问。
  “来人说,云祁封锁了云府上下, 不许消息传出,是管家拼死相护,被云祁乱棍打死,扔出云府之外,憋着最后一口气向人求救, 才将消息带来……”
  “龙伯……”闻言我只觉腿软,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敢相信。
  我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下一刻身侧忽闪过一阵风,叶韶推开椅子,夺门而出,我和苏柽快步跟上去。
  他直奔后院,翻身上马拉起缰绳便往外去,我和苏柽,还有紧随而来的溪秋、千帆与延泽,二话未说也一人一匹马冲出衙门。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云祁怎么说也是她舅舅,不会这样对她,不会的。
  我在心里不停祈祷默念,拉着缰绳的手止不住的抖。
  那消息来得太吓人了,我心中一万个悔恨为何没有派人盯住云府动向,为何就那么放心的将她交还给云家,为何送她回去时不查一查云祁……
  策马疾驰赶往江夏,我的脑子还是懵的,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不真实得像梦,这是在梦里,快醒过来。
  直到快马加鞭赶了半日路程,到了云府门前,一行人匆忙下马往里冲,云府本就人丁稀少,上下张罗的只有管家龙伯和几个丫鬟家丁,此刻进门,前院一片狼藉,盆景石椅倒得遍地,不见龙伯,碎了的石桌前还倒着一个家丁,溪秋快步走过去察看,探鼻息的手猛地一缩,回头朝我们看过来,皱起眉摇了摇头。
  此刻,一路上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梦一瞬间被戳醒。
  叶韶有些慌乱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想去扶什么,却抓了个空,脚步错乱地想要寻什么,却一个脚滑不稳磕倒在台阶上,苏柽忙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我和弟兄们上前,看到他膝盖处的白衫前摆被磕破,粘上泥污又丝丝从内渗出血来。
  “画言……”叶韶堪堪抓住苏柽袖口,颤着声唤。
  从前无论是面对各种尸身还是危急时刻,叶韶从来都是施施然化解,但此刻我看得出他很怕,怕到慌张地先乱了阵脚。
  苏柽一手环在他腰侧扶住,一手回握住他手,在他耳侧低语,“师兄,你不能慌,先寻五妹要紧……”
  “沐萱,对,沐萱在哪里,沐萱在哪里!……”
  叶韶强作镇定地稳了稳心神,踉跄跨过台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庄沐萱,我与弟兄们也分头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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