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几位刺客人生地不熟地扔一晚上她不敢,十几分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越苏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一转身看见沈老板就笑眯眯地站在台阶上,吓了一跳,差点撞防盗门上,定下神来才皱着鼻子说:“你吓死我了!”
沈老板往后一指:“人给你带来了,我先走了,公交还有最后一班呢。”
越苏连忙拦住他:“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你不能大晚上让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沈静松往旁边一闪:“得了吧,你看看这几位,他们不是陪你一起去吗?有这几位在,现在除了中/南/海可能就是你身边最安全了。”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越苏追又追不上,又不敢大声喊,只好瞪了几眼他的背影。
越苏默念着“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对几位神色麻木的刺客大哥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各位好,我是越苏,请大家跟我再走一会儿,好吗?”
她不敢多看,大晚上仔细打量这几位刺客大哥,那可比裸眼看欧美限制级恐怖片刺激多了。
之前提过的豫让,以漆涂身、吞炭使哑……这么说吧,他长得挺像死侍的。
还有聂政,他刺杀阳翟后,为了不连累和自己样貌相似的姐姐,当场以刀决面,毁完容再自杀。
越苏当然知道他们都是大忠大勇之人……但是她还是害怕啊。
她说完之后,站最左边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哥点点头,声音雄浑:“没问题。”
越苏打量了他一眼,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您是曹沫吧?”
虎背熊腰果然点点头,答应道:“正是。”
越苏礼貌地笑笑,不再说什么,走最前面带路了。
烧烤店大叔的屋子离她家直线距离很近,只是烧烤店大叔的院子隔在中间,需要绕一段路。
越苏拿钥匙开门进去,啪地按开灯,租下二楼的那个画家还没住进来。
几位刺客之前一直在夜色中赶路,虽然有路灯,但是那个亮度完全不能和家里的白炽灯相比,此刻被突然亮起的灯一惊,各自起了警戒之意,只是脸上麻木神情依旧不变。
越苏眼看其中几位的袖刀都出来了,赶紧出声:“没事没事,各位别激动啊!”
越苏让几位刺客都进来了,赶紧把门关上,回身开了空调,先请几位坐在了沙发上,各自倒了杯热水。
曹沫——说实话他可能是这五位大哥里最正常的人了,不然越苏也不能一眼认出他来——见气氛比较僵持,先开口说道:“天女这次召我等前来,是有何吩咐?”
越苏连忙摆手:“不是,别叫我天女,不嫌弃的话叫我苏苏就行了。”
她也觉得气氛太过凝重,又起身去冰箱里把自热火锅拿出来,倒了点凉水进去,一人面前摆了一份……没办法,这个点喊外卖实在是不太方便,而且她怕外卖小哥上门再出什么幺蛾子。
摆完又觉得寒酸,把冰箱里提前买的鲜枣也搁桌上了。
谁知她做完这一切,其他几位面目全非看不清楚表情的还好,曹沫大哥顿时就肃然起敬了。
越苏当局者迷,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一系列古代传说中只有神仙才能干到的事情。
控制气温光亮、一点冷水浇下去食物立刻沸腾、在冬夜拿出只有夏天才产的鲜果……
越苏还在战战兢兢地和他们商量:“咱们这儿不让随身携带利器,不然会被查管制刀具的,几位能不能把刀先交给我保管?”
她边说边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因为她听说这些刺客啊杀手啊,都有条行规,人在刀在,刀亡人亡,要想夺走他们的刀,必须要先杀了他们……
“给。”曹沫把刀叠在一起,握住刀柄往越苏面前一推。
越苏:“……”
她差点热泪盈眶,她也没怎么招待人家,他们合作成这样她还真是没预料到,现在颇觉感动。
越苏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刀收起来,有几把刀的刀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刚想拿手绢试着去擦擦,旁边一个大高个忽然出声提醒:“别碰刀面。”
越苏不明所以:“嗯?”
大高个又说:“刀是徐夫人所制,刀面淬了剧毒,只要见血就必死。”
越苏浑身一激灵,赶紧挪开了手,讨好地朝大高个笑了笑:“您就是荆轲吧?”
