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这里缺人手,你看我受伤了也不方便做事,难得碰上个老乡挺有缘的,有没有兴趣一起干?”刀疤男一听有戏,立马来了兴趣。
“我最近手头紧张要现结。”沈程寡淡应道。
“放心,钱可以日结,一趟下来千把块少不了你。”刀疤男因为沈程的口音戒心放下不少,他本来担心俞丁英被警方认出,怕误了对方的交货期,眼前碰到这么个缺钱的老乡正好。
“价格还是讲在前面比较好,一起干也行,我要5000。”
“就一天跑腿的事,5000怎么可能?”刀疤男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沈程,俞丁英这种从大凉山一路到这里,一趟下来顶多给一千,而且一问一大把,途中还能陪.睡。
“你找的这么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我可是没有案底的良民,既然冒险了当然收费要贵点。”沈程似笑非笑地看着刀疤男,其实听着更像是威胁。
电梯里的空气莫名凝固起来,刀疤男瞬间凶相毕露,数秒后又改了主意,“成交,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事办成了再给钱。我去办下出院手续,到我那里再具体安排。”刀疤男说时按了电梯,回到病房那边,半个小时后就喊沈程和周遇宁坐他的车子过去。
周遇宁本来只是想报个警而已,倒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搅入这趟浑水。她头一回看到沈程眸光发亮,像是蹲守许久的孤狼看到久未露面的囊中猎物似的,她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和沈程说什么。
刀疤男的警惕性很高,载着沈程和周遇宁绕了好几圈,到夜幕时才开到个拆迁到一半的城中村。
四人一起在破败的小菜馆里吃了饭后,刀疤男在前面带路,兜兜转转才去了个破旧的简陋旅馆。他租的地方在二楼,进去后里面放着两张木床,里面凌乱堆放着各种东西,床单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做恶的酸馊味。
“明天早上四点出门,晚上要办事的话早点办。”刀疤男随口叮嘱了沈程一句,走到外侧的床前,突然伸手去扯俞丁英的衣服,没几分钟就当着沈程和周遇宁的面粗鲁的.。,丝毫没有顾虑到俞丁英是个孕妇。俞丁英像是对此麻木了,都没觉得不自在,反倒周遇宁觉得恶心的厉害,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她刚进洗手间,就听到刀疤男边.边和沈程聊天起来,“你家娘们不像我这个瘦的猴子似的,晚上肯定很销.魂吧。”
周遇宁僵在原地,无意识重咬着下唇。
下一秒,她听到沈程兴致缺缺地搭理了一句,“一般,不过她这几天例假期,我嫌脏。”
她偷偷舒了口气,不过惊悚的是她发现沈程的嘴巴像是开过光似的。周遇宁把门锁好后去看,延迟了好多天的例假好巧不巧来了。
她困在浴室里好几分钟后,硬着头皮发了条短信给沈程,“我刚刚来例假了,麻烦帮我买下东西。”
“好的。”沈程也没想到随口一说都能说中,炯炯有神回复过来。
她紧接着听到沈程开口,“我下去买包烟。”
“楼下拐角那里就有小卖部。”刀疤男忙他自己的事,随口应了一句。
没过几分钟,沈程就回来了,随手敲浴室门问道,“掉茅坑了?”
等周遇宁过来开门,他侧身递了东西过去。
周遇宁换好后才想到个最重要的事情,又发了条短信给他,“麻烦你再帮我买下止痛药。”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一般轻易不会开口麻烦别人。沈程搜索了下药店,最近的来回一个小时车程,手机上下单也不妥,刀疤男肯定会起疑他和周遇宁的真正关系。
他想了下回复过去:不方便买,克服下,明天早上出门后会找机会让你离开。
周遇宁等了好几分钟才收到沈程的回复,她理解眼前的状况,简短回复他:好的。
好在周遇宁出来后,刀疤男已经了事,周遇宁才没有如坐针毡。
“早点睡明天才有精力。”刀疤男催促了一句,周遇宁知道刀疤男在盯着自己的反应,背对着刀疤男把外套脱掉,沈程随手把墙上的灯给按了。
周遇宁躺下去后远远背对着沈程,她是很有hiv患者的自觉,不愿意和他人有任何接触以免造成别人的困扰。没多久腹部就开始绞痛起来,她之前读大学时冬天常在外面兼职落下的宫寒病根造成的。周遇宁手脚冰冷地蜷成一团,距离离开这里还有八个小时。她祈祷自己能顺当熬过去。
黑夜似乎会更加放大腹部的绞痛,她又不便喊痛出声,只能用手背紧紧抵在腹部,整个人无意识的大幅度蜷缩起来。
一分一秒都难捱得很,即便她的耐痛耐受能力其实好的可以。
她再次用手背重重往腹部抵去,背后忽然伸过来干燥温和的掌心,温顺地覆在她因为冷汗开始黏腻的手背上。她脊背瞬间僵硬起来,他像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掌心轻碰了下她冰冷的手背,无关风月,在示意她放松点。
