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情况。”
他慢慢说道,还没说完就被明越接上了话:“要不流水有问题要不土壤有问题是吧。”
“……”
颜峻看她。
明越笑笑,“这说明我们有默契。”
随即她摸出几张显形符,蹦蹦蹦踩着小石头去旁边二三河道,颜峻喊都没喊住。
沾水的河卵石湿滑,也不怕摔个狗啃屎。
明越将显形符贴在二三河道。
果不其然,符纸只是隐约的灰黑色,还没有超过书上写得水体阴气值极限。
但是,二道水比三到水颜色略重。
明越三两下又蹦回来,将符纸给颜峻看,让他采样做记录:
“应该是水的问题。”
“但是一道水的阴气已经润湿了土壤,开始污染二道水了。”
“怪不得鸭子不肯游。”
禽类阳气都比较单薄。
鸭子还不会打鸣呼唤太阳,比不得雄鸡的勃勃英武。
自然不愿意涉足这条古怪的水道。
颜峻看着她有点生气:“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安全,明越。”
“明知道这水体不正常,还乱跳。”
明越抓抓头发,“谢谢班长关心。”
“你就当我多动症吧哈哈哈。”
“反正综合系总是要奋战第一线的。”
说完,她蹲着往前走两步,盯着黑漆漆的河水片刻,问:“你看得清水中东西吗?”
颜峻没好气道:“我这是人眼,不是红外线。”
明越噢一声,闻闻,没有污水味,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要不喝一勺尝尝吧。”
“身体采集来的感受数据,最准了。”
颜峻吓得头发一炸:“你敢!”
“手给我放下!”
说完,颜峻在采样符纸旁记录一句:
【流体水有异,质疑水道上游。】
明越笑了笑,被颜峻阻止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将自己水杯拿出来,干净水倒了,舀了一杯脏河水。
回去找医学院的陈红梅学姐,化验一下。
陈红梅:……
陈红梅:让我沉默好吗,我都几十章没出现了!
时间走到十点半。
明越颜峻爬上桥,往坟场走。
一堆人都扎在这里。
坟场毕竟是“别人家”地盘,学生们也不会点明火,那太“阳”太不尊敬死者了——
于是就出现了一堆人开手机打光照明,还有讲究学生专门点磷火的情景了——
乍一看。
一片光亮,惨白幽绿。
眼神不好的路人过来,都分不清这一片人头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
白琳琅冲明越挥手。
只见白室长打光角度不对,手电筒从下巴照起,照的白琳琅倩丽的脸和贞子一样。
明越:“……”
明越走过来,一把把室长的手电筒转了个方向。
真是受不了。
大半夜扒坟头,还要看活人扮鬼。
明越心道。
乱坟岗如颜峻多说,地势错落,石碑排布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没什么纸钱香灰,地下都是寂寥孤鬼。
风一吹,静悄悄。
一圈人蹲在乱坟场互相交换查看的结果。
查看水西门站基站的大二翻纸发言:
-水西门站赶工迹象很明显,墙体不太实,和之前核算的天坛站没法比,原因不明,需要和交通部对接之后再看。
-另,站内阴气有血腥味,怀疑有隐瞒工伤情况。
菜田组结语:
-没有明显异常。
-菜田旁边几棵茶树长得特别好。
河道组颜峻发言:
-第一条水道有异,上游肯定有问题。
-不过水路不比陆路,而且这里是老城门,建议白天阳气足的时候再来看看四条河道。
白琳琅抱膝盖,戳戳旁边玩坟头蚂蚁洞的明越:“水道到底怎么了?”