这应该就是那把藏在督亢地图里,用来刺杀秦始皇的匕首。
她本来还想再奉承荆轲一句“千古第一刺客”,后来想这屋子都是刺客杀手,厚此薄彼不好,才作罢。
好在越苏提前准备了铁盒子,把刀具放进去之后,锁好,打算带回去藏起来,等以后他们要走了,再一起带走。
越苏帮几位刺客拿好碗筷,趁他们吃饭的时候,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最后说:“您几位先自己待一会儿行吗?我去请个人来教你们服饰穿戴……我们现在不怎么穿袍子了。”
几位刺客大哥好脾气地点点头,纷纷说:“你去吧。”
越苏怕他们乱碰电线,又叮嘱了一句:“我没回来之前,几位千万不要乱碰这些器具,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见他们答应了,越苏才抱着那个装满刀具的铁盒子往回走。
刀具在盒子里哐当作响,这会儿要是来个警察临时检查管制刀具,就凭这几把刀上的不同血液,越苏估计这辈子就在监狱里蹲着了……
越苏回到家的时候,一楼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她开门进去,发现韩信坐在小沙发上用壁灯看书,瞥一眼,《现代经济与政治略解》。
壁灯不是很亮,他侧脸低头,五官在灯下显得尤为暧昧不清。
见她轻手轻脚地进门,韩信站起来帮她拿那个铁盒子,问:“怎么样?”
越苏笑了笑:“到目前为止都挺好的……肖渊睡了没?”
韩信回答道:“应该睡了,回房间挺久了,大家都休息了,现在就我在外面等你。”
越苏点点头,放轻声音:“那信哥你把这盒子往书柜最高层藏一藏,我再去抱床被子出来——我之前打算叫木兰姐一起,只多准备了一床被子。”
她没敢穿鞋子,赤脚在地板上行走,一点声音都没有。
越苏抱了床被子出来,她没找到装床上用品的大塑封袋,就先把被子扔给了坐在沙发上等她的韩信,准备转身再去苏小小房间找一找。
然后她听见肖渊的房门吱呀打开了——
这应该是越苏生平最快的一次,在肖渊的脚步声来到客厅之前,她已经飞快地钻到了沙发上那床被子下。
韩信也十分默契地把被角扯了扯,把书又拿了起来,假装自己在盖着被子看书。
“信哥?”她听见肖渊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苏苏的声音。”
韩信镇定自若:“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她早就上楼休息了。”
肖渊的脚步声又近了一点,越苏迫不得已把身子蜷缩地更小,往韩信背后躲。
肖渊说:“也是。信哥有看见我外套吗?之前客厅温度高就脱下来了,不知道丢哪了,我打火机都找不到。”
越苏听见细碎地翻找抱枕的声音。
“客厅温度这么高,还盖这么厚的被子吗?信哥不热吗?”越苏听见外面找东西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可能是找到了,肖渊立得很近,问。
韩信依旧波澜不惊:“还好。你衣服可能不在客厅里,你记错了吧,在这儿找不到的。”
原来是还没找到。
肖渊“嗯”了一声,正要走,忽然转身:“我知道了!肯定是压被子下了!”
他不紧不慢地牵住被角,略往上掀了掀。
越苏感觉到脚背上袭来的凉意时就知道要完,脚迅速往上缩,头直接钻进韩信的外套里,脸往他后腰上一埋。
韩信果然迅速领会了她这一套动作的意思,把被角从肖渊手上夺下来,轻咳了一下:“……我女朋友。”
委屈信哥了!等过段时间再随便编一个和女朋友分手的故事就好了!
肖渊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尴尬了,久久没有说话。
越苏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胡思乱想,信哥刚刚洗漱过,现在身上味道贼好闻,他体温又高,热度隔着几层单衣柔和地熨过来。
肖渊:“……信哥,你和苏苏不是表兄妹吗?”
越苏:“……”
越苏:“???”
第26章 真话吗
越苏哗啦一下把被子掀开, 坐了起来。
她刚才在被子底下蹭来蹭去, 衣服领口难免松动, 没有束起来的长发因为静电略显蓬松, 因为背对着唯一的光源,肖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出来她和另一个人坐得很近,似乎……
似乎是刚从他腿上爬下来。
肖渊觉得室内的尴尬都要凝结成水滴下来了。
他在内心疯狂唾弃自己丰富的联想能力, 为什么大晚上看个直播平台运营报告都能够联想到烟草?要是不联想到烟草,怎么会出来找打火机?要是不出来找打火机,怎么会……
早知道就听木兰的早点睡了!迟看一天报告那家直播又不会倒闭!倒闭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家股份又不是很多!