第46章
两人虽然隔得远, 不过毕竟同.床.共.枕, 周遇宁细微的蜷缩挪动,他其实都是感知的一清二楚。虽然没有碰触到她身上,沈程都能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沈程知道周遇宁耐受力好着, 之前在林芝那边夜宿帐篷时, 后腰上被他无意中撞得急性肌肉拉伤都不会吭个气, 眼前都主动提出要求自己给她买止痛药, 肯定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他是个人原因对这个案子查得紧, 联想到王明波他们的原户籍都在大凉山, 眼前这两个又是大凉山那边过来的,要去供货的对方又正好在回声酒吧那边,他追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难得线索渐朗, 他当然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兴许能把王昌喜的幕后之人连根查出。
不过对周遇宁来说,其实完全事外人一个。
他都没有引导她要怎么做,她倒是很有眼力见地配合他行事。
周遇宁悟性聪慧,很多事情上都会触类旁通,和这样的人共事其实很轻松,不用细说繁冗,她就会无师自通地明白对方心思, 心性又高,还不拖泥带水,能自己解决的决不会假手麻烦他人。而且胆量俱佳,临场反应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会有的从容淡定。
虽然和她相处时间不多, 不过沈程无比相信张新远那些道听途说的信息,譬如突遭家门巨变后还能发挥正常。以她的心智和抗压能力,当年周遇宁身上的那些事就能很好理解了。
就事论事,他其实挺欣赏周遇宁的这种性格。
所以察觉到周遇宁小心翼翼地微调睡.姿,沈程就猜到她这会应该是难受到一定程度了。
只是她自己的性格使然,再难熬她也不会出声给他添麻烦而已。
他想到这里,莫名觉得歉疚。
追查嫌疑犯是他的职责,她并没有义务身陷囹圄陪他呆在这么个肮脏腥臭的地方受罪。
他掌心刚碰到她的手背,果然察觉到她身上寒意渗骨,他大概知道一点常理,估计手脚畏冷的人容易气血不畅,痛经也就能理解了。
不过他也做不来别的事,只是轻轻覆在她握拳顶在腹部的手背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舒服一点。好一会过后,她本来紧绷的后脊背才慢慢放松回去,原本顶在腹部的双手不知不觉挪到侧边。被他干燥温厚的掌心有规律的轻触到,她虽然依旧疼得冷汗直冒,然而身心却是无意识地放松回去。黑夜漫漫,他温厚掌心带来的安全感让她想起了周邵华,以前她高烧睡不着,周邵华也是会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只是让她心安而已,虽然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梦到过周邵华了。
越是思念,她反倒越会克制自己。她不是一个会随意放.纵流露自己情绪的人。
腹部的绞痛并没有因为他掌心的那点余温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她被一波接一波的拧绞凌迟得神志不清。身体苦痛难忍的时候,意志就紧跟着溃不成军。
她其实无比想念周邵华,所以眼前的几分疑似温情就让她贪恋地食.髓.知.味。也许是痛得麻木了也许是体力虚脱,她迷迷糊糊中朝那点余温暖意靠回去,尽管那只是她痛得神志不清时的一点臆想而已。
周遇宁第二天是被沈程拍醒的,她也没有料想到自己昨晚居然能睡着,这会腹痛依旧没有完全消退,不过至少能够在忍受范围内。她迟滞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紧接着利索去穿外套回去。
沈程出发前,走到衣帽架那边随手拿了顶黑色鸭舌帽过来戴上。
刀疤男从床底下拿了个黑色行李包出来,他今天难得话少,在前面带路匆匆往楼下走去。沈程本来想找机会让周遇宁先中途下车,没想到刀疤男自己开车,一路疾驰过去没有中途停车的意思。
后排位置上的周遇宁余光带到沈程飞快发送了几个字,她以为是沈程在知会她待会脱身的时机,隔了好几分钟后她才偷偷瞥了下她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没有未读消息。
开了大半个小时后,刀疤男在距离回声酒吧两个路口的小巷子里停车,这里是监控盲区,他之前就观察好了的。
“你五点准时进去,门口有人接应你,把四十万货款拿回来,我再给你日结。”刀疤男和沈程交代起来。
“知道。”沈程接过沉甸甸的行李包,下车后去开后排车门,示意周遇宁一块下车。
“酒吧那种地方乱的很,嫂子还是留在这里好了,这里安全。”刀疤男嗖得下车跑到后排那里制止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活还没干先扣我的人?”沈程冷笑了下,火气大得随手把行李包重重甩回到副驾位置上,“老子虽然缺钱,不过也没缺到这种地步。大不了不干这一票!”