明越将自己选的最好看的一只蚂蚁小哥送给室长,白琳琅无语接过:
“阴气特别重。”
“符纸黑完了。”
“鸭子都不愿意过。”
“这周围肯定发生过命案,也许还不小,但是究竟是陈酒还是新酒,就不知道了。”
将蚂蚁放生的白室长:“……”
“把新旧命案叫做老酒新酒,明越,你这比喻挺别致啊。”
明越骄傲:“那是,我很有天赋哒。”
白琳琅:“……”
白琳琅摁她脑壳,捶她狗头:“天赋个狗/屎。”
最后轮到整理阴阳等位线图的小组发言,秦鳞将大平板放在人群中央,上面一副等位线图细密缠绕,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紫色蓝色,和地理上西伯利亚冷气压似的。
秦鳞:“标识照旧。”
“彩虹光谱,靠近红色端为阳气,靠近紫色端为阴气。”
“绿色为安全。”大二班长很体贴同场的大一生,专门又介绍了一遍。
“大家看。”
一群人凑上来,狗头打狗头。
这方圆几百米的等位线图像是一锅红紫浆糊。
红色彩饱和度未必多高,那紫色倒真是乌紫发黑,细碎成块,没连成片过,像是一锅被跺碎了的骨头汤,咕嘟嘟都是黑碎骨渣。
两种主要色彩间或排列,像是双色拼图,紫色醒目,挤绕的等位线连不成环,拐拐绕绕。
众人:“……”
众人:“????”
怪事。
怎么这么碎
阳不聚阳,阴不汇阴。
什么鬼。
明越挠头,率先发言:“学长,这是什么新型阴阳地貌吗?”
秦鳞被逗笑了,“我也很奇怪。”
“一般自然流态的阴阳气都会趋向于【集群】,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
“而且你们看——”
秦鳞指着屏幕上红紫色块交界的地方——众人再次往前凑探头,明越哎呦一声,和颜峻脑壳碰在一起:
“这里阴阳气凝结群间空处,缓冲带窄小,本来应该是按照光谱变化,红橙黄绿蓝靛变化完成后,再过渡到紫色。”
“图上却不是这样。”
“每一处,基本上都没有缓冲色。”
“这证明此片区地下阴阳对冲激烈,一定有极强的阳气源或阴气源存在。”
秦鳞的观察很到位。
但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金元宝小胖子抱着膝盖举手,冻得脸色发白:“
会不会是碎尸?死者有怨,埋得地方多,就……很多阴气源?”
秦鳞笑起来:“学弟好想法。”
“但是这未免太碎太多了。”而且每一块紫色的面积并不小。
“碎尸不太现实。”
陈无岐也没打算解释。
这节课他就是预备着让一帮学生崽子亲手感受一下现场,锻炼一下实操。
现在目的达到了。
至于水西门片区出不出事,陈无岐并不怎么在意。
他不像李仙洲面冷心热。
他陈无岐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善恶观的人,他只在乎责任。
学生的安全是他的责任,他会管。
封灵院上课不能干扰正常公共秩序,所以二号线阳气火他会管。
这片阴地周围心思不正的住户不是他的责任,死了堆成山搁路边,他都未必多看一眼。
放任学生们又讨论了一会,陈无岐将烟头扔了,拍手结课:
“好了好了。”
“时间不早了。”
“秦鳞颜峻,组织打车。”
“咱们准备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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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明越直奔医学院,请求陈红梅帮忙化验河水。
陈红梅爽快答应了。
“奇妙。”
陈红梅穿着白大褂说:“去年院阵之后,你们灵院就出名了。”
“现在你让我化验河水,这感觉实在是……”唯物和非唯物,有意思。
“说实话,学妹,你应该让环境工程的人去化验,知道吗?”
陈红梅摸摸小学妹脑袋。
明越拍脑袋,“那我待会再去找找环工院的学长学姐。”
“嘿嘿,学姐不要介意嘛。”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通力合作鸭!”