越苏哪知道他内心戏那么丰富,把自己蹭得有点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发现自己和韩信坐得太近了,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极力绷住表情, 轻咳一声:“我们确实是表兄妹啊。”
肖渊看见她欲盖弥彰的动作, 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伦理观教育在滚筒洗衣机里被甩了几十个小时,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接受“真爱无罪”这四个字, 又忍不住问:“……你和信哥不是差十三岁吗?”
越苏:“是啊。怎么了?”
肖渊又把自己接受的婚恋观教育扔进了碎纸机,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木兰他们知道吗?”
越苏:“……”
越苏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俩……没什么,我们只是在……”
她话说到一半, 想起来不能对肖渊说实话, 只好硬着头皮临时胡扯:“我们只是在……探讨当代政治经济关系。”
肖渊:“……”
肖渊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倒退了几步,语速飞快地说:“所以木兰他们不知道是吧?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说完朝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表明完自己的决心,直接快步回了房间,把房门给关上,再啪嗒一声,锁上了。
越苏:“……你觉得他信了吗?”
韩信:“……”
韩信:“真话吗?”
越苏:“不,谢谢,听真话就不问你了。”
韩信:“……”
韩信:“我觉得他信了。”
越苏呼出了一口气,把刚才的一切都丢进记忆深处,拒绝继续回想,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肖渊怎么想属于不可控因素。
她又奇怪道:“他刚才怎么认出我来的?”
韩信站起来,把那床被子抱到一边,提示道:“……你的指甲。”
越苏“唔”了一声,低头去看,才想起自己涂着艳红色的蔻丹。离夏天过去已经很久了,这几个月足部皮肤甚至没有见过太阳,在不太亮的室内白到发光,足面皮肤如同高山积雪,好像转眼就要融化。
她小声说了句:“眼真尖。”跳下沙发,依旧赤足跑去拿塑封套。
她走动起来,雪白就隐没在略长的冬裤下,再看不真切了。
越苏收拾好床上用品之后,就和韩信一起出门了,已经很晚了,路上看不见人影。
“信哥最近在看什么?史书看到哪儿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沉默过于诡异,随口问道。
“看到东晋陶潜了。”他说。
“写《桃花源记》的诗人!”越苏感兴趣地说道:“他写过很多山水田园诗诶!”
“只是随便看看,当散心的。”韩信说:“《桃花源记》还没通读,最近刚看了《闲情赋》。”
越苏并没有看过陶渊明的《闲情赋》,便没有接他的话,又把话题带开了。
烧烤大叔的屋子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越苏开门进去,发现几位刺客大哥都坐在桌子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说话,诡异地沉默着。
这就有点恐怖了。
不仅恐怖,还挺哲学的。春秋战国时期打扮的刺客,沉默地围坐着桌前,桌子上摆着几个空落落的食物盒,就这么拉哪个展厅去,随便取个名字“他们咽下塑料做的月亮”,绝对吸引眼球!
见越苏进门,他们才整齐地看过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越苏只觉得他们死死盯着自己,可是真要看过去,又没人在看她。她心里怕得紧,仿佛踩在高空窄桥上,心想还好拉着信哥来了,不然这几位大哥随便找个角落把她埋了她保证全程都不敢吭一声。
当然,后来她发现是因为这几位刺客大哥都有点散光啦……
越苏冲他们笑了笑,指着几间卧室说:“地方不大,请各位将就一下。”
烧烤大叔应该是特别喜欢俄罗斯套娃,他的屋子里套间极多,越苏数了数,三个小套间一个主卧,不仅能住下,还有多。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既然是套间,那么必然有人要合住,虽然不是一间屋子,但也只隔着扇小门。
这怎么分呢?
越苏正发愁,就听见韩信问:“几位互相认识吗?”
这么一问,越苏才知道几位刺客虽然生卒年错开了,但其实年份靠后的基本都认识自己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