刀疤男没想到临到头沈程居然反悔想撂挑子走人,虽然回声酒吧近在眼前,不过他自己也是从牢里出来还不到一年,万一运气不好被逮住累犯量刑会更重,最要命的是他自己脸上的长刀疤碍事,不管去哪里,监控里随便一看都能被清晰辨认出来。他想想还是安全第一不冒这个险,语气就软了回去,“兄弟,你可别想歪,毕竟几十万的货款,我怎么知道你拿了钱一定不会跑路。你将心比心试想下,我这个做法也不过分的。而且就是去交个货的差事,钱货两讫也没别的事,来去顶多半个小时,你半小时后回来接嫂子不就行了?”
一瞬间的沉默。
还是周遇宁低头小声出口打破了沉默,“老公——就半个小时,五千也挺多的,够我们两个月的开销了。”她没办法多说其它,只能用这个方式传话沈程,是催他按照计划行事,她有能力自保。
果然,下一秒沈程就重新拎回副驾上的行李包,走的时候猛地把副驾的车门关上,力道大的整个车身都明显晃动了下,其实是在无声地警告刀疤男不要打周遇宁的主意。
这种人,其实到黑吃黑的地方,容易镇得住场子,办事才牢靠,派俞丁英这种软柿子出门,明明是一等货也少不得被对方挑各种毛病,到后面拿的钱总是不足数。刀疤男看着沈程疾步离开的背影,放心下来开口问周遇宁,“你老公脾气挺大的嘛!”
“恩。”周遇宁低头小声应道。自从沈程拿着东西走远后,她的神经都绷紧了。她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万一运气不好和刘庆隆当面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她及时打住了自己的念头。
“平时三天两头动手打你吗?”刀疤男想起昨天看到周遇宁脸上的巴掌印问道。
“恩。”
刀疤男虽然起了色.心,回想起沈程刚才离开时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发虚,这会紧要关头他不想多事,干脆走回到主驾那边。他隔个几分钟就要看下时间,显然有点担心沈程会不会中途跑路。不过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押在他这里,他又赌沈程不会见钱眼开的跑路。
眼见着都快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刀疤男焦躁不安地点上烟还没吸几口,街道尽头突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在安静的拂晓时分听来格外刺耳。
“操!他妈的居然报警了!”刀疤男忽然意识到沈程可能是警方的人,气急败坏的下车去开副驾的车门,紧接着一把拽着周遇宁的头发恶狠狠问道,“你那相好是什么人?他要是敢报警老子弄死你!”
“他不可能报警的!你听——警车只是开过这里而已!”周遇宁头皮被扯得生疼,只能顺着刀疤男的胳膊上半身都往车门那边挪挂过去,虽然突来其变又被刀疤男暴戾威胁着,她依旧清醒得很。
周遇宁忽然想到沈程刚才快速发送短信的场景,心里明白大半,本来一直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果然,被她这么提醒了下,前一刻凶神恶煞的刀疤男也侧耳去听,听到警车从前面街道上一路开过去,但是并没有在回身酒吧前面停车。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反应过度了。
刀疤男想到这里,收手回去,借着拂晓光亮近距离看了眼周遇宁,那点色.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站在周遇宁右侧的车门边上,哄劝周遇宁起来,“要不要考虑跟老子混?老子保证不动手打你!打女人的男人最没品了!”
“不、不行!我、我老公要是知道了,会、会直接打死我的!”周遇宁像是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应道。
“打死人不至于吧?那是犯法的!”刀疤男显然觉得周遇宁的说法夸大其词。
“之、之前有个男的送了花给我,就、就被他打、打成残疾了,我、我老公因此欠了很多钱,还坐了两年牢才出来——”周遇宁急中生智应道。
“这么虎?操!还说他自己没有案底!”刀疤男骂咧了一句,把那点坏肚水又压了回去。他出门是为了求财,没必要去惹这种虎了吧唧的愣头青。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干脆诱.哄周遇宁起来,“我看他穷得有上顿没下顿,你自己不会想办法离开他?”
“他、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还挺好的。”周遇宁估计沈程应该快回来了,只能绞尽脑汁和刀疤男硬聊来拖延时间。
“好个屁!你忘了他打你了?你要是愿意跟别人,保管你这辈子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这傻缺除了长得俊点还能有啥?”在刀疤男眼里,他看不顺眼的人都是傻缺。
“我老公是挺好看的——”周遇宁像是完全没听懂刀疤男埋汰沈程的话外之音,反而装蠢小声应道。
刀疤男没想到周遇宁压根没领会到他的潜台词,他本意想怂恿周遇宁和他一起跑路,还真是鸡同鸭讲白费功夫。这么低的智商怪不得会把那个傻帽当成宝,他心里不爽干脆又去点烟猛抽起来。
“给你。”身后忽然响起沈程的声音,刀疤男一转身就看到沈程递了行李包回来。他看了下时间,正好是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