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宋燕呢却在背后叫住了他,问他,“我可以接我相公回府了吗?”
裘景元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回头去看宋燕呢,她还站在殿门口转过身来望他,眼睛之中无悲无喜,一身白衣被风鼓吹的翩然似仙,这个女人太不一样了……她既没有惊吓,也没有恐慌,更没有悲伤和愤怒,她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与他说,能不能接他相公回府。
若不是走水,燕音不见了,他倒是愿意与这个女人计较计较,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看了一眼殿中的裘衣轻,他像是已经断气了垂在轮椅里,也好,趁着走水先送他回嗣王府,免得那些旧臣闹起来徒增麻烦。
“德善,你派人与李太医一块护送嗣王爷和嗣王妃回府。”他吩咐道:“好生将他们送回府,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出府。”先派人守着嗣王府,等他解决完这边的事再说,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了德善和六名侍卫。
九阴走进了大殿里,她走到裘衣轻的轮椅旁,垂眼看见轮椅里的裘衣轻,他软绵绵搭在轮椅之中,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狐狸,他黑色的狐绒之上全是暗红的鲜血,他的下巴上、脖子上也是。
“夫人……”止水走进来,看见轮椅上的裘衣轻手中的剑就掉在了地上,“爷……”
死了吗?
九阴慢慢的伸出发僵的手指探在了裘衣轻的鼻翼间,没气儿了。
裘衣轻已经没气儿了。
九阴看着她一直没关闭的系统栏,裘衣轻的【生命】状态栏里满格的生命没有清零,但却变成了灰色。
她问过系统,系统说它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
“裘衣轻。”她低低叫了他一声,“我接你回府去。”她看了一眼红着眼发愣的止水,道:“抱爷回府。”
她转头看了一眼这座大殿,这里摆满的各种物件,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裘衣轻和他父母的画。
原来,曾经的衣轻公子是那样的,骄阳一般。
她什么也没再说,一秒钟也没有再多留,带着止水和裘衣轻离开了大殿,春桃还在殿外等她,瞧见她和裘衣轻吓的脸色惨白惨白。
“宋姐姐!”裘望安跟在她的身后,却被德善拦得住。
“二皇子,您不能去……”德善刚要拦下他。
裘望安忽然伸手拔出了身侧侍卫腰间的佩剑,抬剑架在了德善的脖子上,红着眼眶怒道:“滚开!”
德善吓的不敢再动再说话,这些侍卫谁敢跟二殿下真动手?只能看着他就那么拎着亮闪闪的剑,跟着嗣王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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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道出宫门,他们一道上马车,被侍卫监护着送回了嗣王府。
裘衣轻被止水抱入王府,抱进卧房,安放在了榻上,一路上他的眼泪没有停过,他吓傻了,他感觉……爷没气儿了。
侍卫守在嗣王府外,九阴命春桃和止水在房门外守着,将康大夫带了进来。
房门紧闭,屋子里只有她、康大夫、裘望安和榻上的裘衣轻。
康大夫慌张的为裘衣轻诊脉检查。
九阴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双腿发软的跪坐在了榻边,丢了魂一般喃喃:“没气儿了……王爷,王爷的身子已经僵了。”
九阴站在榻边仔仔细细的想着这句话,‘身子僵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说,裘衣轻已经死了,没救了,是不是?
她也仔仔细细的看着康大夫的脸色,她心里想着这是裘衣轻的计划,他怎么会死?他处心积虑的算计,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因为裘景元的几句话就自己服毒了呢?
如果裘衣轻死了,康大夫只怕不会是这副模样,还有止水,他只怕当场就自尽了,对不对?
