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山外有水
时间:2019-08-31 08:42:06

  不是喜脉,准备后事吧。
  “信哥……”他是被细细的声音喊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越苏苍白着脸,勉力撑起身子,在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韩信连忙靠近了问。
  “把盘子端给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
  韩信不明就里,按她的话去端那个点心盘,一边唤人送热水和煎好的药上来。
  盘子刚端到她面前,越苏苍白着脸去抓上面的点心。
  已经放了一夜了,点心都冰凉冰凉的,硬邦邦的,她抓到了就往嘴里塞,用力咬了几下,囫囵往下吞。
  韩信来不及阻止她,眼睁睁看着她费力地吞咽,慌忙挪开手上的点心盘,不让她拿第二个。
  “我饿……”越苏委屈地去够点心盘,她躺了几十个小时,几乎什么都没吃,现在浑身发飘,饿得要命。
  “这个不能吃的。”韩信去抓她的手,试图劝她:“苏苏乖,现在就叫人去拿吃的来,吃这些对病不好,我们不急这一会儿好不好?”
  她动作又急又飘,手上染成红色的长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红痕,往外冒血珠。
  韩信怕她看见,急忙避开,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又劝了一句:“苏苏,再等一小会儿好不好?”
  越苏又饿又难受,一个劲摇头,趁他转身去喊下人的时候,又从点心盘里抢出一个大大的厚实软饼,往嘴里塞……
  放了那么久,点心都呈现一股奇异的僵硬形状,那软饼还是越苏兴致起来了,照着包子的形状做的,里面和着少许甘糖,现在全凉了,就像一个剩了几夜的冷包子。
  韩信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她狼吞虎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注意到他的眼神,本来正狼吞虎咽的姑娘终于吃不下去了,慢慢停下了动作,她脸颊上还有明显的指痕,是昨晚上他掐出来的。
  她把软饼慢慢放了回去,眼睛红了,抽噎着哭了出来:“对不起,我真的好饿……”
  她手上都是油,刚才急着去抓点心,点心上隔夜的冷油很恶心,现在手心上一塌糊涂,擦眼泪也没法擦。
  韩信把她的手握在怀里,还在流血的手藏在袖子里,他用黑色的禅衣袖子去擦她的手心,名贵的衣料立刻染上了油乎乎的脏污。
  “是我不好。”他说,一遍一遍地擦拭着。
  蒯彻连着几天都没见到自己家将军。
  最开始他还沉着气,他夫人已经告诉过他,说越姑娘可能是有孕了。
  可以理解,咱们将军年轻嘛,开心起来翘个几天班也没关系。
  然后事情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久久没有传出越姑娘确诊怀有身孕的消息,反而听说是病了。
  不仅是病,还是暴病。
  又听说是有人下毒,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原本越姑娘是怀了孩子的,给人下毒落了胎,现在孩子没了,大人也要保不下来了,诊出了死脉,只是吊着命罢了。
  蒯彻心里一咯噔,想起自己前几天送过去的家乡特产,脑内已经顺藤想了几百种可能,越想越坐不住,怕有人栽赃陷害,老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将军的使者带他去断头台。
  蒯彻急匆匆地出门,他夫人还顺嘴问了一句:“我们要不要送越夫人几件小孩玩意儿啊?你不是说越夫人对你很友善吗?她对我也不错,干脆把给颖儿的打那对玉镯子送给人家吧?”
