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山外有水
时间:2019-08-31 08:42:06

  越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姐姐您和陛下的闺房隐秘,求求您别说了好吗求求您了!
  此后越苏能窝着不动就不动了,有本事进皇帝寝宫来抢人啊……
  沈老板怎么还不来嘤嘤嘤。
  直到有一天清晨,新帝照例起早去朝宫,越苏带着困意爬起来,陪着吃了早饭,按吩咐帮他穿上朝服,环过腰系腰带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揽在怀里,耳畔是极度温存的话语:“常仪。”
  越苏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反常行为,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当是养了只脾气古怪的大型犬,心平气和地应道:“陛下,我在呢。”
  他声音里隐藏着奇怪的兴奋与雀跃:“今天带你去玩。”
  越苏眼皮也不抬:“陛下不是说今天有要事吗?我不无聊,陛下的事情更重要。”
  新帝含着笑意说:“我要做的事情和带你玩并不冲突。”
  他从袖中抽出一条绸带,扳过她的脸,将冰凉软滑的布料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似乎打算给她一个大惊喜。
  越苏眼前一黑,心中不免惶恐,上手去摸,试着要扯两下,立刻被制止住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绑的,哪怕是剧烈走动,那条绸带也不会往下滑。
  她双手往外平探,刚要尝试适应这雾蒙蒙的黑暗,忽然身子一轻,帝王竟然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秦宫尚高髻,宫中女子都挽着各式各样的高髻,越苏头上是个并不张扬的凌霄髻,但上面却像孔雀开屏一样错落插着几支簪钗,金玉珠宝,贵气逼人。
  ……真不怪越苏,越苏向来对这些珠宝首饰没有特殊偏好,只是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话语权。
  皇帝每天早上的娱乐时间就是拿她的发髻做插花,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往上堆就完事了,能戴十支簪子绝对不会戴九支。
  越苏早就对自己是个供插花的花瓶这件事毫无波澜了。
  虽然皇帝选的首饰和他自行组合出来的头面一般也很好看就是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听不到什么杂音,是一片齐刷刷跪下行礼的沉闷响声。
  被轻飘飘地抱下来,扶着坐在朝宫内室的榻上。
  “等寡人一下,寡人马上就回来。”
  耳边衣料摩擦的声音远去,越苏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去碰眼睛上的绸带,但是还没触碰到,她就缓慢地重新放下了手,仿佛刚才经历过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皇帝,任他剥夺掉视觉,把自己放置在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不是的。
  她听见了轻轻的、遥远的一声“铮——”。
  那是上好的匕首刀剑,急切饮血而不得,发出的嗡鸣声。
  越苏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胡亥他不会是……想起了在现代的生活吧?
  所以他幡然醒悟,立志要做一个好皇帝,重新收拾大秦的江山,打算把刘邦刘小三扼死在摇篮里?
  那他对自己诡异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现代并没有见过她啊?
  总不会是当皇帝当久了,想试试自由恋爱,而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小倒霉蛋?
  越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视觉被封闭让她的听觉更加敏锐,可是她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动,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微的兵刃响声只是幻觉。
  首先可以确定,胡亥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动,越苏倾向于他是想起来什么了,可能是沈老板的一忘皆空药出了问题,之前始皇帝的记忆不也忘记清空了吗,还是之后补的药。
  再次,胡亥对她的态度太过诡异了,越苏仔细想了想,觉得让她浑身不舒服、十分生疏的讨好与试探兼有之。
  他难道觉得自己是沈仙人派在他身边的监督者?监督他当个好皇帝,让大秦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她刚才听见的刀刃鸣响是什么?
  学渣胡亥觉得认真学习太痛苦了,索性把她杀掉,继续吃喝玩乐看大秦完蛋?
