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山外有水
时间:2019-08-31 08:42:06

  这才是驱动花木兰一生的动机。
  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理想,她只是在当时的情境下做了一个带来最大利益的选择。
  老父幼弟不必去送死,军中十二年的艰苦由她来承担。
  一个长姐的选择。
  “其实也不算选择吧,毕竟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越苏说:“她成了孝烈将军,千古留名,但其实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别看了。”韩信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强打精神看名帖,伸手抽掉了她手上的竹简,“去睡吧。”
  “我真的不困……”越苏被他抱了起来,一靠进温热的怀抱,她就觉得困意一阵一阵往上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靠在他肩膀上闭了眼睛。
  时候其实还早。
  韩信把紫昏昏的帐子放了下来,见榻上的人已经陷入昏沉梦境,低头俯身在她脸侧吻了一下,这才出去了。
  他不想去看军文,那些东西他都看过一遍了,只是默不作声地倚在楼上看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想喝酒吗?”屋顶上有人问。
  韩信仰头一看,才发现是某心心念念参观真人版宅斗的花先锋,她正坐在房顶,身边放着一壶酒。
  他摇头:“不想。”
  “也是,喝醉酒不好。”花木兰说:“你和苏苏都喝不了酒,以后万一要成亲,可以喊我去挡酒!”
  韩信仰头看她,看不清她喝醉没有,她窝在黑洞洞的屋顶上,今天没有月亮。
  “诶,信哥,好奇一下,以后你怎么和汉王相处啊?”屋顶上的人问:“知道以后他会这么对你,还不得不帮他。”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韩信语调平静,好像是在读书本上的话,“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
  花木兰摇头:“我比你好多啦!但要是让我再回到过去,那我是不愿意的,更别说什么都记得,还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韩信忽然想起越苏刚才聊起的话题,问道:“苏苏挺好奇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刚才困得要死还在说你。”
  “她还好吗?是不是伤口在长啊?这几天都嗜睡得厉害。”花木兰说:“说到梦想,好像没什么梦想,一定要说的话,以后少打点仗吧,死人还是不好。”
  韩信问:“你在苏苏那儿有看福柯的书吗?”
  花木兰摇头,仰头喝酒:“好了我现在确定,我的梦想是不要念书。”
  韩信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
  越苏终于给容乐找了个好丈夫。
  准确说,是容乐自己拍板确定下来的。
  大致过程如下:
  媒人上门,介绍了一下两边的情况,拍板答应。
  完美的旧式婚姻。
  自由恋爱磨磨蹭蹭将近一年才睡到自己将军的越苏都傻了。
  事情一敲定,办起来也快。
  就是容乐有点依依不舍,她大约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宅斗中渡过,没想到还能有明媒正娶嫁出去的这一天。
  于是她抓紧时间,教了越苏很多宅斗的技巧和……受孕的方子。
  越苏:“……”
  容乐像一个愁白了头的老母亲那样苦口婆心:“姑娘啊,您千万要上心啊!”
  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性生活的越苏差点跟着她一起叹气。
  前些日子伤口还时不时疼着,她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可现在伤口不是好了嘛!!!都全部长好了!每天还吃药!说什么中药调理身心!
  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到现在都不给她亲亲抱抱摸摸!明明说要娶她的是他!现在又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不能结婚又这么样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韩将军!!