  他夫人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瞬息万变了,心心念念说越夫人对他们好,他们应该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蒯彻摇头,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越夫人的孩子没了,她自己也要不好了,说是有人下毒,我怕扯到咱们身上来,现在得去一趟。”
  他夫人立刻变了表情,紧张地问:“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巴巴地送过去……”
  蒯彻哪有心思和她继续掰扯,摆摆手,径直出门了。
  作为自己人,将军当然见他了。
  韩将军状态极其不好,萎靡不振的,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蒯彻问起来,韩将军解释说是越姑娘疼起来抓的,他好得快、又不会留疤,很不在意的样子,又问起他那儿还有没有别的吃食,越姑娘又开始吃不下东西,整天吐。
  蒯彻本来不该再继续趟这趟浑水,但是不知怎么,想起几天前穿着裘衣的姑娘偷偷向他挥手道别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将军匆匆见了他,没一会儿就走了。
  蒯彻放心不下,又拉着守御问情况,守御这几天也是被使唤得团团转,精神不是很好,说原本怀疑是中毒,可就是查不出来,没有病因,姑娘的病还是这么一天重过一天。
  守御叹气,不知怎么想的,说了一句:“将军好可怜。”
  他那么多年就喜欢这么一样东西。
  这句话守御没说出来,只是说:“将军这两天脾气不是很好,蒯先生注意一些。”
  说的是这两天有婢女嚼舌根,说咱们姑娘这一辈子尽享福了,死也死得及时。
  好巧不巧给将军碰上了,守御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脾气。
  把人发落走了,守御听见韩将军轻轻地说:
  跟着我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越姑娘一直好不起来,人一点点地衰竭下去,总听见她一整晚一整晚地喊疼,也说不清楚是哪疼,整个人瘦得可怜。
  这么折腾,大家都精疲力尽,短短三四天,像过了几个月一样。尤其是韩将军,他整宿整宿不睡。
  大夫来看了,说是最多再活一旬,郑重地建议早点准备后事。
  将军确实在准备了,贵重的首饰收拾好了,裘衣好好穿上,越姑娘摇头说不要,只是把她最初带来的那个白玉质的刚卯带上了。
  在某个清晨,难得起了雾,城墙砖上都是霜,花先锋风尘仆仆地带着一个衣着怪异的男人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古怪的道袍,头发很短,长得倒是俊俏,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确实没心没肺。
  似乎和越姑娘熟识,但看见越姑娘病成这样,一点担心和关切都没有,把人往身边一拎,说:“那我们走了,不用担心,回去小越就没事啦。”
  走之前,还给将军倒了杯酒,说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吟完这个句子,一脸自豪地说自己真是有文化。
  越姑娘接了酒杯,苍白着脸,把酒喂到将军唇边,她精神好了些,脸上露出了一个未完成的笑容,莫名有些凄惨。
  于是韩将军借着她的手,乖乖把酒喝了下去,眼眸低垂,看不清楚神色。
  此后的事情守御就不太记得了,大约是放出消息说越夫人没了,将军病了一场,事情就都回到正轨上了。很多年后他终于娶了妻子,新娘子风趣幽默,他把整件事讲给她听,新娘子评价:“那位越夫人,是不是哪里的狐妖,来报恩来的?”
  守御想了想,说:“不是妖精,可能是天女要回天上去了吧。”
  对这些事情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那位蒯夫人。
  蒯夫人只见了越姑娘一面,这一面是姑娘容光将折前最好的一面,很多年后她还会说起以前将军有个夫人,姓越,长得好看,性子又好,送了我很多贵重的东西,只可惜没有缘分。
  或者在家里子女嫌弃她做的故乡土产时,横着眉说:“一个个金贵了!当初越夫人临走前,心心念念的都是我这一手!”
  蒯夫人后来得了善终,年老时和自己的丈夫提起当年的事,说:“要是当初越夫人顺利生下来孩子,有她劝一劝,韩将军想必会听你的,最后也不会落了那么一个夷灭三族的下场。”
  蒯彻却没她那么感性,说:“别看越夫人生前,将军爱重她到痴狂的地步,人没了,将军大病一场,日子还不是得过,也没见将军后来提起过她。日子嘛,过着过着就忘了。”
  蒯夫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恍惚的笑容,像是终于要揭示一个隐藏多年的哑迷。
  “我刚才想起来,越夫人没之前,你去见过一次将军。”
  “是。怎么了?”