“封灵院医学院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红梅被逗笑了。
“就当是感谢你们去年帮我们除掉一个隐忧吧。”
“好了,乖,去上课吧。”
与此同时。
其他采样组的同学,也在接洽校内其他学院,进行合作。
毕竟,术业有专攻,灵院也并非通晓所有事情。
颜峻和秦鳞一大早就拿着测绘图去找了地科院。
第二天下午,建筑学院收到了昨晚水西门站实地内景照片。
还有跑到农学院蹭课,捎带咨询水西门周围一公里主要植被作物生长习性的学生。
如明越所说。
综合大学,通力合作。
几天时间眨眼过。
今天陈红梅让明越去拿化验结果。
明越刚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拿结果,风水核算课程群中管理员秦鳞就转载了一条新闻,宛如晴天霹雳,炸的全群沸腾——
消息是“搅屎棍”“急先锋”《金陵早报》出的。
今天早上,环卫工在清扫水西门站时,发现地面塌陷,坑洞处露出人腿。
经警方整理,是两具尸体。
明越:“……”
凑过来看的白琳琅:“……”
白室长叹气:“还真有命案啊。”
第43章 水西门 四【修违禁词】
现代社会, 永远不缺凶杀案。
水泥森林被月光笼罩的每个夜晚,漆黑角落中都会有人命流逝。
新闻学常讲, 人类惯性思维认定:只有坏消息才是新闻(only bad news is news), 不够惊悚不够清新脱俗的, 那只能叫消息。
不精彩、离奇的命案,在这个信息过载的时代,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明越白琳琅安雪茹三个人赶到水西门事发现场时, 这里已经被戒严了。
然而, 仔细看,发觉也许根本没有戒严的必要。
黑色警诫条围着建筑工地水泥框架, 白/粉笔圈住了遗体曾经趟过的地方, 有些褐色的陈旧血迹。
零零散散几个路人看着, 脸上并无多少好奇。
细数, 现场警力比看戏群众还多几个。
下午的天气有些热,三个姑娘眼睁睁看着戴白手套的警察一挥手,将暗沉血迹上的飞虫赶走。
烈日, 工地, 冷漠路人,疲惫的警察。
还有死去人残存的血液。
面冷心善的白室长没忍住叹了口气。
明越心硬头铁,拉她袖子:“室长,我们是来采集信息的。”
“不要用怜悯的表情给警方增加负担。”
“本来我们要来案发现场,接洽的时候, 他们已经很不愿意了。”
旁边安雪茹照例画着大浓妆, 扮社会人技术一流, 天气热也不见脱妆:
“是啊,室长,机会难得,咱们来得早,估计后面同学们接二连三来,第一手消息就被别人拿走了。”
“还不赶紧。”
三人说定,遂上前和警方交涉。
赵队拿着三个学生的学生证,神情狐疑,上下打量:
“封灵来做接洽的是你们?”
“几个学生?”
金大灵院疯了不成?
三个脑瓜子小鸡啄米点头。
明越赶紧将李仙洲的手签递给赵队看。
“......”
赵队仔细查看。
确实是李仙洲的字。
对于李仙洲这个金陵市有名的斩鬼师,老警察赵队还是知道的。
当初他决定从业界回归学界,做教书匠去,很多警局老同事还颇为惋惜呢。
——当然了,这得是些常闹鬼片区、老资历的同志才会有这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搁年轻同志身上,指不定怎么想呢。
赵队对斩鬼师倒没什么偏见。
他只是不放心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娇姑娘。
然而,上面的命令确实是让封灵院来人查看一番,共同侦办案件。
无法,赵队只得将信将疑地拉开警诫条,让几个学生进来。
见此,同寝三人对视一眼,让阳气最旺的明越站在最前方。
阴阳气没有实体。
因为沁润效应【注】,它们常粘附、黏连在某些职业的人或特殊用物上。
黑色警诫条就是命案现场的必备物件,作用为隔离无辜与有罪,辟邪刚正,凭空一拉,能死死封锁住阴气,防止警诫范围外的吃瓜群众被冲击。
前提是,官方力量没有掺和进这件命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