  越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常仪,来见一见寡人的中车府令。”她眼睛上的绸布被解了下来,眼前立着胡亥,他脸上挂着不太正经的笑意,像个不理政事、只愿玩乐的昏庸君王。
  一个昏君,什么荒唐的举动都能做得出。
  他身侧是个微微佝偻着腰的中年人,须发都有些白了,但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身强力壮、容貌端正的男子。
  中车府令——
  赵高。
  越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赵高。
  她不知道胡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稳妥地向两位行了个礼,然后立刻被年轻的帝王揽进怀里。
  “这次的巡游,我要带着常仪一起去。”胡亥笑着说:“所以先带着她来见见先生了,她生性骄纵,以后若是冒犯了先生,先生一定要多多包容。”
  胡亥年少时,跟从中车府令赵高学习狱法,所以叫他一声“先生”。
  而越苏清清楚楚地记得,胡亥即位后,效法他父皇巡游天下,就是赵高完全控制朝野、胡亥沦为牵线傀儡的起点。
  被迫“骄纵”的越苏重新行了个礼,言语间全无笑意:“见过先生。”
  中年男人一身锦衣华服,微微点头:“常仪姑娘。”
  随后他又对胡亥说:“既然陛下那么喜欢,不拟个位份让常仪姑娘高兴高兴吗?”
  胡亥立刻答道:“当然要封,不过常仪——去内室端茶来,寡人和先生还有事情要说。”
  他又转身对赵高说:“先生还不知道寡人的志向,既然有了天下,那自然要用天下的供奉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才叫富有天下嘛!君王没有一点益处,怎么能治理好天下呢?寡人就是想这样永远富有四海,爱卿你看有什么良策吗?”
  越苏按他的吩咐去了耳室,端过已经备好的茶,一个错眼,看见屏风后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是全副武装的刀斧手。
  越苏终于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什么了。
  蒙着她的眼睛是为了防止她到处乱跑发现这些刀斧手吗?
  有宠妾在场,不仅是他表演自己是昏君的好道具,还能有效降低赵高的戒心。
  是这样吗?
  她不动声色地端上茶,回头就看见胡亥边说笑边带着赵高往里走,赵高似乎很高兴看见他那一副败家的样子,频频颔首。
  胡亥才不是为她备下的刀斧手。
  他要杀了赵高!
  越苏看见赵高的第一眼就该意识到的!
  公元前207年,胡亥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时年二十四岁。
  如果胡亥真的是重活一世,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赵高搞死!
  可是赵高不能死在这里,赵高要好好活着,活到公元前208年,陷害李斯;活到公元前207年逼杀二世,并被子婴所杀。
  历史已经写好,不容改变。
  越苏端着热茶,微笑着朝他们走去,盈盈下拜,再行了一个礼,一不小心手一歪,热烫的茶水立刻泼出去大半,溅在了赵高身上。
  赵高曾是始皇帝的中车府令,这个职位的特点就是年少力壮、身手灵活、武艺高强,但他到底是老了,何况也根本不会想到侍立在一边的美妾会忽然泼过来一盅热茶。
  “嘶——”他霎时间跳出去两步,戒备地看向越苏,胡乱拍打着衣袖上的热重濡湿。
  越苏直接跪了下去,惶恐地说:“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先生请快去看大夫吧!”
  她为了防止假意泼茶被发现当场把自己作死,毫不留情地在自己手臂上也泼下去大半盏热茶。而且胡亥与赵高都穿的是厚重的朝服,只有她身上的衣服比较单薄,又是纱又是绸,是冲着美观去的,现在热茶一浇,登时整条手臂都发红发肿了。
  赵高到底是连始皇遗诏都敢改的人,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匆匆用“臣病痛难耐”的借口告退,走之前连个眼神都没给越苏。
  越苏低着头,老实跪着。
  她才略微回过神来,觉得后怕,胡亥现在一个命令把她拖出去腰斩了她是完全不冤的。
  甚至不用拖出去,这殿内还藏着那么多没派上用场的刀斧手呢,一人蹭她一下她就被凌迟了。
  “常仪。”她听见新帝有些疲惫的声音。
  “奴婢在。”
  “寡人对你还不够好吗?”
  越苏立刻惶恐地回答:“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是故意冒犯中车府令的,奴婢手笨,请陛下责罚!”
  她的思路是咬死自己只是不小心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刀斧手,也不知道什么杀赵高的计划,反正她之前一直是蒙着眼睛的,刚才一不小心而已。
  帝王冷笑一声,手臂垂下,指节隐没在宽大的袍袖中:“你以为寡人是傻子吗?”