  她觉得韩将军没疯,她倒是要疯了。
  邯郸城的绣坊送来了几套不同的嫁衣,越苏和容乐聊了半天私密话题,就把这事全忘了,直到人走了,才想起嫁衣在后面的箱笼里放着。
  天地良心,她一开始只打算看看这秦末汉初的嫁衣样式,但是箱笼一打开,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好好看啊。
  红得端庄大气,她额外嘱咐要用心做了的,所以上面的纹路针脚都极其细密,绣纹不算多,但裁剪得很好,看着就叫人挪不开视线。
  越苏把婢女都支开了,关上房门,鬼迷心窍一般拿起其中一套红嫁衣,在身前比了比,其实不算合适,但她还是想穿穿看。
  就试试看,马上就脱下来。
  她还念着这是给容乐做的,没拿最好看的那一套,选了件没什么花色,单纯靠裁剪撑起来的嫁衣,手脚利落地换起了衣服。
  只有嫁衣,没有首饰,但越苏已经玩得很开心了,像是小时候过家家,游戏前提就是一切顺利、一切安好。
  衣服不是很合身,她把腰带系紧了几圈,腰是勉勉强强系好了,但肩膀没办法,宽了一些,好在喜帕一盖,应该也看不出来。
  越苏半掀了盖头,撑着头,靠近模糊的铜镜,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
  越苏以为是婢女有什么事,头都不回:“快把门关上,别叫人看见了,不好。”
  她从首饰奁里找到一对红粉色的耳坠,赶忙拿了出来,可不常戴耳坠,戴了半天都戴不上去。
  门又重新关上了,越苏听见来人走近,问了一句:“咱们将军还在忙和项王的战事,你待会儿去看着点,他来了提前知会我一声。”
  “……我以为是穿给我看的,怎么还避着我?”韩信的声音有些低,走过来接了她手上的耳环。
  “你怎么来了!”越苏乍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被吓到了,蹭地站了起来。
  她一连退了几步,慌乱地解释:“我就试试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不要为难。
  韩信一直注视着她,笑着说:“很好看。”
  越苏仿佛被撞到做了什么特别欢喜的亏心事,又慌张又忍不住喜悦:“真的好看吗?”
  “真的好看。”韩信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他穿了一身黑色,声音有些不稳,倒像在说笑,“我该叫人置办一身喜服的……只是穿给你看也好。”
  他含着笑看她,无限欢喜的模样,仿佛梦见过这样许多次,如今终于成真了。
  越苏还是心虚,把喜帕摘下来,局促地攥在手里,说:“我还是别穿了,毕竟不是自己的……”
  “嗯?不是你的?”
  “是给容乐准备的,我忘记给她了,就偷偷试了一下,就穿了一点点时间,容乐喜欢绣花,应该不会挑这套……”越苏越说越小声,伸手想解开大了几码的腰带。
  韩信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被喜悦冲刷干净的头脑才发觉那套红嫁衣不太合她的身。
  没有凤冠、没有首饰,没有明媒正娶、没有花轿,没有礼仪、没有合衾酒。
  刚才被她的容色吸引,没有注意到这套嫁衣简朴得有些草率。
  难怪她说,人家新娘子应该不会要这套喜服。
  可是人家不会要的东西,她这么宝贝地偷偷试,不敢叫人知道,要脱下来还颇为恋恋不舍,摸了又摸。
  桌子上摆了一盘点心,吃了一些。
  她以前没有那么爱吃点心的,还不是因为现在没什么好吃的,又怕饿,才抓着零嘴吃。
  她一直很懂事的。
  这明明是他的……心上人。
 
 
第112章 改命者贪
  很久以前, 越苏念书的时候, 偶然发现, 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情爱”这两个字极不常见, 常见的是什么?
  恩爱。
  爱到深处变成了恩。
  她仓促地避到屏风后,把鲜红的嫁衣给脱了,换回原来的衣服,想了想,不好意思把穿过的衣服给放回箱笼里去, 索性叠了叠, 收了起来。
  “信哥怎么忽然有空过来?”她手上的事已经做完了,但还是避在屏风后, 一下子鼓不起去见他的勇气。
  “马上到年关了, 也没什么要做的, 就来多陪陪你。”屏风外的人站得笔挺, 回答道。
  越苏笑道:“过年真好。”
  她说完这句话, 久久不见人接话, 觉得奇怪,便绕过屏风往外走, 见自己家将军低眉立在窗前,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信哥?”