  “那次回来,你说越夫人病得很重,还在将军手上抓了道浅浅的伤口。”
  “对。”
  “那一年的年节,我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城中的庆典吗?将军虽然生病了,还是出席主持了。”蒯夫人轻声说:“我看见将军手上的伤口了。”
  韩将军伤口愈合得很快,几乎从不留疤。
  时隔一个多月,还能见到那道浅浅的抓伤,只有一个解释。
  他自己,在病重沉疴中,发现离开的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了。
  不仅会愈合,还会完全长好,一点疤痕都留不下来。
  一如已经离开的那个美人,什么都不会给他留下,甚至连记忆都要一并剥夺掉。
  于是在赵地的如银月色中,他亲手把那道伤口重新撕开了。
  她们说,韩将军迟早要疯的。
  痛也没关系,越痛越好,这样才能把渐行渐远、终将完全消散、有关于她的记忆再往自己这边拽一拽。
  可这也没用,它还是会愈合,一点一点好起来,直至了无痕迹。
  横跨时间的大海,这样几乎算是奇迹的相遇,却仍是无法把握。
  执着长剑的将军被斩杀在皇城的重楼叠嶂中,明目善睐的美人隐没在车水马龙的都市,空气中电波密布,通过基站来回往复,见证着现代文明的辉煌。
  时间重新流动,两个世界渐行渐远。
  就好像两个人一同在屋檐下避雨,雨好大,你想着这个姑娘真好看啊,要是能和她同路走一段就好了,可是你不敢开口问她。
  因为你连伞也没有。
  只有这一刻的疼痛是真实的。
  疼痛中被反复摩挲的幻觉拔地而起,在明月与夜色中盛放。
  穿着鲜红嫁衣的美人被人搀扶着送到他手上,凤冠霞帔一样不缺,东海的明珠、江南的织锦、染着寇丹的纤纤玉指。
  美人在红烛下冲他痴痴地笑。
  不同天空下的人们专研着精巧的刑具、将自己短暂的一生投入征战屠杀、乞求无上的权利与长生。
  他只是想要这个笑而已。
  她最后也没有身份叫他一声“夫君”。
 
 
第115章 和光同尘
  越苏第一次进道观, 是工作日, 但没有付钱。
  那个在售票处工作, 每周固定双修的清风道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很罕见地蓄着胡子, 日常穿道袍,又瘦,看着仙风道骨的。
  人也很好。
  沈老板把她提溜进道观的时候,正好碰见清风道长在门口拿着本《武炼巅峰》看,看得很认真, 沈老板拎着个人进去都没发现。
  沈老板小声地说:“师兄在修炼, 不要打扰他。”
  碰巧清风道长把书拿起来,翻了个页, 露出了被压在底下的另一半书名。
  《武炼巅峰:我的校花美女老婆》。
  越苏:“……”
  对哦, 怎么忘了这是沈老板在的地方。
  越苏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两天刚从医院住院回来, 多走几步路还喘, 也依旧时不时咳嗽, 但说实话,以前那种压在身上的难受劲已经没了, 算是大好了。
  她出院之后, 在家里呆了几天,小小怕她胡思乱想、郁结于心,把身体祸祸坏了,建议她给自己找点事做。
  越苏原本打算去自己放养了几个月的辅导班和学校看一看, 结果一直代替她在管学校的杜甫杜诗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原话:“你尚在病中,把咳嗽传染给学校里的孩子怎么办?不妥不妥,还是在家养病吧。”
  杜老先生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只当她出了个差,不小心生病了。
  唐叔和他的剧组整天猫在深山老林里,越苏偶尔和他通话,信号都只有一格,电话打着打着,画面就开始鬼畜。
  苏小小的兴致变来变去,选秀报完名,尚在网络海选投票阶段,现在在做网红,她倒是想拉着越苏一起加入美妆直播界,但越苏实在没兴趣。
  ……主要是怕搞到一半,小小又改了兴趣,剩下她一个人瞎扑腾。
  越苏觉得很有可能,苏小小最近对西部支教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注……
  沈老板当初发现人不见之后,是打算凭借自己一个人去上下五千年找越苏,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先请了武力值高的几位:花木兰和刺客列传组,然后花木兰就成功地找到失踪的越苏了……
  所以在现代耽搁的时间并不算久。
  木兰姐险险赶上节目档期,收拾收拾去湖北见她心心念念的武当道长了,打算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花将军贼兴奋,因为在汉初四处乱窜,学了很多失传已久的体术,她说就算武当掌门能左脚踩右脚,直接飞起来都不怕。
  木兰姐你这是看完《甄嬛传》开始看《倚天屠龙记》了吗……
  说到武当掌门,越苏终于想到一个好去处。
  沈老板不是正投身诈……宗教事业吗!
  到道观里去感受一下信仰的力量也好啊!
  于是越苏跑到沈老板工作的道观里来了。听他介绍,他是偶尔认识了道观里的一位道长,道长说他们有因缘且十分欣赏沈老板的相面之术,又听说他颇为缺钱,把他介绍到道观里去解签,不过不算道观编内人员。
  沈静松:“其实我也不算骗人吧,他们解签的都是有所求,我那么多年鼓捣出一些没什么用的发明,正好派上用场。”
  越苏忍不住问:“什么发明啊?怎么派上用场的?”
  沈静松严肃地说:“比如我多年前想,人们会厚待长得好看的人,为什么不把自己变得好看一点呢?这样约……咳咳日常生活都会比较方便。然后我就搞出了一个把自己变好看的药水,取名叫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越苏:“……”
  越苏:“真的有变好看的药水吗?那老板你怎么会没钱呢?卖这个就好了呀。”
  沈静松:“不过那药水有局限性。就是只在使用人独处时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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