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呼啸风过,后面烈阳符引起的阳气火跟追狗一样窜奔过来,水线眨眼变成了明亮的火线!
像炸/药引爆前点燃的导/火/索。
紧接着,陈无岐看着明越准时在方才越过的小支流前刹车,一股脑将剩下的农夫山泉倒进河中,随后手中什么东西一打。
脆响后,水线跳进河里,火线紧跟而上,噗嗤一声响,也跳了进去。
一瞬安静。
明越满头大汗,撸胳膊挽袖子蹲在河边看。
阴阳眼视野中,漫卷如烟的阴气从河中爬涌出,瞬间浓度爆炸,将阳气火吞噬。
陈无岐心头一紧。
万一没扑灭怎么办?
万一失控了该如何?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壮烈的阳气火线跳进河里,跟放了个屁似的,再也看不见了。
阴气慢吞吞顺着它燃烧的痕迹爬上来。
空气霎那间潮湿起来。
陈无岐:“......"
陈老师立刻回头看二山门站。
果然,车厢如常,烈阳符灭了。
陈无岐感到不可思议。
这头,明越才看到陈无岐,赶紧打招呼:
“陈老师好!”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来晚了……”
“实在是,落霞离这里有点远。”
“好说,那事儿不重要。”
陈无岐眼下没心思追究他们迟到,眯眼盯着明越,问道:“刚才的阳气火怎么灭的?”
明越看着陈无岐两只异色阴阳眼,立正站好回答道:“老师肯定是您太着急了。”
“水灭火,就这么简单啊。”
陈无岐嗤笑:“老实交代。”
“阳气火怎么可能被实体/液态水扑灭”
明越展开右手,将打火机点燃,橙色火苗在黑夜中跳动:
“水不能灭阳气火没错。”
“但是水能灭真火啊。”而真火是可以吞噬阳气火的,毕竟是活人地界,神神叨叨的鬼火打不过滚烫的人火。
“我用水流将阳气从列车中引出来,做诱敌作用。”
“就是看准了这里有条支流。”
“所以我说老师刚才肯定是太着急了,没仔细看。”
“刚才水倒进河里之前的一秒,我用打火机把那条火线点着了。”
火烧阳气,绝对是力克阴气的大菜。
——但是,就怕真水。
说着,明越又甩了一下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末了补一句:
“如果老师您不信的话,可以把阴眼捂住,看看火烧过的痕迹——”
“——肯定是真火的火灰子。”
“......”
陈无岐盯着明越手中的打火机,片刻后:“你还真胆大。”
“不怕自己手速跟不上阳气火的速度吗?”
明越摸摸鼻子,“怕,但是没办法。”
她尴尬一笑:“自己惹的事得自己收场啊。”
“做事都要负责任的。”幸好她反应快,万一阳气火真的烧干了列车上的阴气,列车其余车厢谁抽个烟,火星子一飞,那真是要疯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陈无岐一愣,旋即勃然大怒:“烈阳符是你用的!”
“你给我过来!”
明越:“……”
明越叹口气,决定回去之后再把老哥给的书再完完整整背十遍。
再不敢乱用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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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然一群人赶到时,陈无岐雷霆骤雨般的批评已经接近尾声。
明越低着头挨训,像个发霉的土豆。
颜峻和秦鳞一旁听着,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惹祸,天天惹祸。”陈无岐喘口气,看着明越眼神有恨铁不成钢也有气愤。
“再这么粗枝大叶,明家怎么能放心交给你这一代?”