  越苏被他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掼在她刚才坐着的榻上,被热茶泼过的手臂与褥子狠狠一擦,顿时痛得她咬紧牙关。
  越苏还在试图争辩:“陛下恕罪,请陛下责罚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新帝冷笑道:“别装了,你知道寡人要杀了赵高。”
  越苏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一时语塞。
  他的话步步紧逼:“你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寡人是谁,别装了,没有意义的。”
  越苏:“……”
  她放弃捂好自己马甲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
  越苏小声说:“您既然都知道,就不该动改变历史的念头。”
  帝王接着冷笑:“我大秦的江山,本就该千秋万代。原本想着扶苏就算不是龙兴之主,当个平庸君王也绰绰有余,谁能想到小人作乱、孽子作祟?既然他们不争气,寡人当然要自己来。”
  越苏:“……”
  等、等一下,您不是胡亥吗?
  淦!她怎么会忘记有个设定叫换命啊!不是,始皇帝不是死了吗?他怎么操作的?那胡亥去哪了?我来这里是不是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她的表情太过惊愕,年轻的帝王冷眼旁观,说:“你我不过都是天命之下被操纵的棋子,你既然无法如同仙人一样超脱世外,为何不与我一同逆天命而行?”
  看来通过连日的观察与试探,已经确定她是个不会半点仙术的平凡人了。
  越苏连连摇头,喃喃道:“你改变不了的,历史就是历史,天命就是天命,我不会帮你的。”
  年轻男人双眸墨黑,此刻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弥漫着明亮的寒冷,上前半步,忽然把她的脸扳向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越苏心想,您那点明明白白有所图谋的好,我还不是特别稀罕。
  前车之鉴的那个王后,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当然,她没胆子说出来,只是眼神躲闪,不去看他。
  新帝枯白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侧滑过,一点一点描摹熟悉的轮廓,直摸到她眉心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红痕。
  这还是他亲手画的。
  他知道宫中最近时兴起了眉间红痕,甚至咸阳的望族女子也竞相在眉间点上红痕,她们称之为“顷刻花妆”。
  飞花擦过眉间,留下一丝红痕,即为顷刻花。
  可是贵女宫嫔再美艳,也比不上帝王亲手执朱笔绘上的红妆。
  只可惜着红妆的人一点也不在乎。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这是个像王后的木偶,她真正的面貌谁知道长什么样?
  但是他控制不住地回想,回想起当初王后自尽时满不在乎的决绝。
  我不是已经对你好了吗?
  所有人里,我已经对你最好了呀?你怎么还这么冷心冷情?还这么满不在乎?一个两个到底有没有心?
  新帝越来越用力,指腹在她眉间擦拭,可是朱笔的材质太好,岂是素手能够擦去的?
  越苏眉心生痛,刚想着忍这一时,忽而被他直直地揽到怀里,随即带着不良情绪的亲吻就落了上来。
  越苏猝不及防,脸一偏,扭过头去,他的亲吻便堪堪落在了鬓角。
  年轻的帝王更是盛怒,把她牢牢抓在手里,摁在榻上。
  越苏手臂都是软的,又急又怕,力量上根本抗衡不了他,尽力挣扎了半天,依旧在他的桎梏下寸步难行。
  不可以。
  她脑海里一切因果都在快速转动,刚才那个突兀的消息已经把她的识海炸成一片空白,如今她就在这空白中努力寻觅能保护自己的消息。
  对了,她长得像王后啊,那个始皇帝临死前还心心念念要和她合葬的王后啊——
  王后有什么能让他停下来的办法吗?王后有什么安抚暴怒的办法吗?
  有。
  叫他一声,政哥哥。
  这个答案如此轻易、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第145章 情字难落墨
  据说人到危急时, 是无法理性思考的,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做一些让正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行为。
  比如溺水者, 在即将淹死的情况下,会死死拖住来救他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缠上去会禁锢住施救者的手脚, 不仅活不了,还会让两个人一起去死。
  越苏在头脑中自然而然得出结论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办法到底可不可行,自己有这个想法又多么匪夷所思, 极度的害怕和惊恐由不得她想太多了。
  嬴政其实记不太清楚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他有时候回忆起来,总觉得隔了一层绯红的烟纱,看不真切, 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过是凭空臆想。
  太好了,以至于不像是真的。
  他的王后是他亲自挑选的。
  当时他不过刚及冠,和心腹谋士定下一统六国的野望,谋划着如何迷惑楚国,让其相信秦国的野心不过是与之裂土而治。
  娶楚女。
  这个办法十分简单, 百千年来从未退出过历史舞台, 因姻成亲,人们总对自己的亲族有着莫名的信任。
  他前往楚国的时候,老师来送他,说了一句:“纵使如此,陛下还是挑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吧……总归是几十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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