可是,她看着裘衣轻灰掉的状态栏,看着已经发僵的裘衣轻,她还是慌张了一会会,她还没有和裘衣轻双修,她才刚尝到了甜头。
她慢慢坐在裘衣轻的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指,是僵了,又冷又僵,她即便是猜测他在假死,可她还是有些难过了起来。
“对不起宋姐姐……”裘望安跪在她脚边哭了起来,他头发也散了,衣襟也被汗水湿透了,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亮闪闪的剑,他失魂落魄难过至极,他看着宋姐姐那副样子心都被掏空了,“你打我吧,宋姐姐你……你拿剑杀了我吧,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堂哥哥,我明明可以早点冲出来救他……”
九阴侧过头来看他,伸手摸了摸他泪津津的脸,“你知道吗,今日是我的生辰之日,可我却做了小寡妇。”她喉头发酸,也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她对裘望安笑了笑,笑的裘望安心碎成粉灰,恨不能立刻死在她面前,恨不能杀光所有欺负她欺负堂哥哥的人,包括他的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姨妈第一天,太痛苦了,所以来不了双更二合一了,大家容我度过艰难的第一天第二天,我就一口气把虐渣皇帝全更过去!你们不要因为我今天没有双更就不留评理我!今天是裘娇娇为自己选的死期!(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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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怎么会这么难过?开窍之后怎么会这么痛苦?像是把心碾碎了一样,比他做傻子时、在道观时、被取笑欺负时还要痛苦百倍千倍,万万倍。
他痛苦的抬不起头来,满脸的眼泪流不尽,他将颤抖的额头抵在宋姐姐的膝盖上,将手里的剑塞在她掌心里,“你杀了我吧宋姐姐……你杀了我给堂哥哥抵命吧。”他哭的看不清地面,他不知道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他记得几天前他和堂哥哥宋姐姐还坐在院子里吃饭,堂哥哥待他那样那样好。
可是他的父皇不止杀了堂哥哥的父母,还……杀了他。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头顶,他颤抖了一下,是宋姐姐的手,她没有接那把剑,她在轻轻的抚摸他被汗水浸湿的头。
“不是你的错。”她声音轻的像窗下的月光,她像她的母后一样抚摸他,跟他说:“不是你的错傻子,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不要怪自己,我要杀也是杀你父皇,怎么会杀你呢?”
她说的平淡至极,裘望安却惊的猛然抬头望她,双手一把攥紧了她的手指哭道:“宋姐姐要……不要宋姐姐我父皇……什么都干得出来,堂哥哥已经出事了,我不想宋姐姐再出事……”他怕极了,他只怕他的父皇再伤害宋姐姐,他的皇帝,他要谁死太容易了。
“可我总是要为我的相公报仇的。”九阴摸了摸他满是泪水的脸,“他被害的这么苦,这半身全被你父皇毁了。”
“我来,我来。”裘望安握紧了她的手指,通红通红着双眼一字字道:“我来替堂哥哥报仇,我答应过堂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你,我答应过他的!”
她望着裘望安,忽然想起他刚开窍那天夜里来府中见她,那一夜裘衣轻与他说:我对你好不好不重要,你要记着你堂嫂的恩情,她待你好,你以后也要待她好,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
他是不是那时就在算计着今日,算计着他会“死”这一次,要裘望安护着她?
九阴扭头看着榻上没有气息的裘衣轻,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他算计不到的事情?
“宋姐姐。”裘望安抓的她手指生疼,她再扭回头来只见昏暗的灯色下,裘望安那双眼睛充血一般通红,这双眼里有了从前没有过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一字字跟她说:“我会做太子,我会变的很聪明,我一定可以替堂哥哥报仇,你等等我,求你等等我。”
九阴望着他,他的样貌明明没有变,可他和从前彻彻底底不一样了,那个小傻子再这一夜里,长大了。
他眼里还有泪水,可他已经不哭了,他捧着她的手像一只褪去乳毛的小狼。
外面传来吵闹声,止水拔剑怒喝了一声:“退出去!谁敢进来我杀了我谁!”
“放肆!”顾朝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他冷笑一声道:“圣上有令,命我来请二皇子回宫,我倒是要瞧瞧嗣王府谁敢拦。”
无数的脚步声涌进院子里,九阴蹙眉看出去,手指被裘望安握紧了一下。
“不要怕宋姐姐,谁也不能动这嗣王府里的一砖一瓦。”裘望安从她的面前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见裘望安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掉,提着雪亮的剑霍然转身,眼神又冷又狠。
他拉开房门提着剑快步走出去,跃过拦在门口的止水,大步朝顾朝走过去,猛地抬手一剑朝顾朝刺了过去。
顾朝始料未及的慌忙一侧身,那一剑刺在他的肩膀上划开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肩膀,下一秒裘望安的剑迅速撤回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飕飕的剑刃贴着他的皮肤,他身子僵了一下听见裘望安冷喝了一声:“滚出去,滚出嗣王府,任何人不得踏入嗣王府半步。”
肩膀上的伤口在流血,顾朝捂着肩膀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他,“望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为了裘衣轻跟舅舅动手?你可知圣上若得知你为裘衣轻如此,圣上会怎么怪罪你与你母后吗?”
“我说了滚出去!”裘望安的手指一动,那把剑就割破了顾朝脖子上的皮肤。
顾朝慌忙后侧,冷汗从脊背渗了出来,他疯了裘望安疯了……
“舅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舅舅。”裘望安看着他,眼神比剑还冷,“你以为你对我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知道吗?”