明越听的眼眶发红,深鞠躬,吸口气:
“对不起老师。”
“我真没想到,金陵西边阴气这么重。”
“烈阳符我第一次用,没控制好很抱歉。”
说完又鞠躬一次。
大二生心疼学妹,不少人帮着解释:
“实在不怪学妹啊刘老师。”
“路中忽然来了一阵阴气潮,汹涌没头绪,我们就寻思着驱散一下,毕竟还是有活人的。”
“学妹的符刚开始是真的好用,阴气浓度那会也不高,烧着一会就灭了——谁知道,到了倒数第五站,忽然阴气就猛涨起来——”
“——那烈阳符跟打鸡血了一样。”刘天然凑上来做了一句结语。
“是啊是啊。”
一堆大二跟着帮腔。
打鸡血。
陈无岐被这个比喻气笑了。
“行了,别解释了。”他也没真的生气,“再解释课不用上了,你们17级半夜该来砸我的门了。”
“麻溜的,都滚到水西门站底下去。”
站在老桥上俯瞰,饶是夜间也是风景秀丽。
淙淙流水四开道,闪烁银光,左边水西门站,右边油菜花田,高低错落,上下皆景。
东南角有一片密麻麻的黑点,处在地势洼陷带,在菜田后方的视觉死角里,不仔细看根本没感觉。
桥下,几条水道源长流去,传来密集的鸭子叫,嘎嘎嘎。
时令将至,又到了万门紧闭、活鸭子走不出金陵城【注】的时候了。
夜晚赶鸭,不会干扰白日渔作。
鸭农们杆子打水,轰隆隆从河道上驱赶壮实的鸭子们,从遥远的地方游过来,鸭子们因此被锻炼的结实有腱子肉,等待着卖个好价钱,拔毛上桌。
“好看,就是有点乱糟糟的。”月光下,嘎声中,明越站在桥边手搭凉棚说。
“班长,那片黑点是什么?”她戳了一下旁边对比数据的颜峻。
颜峻回神,按照明越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片乱坟岗。”
“满地插石碑,刚才我们去核算过,阴气浓度很高。”
明越摸下巴,想不通:“菜田旁边建坟场,有什么说法吗?”
“......”颜峻翻一页纸,头也不抬:“可是亡主不放心自家田地吧。”
“长久对于土地的执念,这里是城郊,农业户占比还是挺高的。”
明越思维跳跃如野狗,她盯着桥下渐进的鸭子,更想不通了,“怪了,金陵市这几年赔地农业转商业的钱控制好严的。”
“水西门站和二山门建的这么近,不就是想捞房地产钱吗?”
“赔的钱不够的话,这片地皮新建的房子好卖吗?”
颜峻笑了笑:“你操心还挺多。”
“有小区的,在水西门后面,现在天黑看不太清,再西面一点,很偏。”
“对了,我发在群里的pdf看了吗?”
明越点头,给班长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分屏,正好开在pdf页。
其他分屏还显示,明越刚百度过水西门站最近闹鬼的事情。
“水西门站的事情就是夜晚怪叫、工程进展不顺、挖出人骨这些而已吗?”
颜峻:“……”
颜峻失笑,“而已?”
“明越,这不是曝光在我们面前的异象,而是曝光在公众面前的。”
“你要明白,这种程度的异象已经够吓得周围居民一惊一乍了。”
那他们还真是有点脆弱。
明越抓抓头发,有点没头绪:“可是,半夜鬼叫可能是猫叫/春,工程进展不顺可能是有人中饱私囊,挖出人骨有可能是三山门亡魂啊。”
“水西门是老城门,金陵城历史那么长,战乱无数,挖出人骨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准那老哥还是烈士呢。”
颜峻没否认她的说法:“有道理。”
“但是你看我们测绘的部分阴阳气等位线。”
“这里阴气浓度确实很高。”
两人讨论间。
嘎嘎声近了。
仿佛黄水泄闸,几条水道被逐渐弥漫的黄毛覆盖。
老桥下一片毛茸茸的黄鸭子游过来,明越看着,想摸摸。
她脑海中寻思颜峻的话,想找能驳一下的点,结果眼前景象让她一愣——
“班长你看——”
明越指着脚下最左边一条水道,“为什么这条水道鸭子不愿意游?”
颜峻不解,低头一望。
果不其然,四条水道,三条长满了鸭子,只有这一条,无论鸭农怎么驱赶,鸭子们都不愿意进来,嘎嘎嘎乱叫,拼命往其他三条挤。
夜黑风高,秦淮河水格外冷。
颜峻:“……”
颜峻对视明越,“你真的很敏锐,明越。”
——为什么活禽不愿意流入这条水道?