  “嗯。”窗前的人匆忙看过来,眉眼间带着些许阴郁,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喝甜酒。”她去扯他的衣角, 笑嘻嘻地提出要求,从他手里把那对红粉色的耳坠接过来,放了回去。
  韩将军晚上果然带了甜酒来,越苏也不是真的想喝,只是当时需要一个缓和气氛的话题罢了。
  他真的寻了来,越苏也就浅浅地喝了一点点,其余便都倒进他杯子里去了。
  和越苏拿着的那个容量不大的耳杯不同,韩信拿着的是个青铜制的酒爵,三足,一鋬,两柱,圆口呈喇叭状,看着极为正经,就是奉到宗庙里去都可以。
  但是越苏要拿它装甜津津的果酒。
  说了会子话,婢女说容乐到了,她便进内间去,把箱笼里的嫁衣拿给要嫁人的新娘子。
  韩信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盯着酒色清浅。
  他没坐多久,就听见有人通报说蒯先生求见。
  蒯彻,韩信的谋士,他在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
  劝韩信谋反,与项羽刘邦三分天下。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韩信拒绝了他,并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汉王)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
  重来一次,纵使不得不按原本的历史轨迹走,韩信对这位谋士却多出了些无法言明的倚重。
  蒯先生三寸之舌、玲珑心思,自然将这些体察得明明白白。
  他是聪明人,这下却有点为聪明所误,只当韩将军器重他,是因为他心中三分天下的谋划。
  既然要三分天下,那韩将军自然不会只把目光放在侯爵之位上。
  可在蒯彻看来,目光应该长远的韩将军,这些日子却开始消极怠工了。
  是,韩将军的军令没出过错,政务也都打理清楚了,但他这种给别人干活,事情一做完就跑的作风完全不像一个要贪图天下的人啊!
  蒯彻决定直言进谏。
  蒯彻先写了草稿,仔细改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会危及自己生命的不当言论,然后把稿子背了下来。
  他上午来了一趟,守御说将军还没来,越姑娘喝药得要人看着。
  他下午来了一趟,守御说将军处理完公文,去陪越姑娘了。
  他傍晚来了一趟,守御说越姑娘想喝甜酒,将军去找甜酒了。
  蒯彻:“……”
  蒯彻痛心疾首。
  蒯彻决定今天一定要见到韩将军,给他好好掰扯一下“美人乡英雄冢”这六个字。
  红粉骷髅啊!都是吸你血要你命的啊!将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将军果然还是看重他,就算在下班时间跑过来,将军依旧立刻接见了他,蒯彻觉得很满意,自己家将军还是有分寸的。
  蒯彻一进门,发现自己家韩将军一个人坐在主位上。
  姓越的小妖精不在,太好……
  这句话他还没在心里说完,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裘衣的姑娘一脸兴致勃勃地从屋后快步走进来,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蒯彻,直奔主位上去。
  她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细汗,刚才怕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怎么这么急?”刚才还认真望着他的将军立刻被来人吸引了注意力,从一边侍立的仆人手上接过巾帕,给她擦脸。
  “喏。”那姑娘献宝似的举起手给他看:“容乐弄的,好看吗?”
  她指甲上染了鲜红色,也不知怎么弄的,红色娇艳欲滴,好看得紧。
  “好看。”将军自然言笑晏晏,见她的呼吸还平顺不下来,把自己用的饮具送到姑娘唇边,喂她喝水,又叮嘱:“跑急了也不要解衣服,受着风了不好。”
  蒯彻面容严峻,甚至有点打退堂鼓。
  平心而论,这姑娘还不到绝世妖姬、祸国殃民的地步。不过眉似春山,眼如秋水;两腮如帛裹朱,从白里隐隐透出红来,口颊之间常带喜笑,一句“美人”还是当得起的。
  可看将军这个沉迷劲……
  这还是当着他的面,天知道私底下是不是宠上天去了。
  蒯彻开始质疑自己的情报搜集能力。
  不是说虽然宠幸,但从未提过迎娶、也没听说过有孕吗?
  他正心底迟疑,匆匆跑进来的美人终于注意到堂下还有人,有些歉疚地说:“信哥,你们有事情要说啊?那我还是先避一避吧。”
  “没事,这是蒯先生,自己人。”蒯彻听见将军这么说。
  自己人!
  蒯彻被这三个字击倒了。
  “蒯先生?”穿着裘衣的美人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随后恍然大悟:“哦!那个蒯先生!我知道了!”
  美人连忙给他行了个礼:“见过蒯先生,先生大才。”
  蒯彻哪里敢受,起身回礼:“姑……夫人说笑了。”
  他还是决定叫夫人。
  韩将军似乎这才又想起他来,问道:“先生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蒯彻看着韩将军身边那个冲自己笑的美人:“……”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感激和友善。
  感激什么?
  蒯彻把背好的稿子全吞了下去,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赶紧告退了,直觉告诉他,将军并不想继续和他呆下去。
  倒是那个越姑娘对他感兴趣得很,将军把人带走的时候,她还偷偷给蒯彻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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