顾朝心头一紧,猛地看向他,哪件事?他知道了哪件事?他怎么会知道?是裘衣轻告诉他的?
“我知道的,我全部知道。”裘望安慢慢收回剑,一步步走向他,“我已经不是那个忍你们欺负摆布的傻子了。”
顾朝竟被他那双眼盯的发寒,后退了半步。
他怒吼一声滚出去,涌入院子的侍卫忙应是退到了院门外,他将剑丢在地上转身再次回到那间卧房门口。
“宋姐姐,我回宫去了。”裘望安的声音又柔又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看你和堂哥哥了。”
九阴望着他轻轻“恩”了一声,看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决绝,再没有半点怯懦。
她点开系统栏将裘望安最后的负着的【脑力】也点满了。
系统栏里裘衣轻和裘望安的所有进度条都被点满,不同的是裘望安的进度条变成了黑色,而裘衣轻的依旧是灰色。
“恭喜宿主……”系统小声的说:“您的反派已经全部养成了,您获得了修为奖励,马上就可以结丹了。”
是吗?
九阴闭眼运行了一周,发现她是差一点就碰到了结丹的顶点,只差一点。
裘望安将涌入嗣王府的侍卫全部赶出了府门,嗣王府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止水在门口哭,康大夫在叹气。
春桃红着眼来闷声掉眼泪。
九阴坐在裘衣轻榻边一会儿,起身坐回了罗汉床,“春桃,给我煮碗面吧,今日我生辰,我突然想吃碗长寿面。”
春桃呆愣愣的抬起哭肿的眼睛望她,她坐在罗汉床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道:“煮碗面你再哭。”
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今夜的月亮格外漂亮,又圆又大,一地银霜,哭什么呢,她猜裘衣轻这趟要死好些天,直到裘景元死之前他都不能活过来,有得是日子哭呢。
今天、明天、后天……裘衣轻又要让她等上好些天了。
春桃应了一声去为她煮面,她看了一会儿月亮闭上了眼,运气凝神去听裘望安那边的动静。
她听见裘望安回了宫,皇后急切的拉着他想与他说什么却被皇帝宣进了大殿。
宋燕音已经找到,送回了她的殿中。
如今大殿里只有皇帝、皇后与裘望安。
九阴听到了一声巴掌声,皇后惊呼着叫了一声“安儿!”
“知道朕为什么打你吗?”裘景元冷声问裘望安。
裘望安脸颊**辣的红起来,他抬起眼看裘景元,眼里没有眼泪和怯懦,“父皇为了皇位可以杀了亲兄长,逼死亲侄子,只是打皇儿一巴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的?”
“安儿住嘴!”皇后急忙喝他,拉扯着他慌忙跪下,“圣上恕罪,安儿只是被吓坏了,胡言乱语……”
“父皇也会杀了我吗?”裘望安跪在那里抬头看着裘景元,他的脸色可真难看,这么多年来除了发现他是傻子时,父皇的脸色第一次如此难看。
皇后吓坏了,红着眼睛一巴掌打在裘望安的肩膀上哭了起来,“你又在发什么疯!这是你的父皇,你的亲生父亲,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你们骨肉相连,如今你要为了个外人惹你父皇生气吗?”
她的在怕,怕裘景元真的动怒杀了安儿,所以口口声声的提醒裘景元,安儿是他的骨血,亲儿子。
裘景元心坠入冰窟,他的好侄儿啊,临死了还要算计他,让他们父子离心,他垂下眼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字的冷声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朕也会杀了你。”
裘望安看着他那双眼,忽然明白了宋姐姐曾经与他说过的:若你想要一直赢下去,就要杀很多很多的人……至亲亦可杀。
他没想到,是他的父皇教会了他这些。
九阴听着裘景元下令将他软禁在自己宫中,没有允许不许他出去,也不许任何人去看他,包括皇后。
她听着皇后哭求裘景元,裘景元快步出了大殿。
她听着寂静的大殿里皇后的哭声,皇后在指责裘望安不该如此,又在为他想办法,说会让顾朝和顾家帮忙,等裘景元的气消了定是能将他放出去。
裘望安忽然和皇后说了一句:“母后到如今还认为你可以指望得了你的夫君?指靠得了你的弟弟?”
她听着裘望安没有打算再隐瞒下去,将他被顾朝下药之事全与皇后说了,不论她信与不信,他都要让她知道,从今往后他只能指望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