——只有一个解释,这条水道阴气重。
第42章 水西门 三
脚下四条水道, 从老桥四个拱道中分流去远方, 在夜色中浸润墨黑,于远处和天际融为一体。
小黄鸭们在鸭农杆子打水、吆喝声中, 游远了。
黄色在黑夜中有些黯淡发白。
“……”
明越拍拍桥的栏杆,左右看, 想着和谁汇报一下第一条水道有异的事情。
可是眼下, 陈无岐发布了让学生自己查看的指令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学长学姐们也是在各忙各的事情,围着水西门地基脚步丈量的有,下田地检查作物长势来判断背阴背阳方向的有, 还有好大一撮人集群往乱坟岗那边摸了过去——
要不怎么说是封灵院的学生,大晚上爬坟岗也是胆子大。
也不知道半夜出来溜达的老鬼们看到这么多人跑来上坟,会不会吓得哧溜再跑回去。
明越是个说干就干的个性,机动性超强,看完现场就打算撸胳膊自己上, 还没刚走两步打算翻过栏杆, 就被旁边颜峻一把拉住了——他刚才状似查看数据, 实际一直余光盯着明越的动作:
“你要干什么?”
明越不明所以:“下河, 看看怎么回事啊。”
“光看看不出花来啊。”
颜峻:“……”
颜峻是个从小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对于这种动不动就“翻山”“下河”毫无迟疑的人真是叹为观止。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明越。”
“你是女生。”水西门阴气很重, 这种环境下, 女性天生比男性弱势。
颜峻提醒道。
而且, 明知道这条水道有问题, 他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下去探查。
明越举手,做了一个大力水手吃菠菜后的肌肉动作:“我是小太阳。”
“阳气超足。”
颜峻:“……”
颜峻失笑:“你是小月亮还差不多。”
说完,他整理手边没画完的阴阳等位线图,“走吧,我陪你一起下去。”
明越拉住他的胳膊阻拦道:“你不是图还没画完的吗?”
“正事要紧。”
颜峻很自然地将还剩一大半没画好的图纸收起来,神色泰然自若:“你的命更重要。”
“我手速快,剩下的也就半小时的事情。”
于是两个贼胆包天的人当机立断,“违规翻越”老桥栏杆,跳进了长满芦苇丛的河滩上。
高位看,芦苇丛不长,慢悠悠飘在河滩,真跳下来了才发现,瞬间没顶。
周围静悄悄的。
明越小心地摸了一下细长的芦苇杆,芒刺扎手。
植物的根系寄生深广大地,吸水固土。
若是此地水土有异,植物的身上肯定会有所反应。
她小心翼翼取了一截,五月的芦苇柔嫩多汁,明越搓了一把,手掌发绿,随后将手心贴近自己的左眼。
干枯的阴眼顿时开始细细密密的吸收阴气。
果然。
“……”
颜峻单膝跪地,将显形符贴在湿软的河滩上。
湿漉的符纸一颤,肉眼可见的黑色弥漫上来,黄纸像被墨水染色。
好浓的阴气。
颜峻心一跳。
怎么会这样?
此时,符纸被阴气快速腐蚀,已经烂掉了。
颜峻知晓,水西门站项目并非处理已经爆发的险情,而是单纯的防范性项目,主要是交通部不方便堵周围小区住户棉裤腰似的的嘴,才舔着脸求来了风水核算组,过来出一发报告,敷衍住户。
如此算来,水西门也算是有水有人。
怎么会有阴气如此浓重的地方?
旁边明越看到河滩上符纸腐烂的残骸,蹲在颜峻旁边:“邪门。”
“班长你不是说水西门背后就有楼盘吗?”
“是没住人吗?不然怎么会这样?”
“黄纸都黑了。”
颜峻蹙眉,没说话。
他注视着河面。
隐约一层黑气,漂浮在水面上,很浅很淡,无源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