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院落里传来春桃的脚步声,闻到面的香味,春桃走到了屋门口忽然受惊一般低呼了一声……
一只冰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膝上,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来,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她傻在了那里。
“嘘。”门口的止水竖指捂住了春桃的嘴,伸手接过她手里险些洒了的面。
康大夫在屋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九阴盯着眼前的那双眼,那张脸,那个人,傻愣愣的眨了眨眼,目光慢慢的往下移落在了他的双腿上。
他站在罗汉床边,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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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屋子里好暗。
他还穿着那身染满血污的衣服,一张脸苍白的和死人没有区别,可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温柔的几乎要让她陷进去。
他的手轻轻从她的膝上抬起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低低哑哑的问她,“我吓着你了吗?”
九阴望着他望着他,万般情愫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她心里轻轻撞了一下,竟然眼眶发酸起来,她以为……她以为他又要让她等他了。
裘衣轻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一下子陷看下去,他几乎从未见过她为他动|情到红眼眶,这一夜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你不是死了吗?”她喉头也涩起来,抱怨一般问他,“他们不是都说你死了吗?连康大夫也说你僵了。”
康大夫无奈的又叹了口气,拱手向她谢罪道:“夫人莫怪,实在是这步棋险之又险,所以王爷瞒着所有人,因我要替王爷假死又要替他复活所以王爷才告知我,止水是因为王爷吩咐了要他事发后就护着你出宫回宋府才让他知道的。”
他连连叹气,哪里知道夫人不但没被送出宫,还跟着王爷一起困在了嗣王府里,又哪里知道王爷如此……耐不住,不顾计划约定好的假死时期,今夜就先将假死药给吐出来了。
“王爷,您今夜就苏醒过来太危险了,如今皇帝的人还守在外面,一旦出了岔子,让人得知您是假死,您的计划,老太傅和那些旧臣的命……就都交代了。”康大夫上前来低声劝说他,“您怎么能苏醒呢?现在苏醒太早了……您……”
“你先出去。”裘衣轻看着九阴||道:“我和夫人说几句话就会重新服下你的药,不会耽误太久。”
康大夫无奈的将他又看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出了房门,挥手让止水和吓呆的春桃退到院子里。
裘衣轻还在屋里说:“长寿面端来。”
康大夫无奈至极,接过面给他端了过去,又说一句:“王爷要以大局为重啊……”然后叹息着退出房门将门拉了上,他看着天上的明月,一个头两个大,这么紧要的时候,一步错就全盘皆输,皇帝说不准一会儿就派人过来检查王爷是不是真死透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王爷居然说提前醒就提前醒了,这醒的也太草率太早了!若老太傅和其他旧臣得知只怕要人心惶惶了!
王爷哪里都好,就是一遇到王妃就……乱了阵脚!儿女情长!
屋子里灯也被吹灭了,裘衣轻刚一醒就灭了灯,他如今不能被瞧见还活着。
长寿面放在了九阴面前的案几上,九阴一直在瞧着他,他醒的太出乎意料了。
“对不起,我骗了夫人。”他坐在了罗汉床上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夫人不会太在意我的死活,想着送你回宋府住一段时间,我便能苏醒了……”他抬眼看住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夫人会冲到菁华殿来接我。”她出现在大殿门口时,呆愣愣的望着他时,走到他的尸体旁跟他说,接他回府时……
他既心碎又开心,他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他。
“那你为什么又醒了?”九阴望着他,她知道,她知道这是他的计划,他在假死,她只是自己也没料到她会如此,不开心。
为什么醒了?
他喉头酸涩起来,对她笑了笑,“我听见夫人说在你的生辰让你做了小寡妇……”他笑容也酸涩,托着她的脸细细抚摸,“我如何能忍心?”他瞧着她那双发红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眼眶,“我盼着夫人会为我伤心,却又怕夫人为我伤心。”
什么大局,他的大局从来都是她,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配得上她,护着她一世荣宠。
她与裘望安说的那些话,叫他好难过。
他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我怎么忍心留夫人一个人吃长寿面,过生辰日。”
九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被他冰冷的身子紧紧搂着,她陷在这个怀抱里像是陷入了一场温柔乡里,她活了那么那么久,却从未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没有人说过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吃长寿面,过生辰日。
她一个人过了许多许多的生辰日,她也爱过许多许多人,也被许多许多人热烈的爱过,可她是魔修祖师,那些爱慕里多多少少带着利用和算计,她从来不介意被利用,爱对她来说一直是互惠互利。
可裘衣轻……待她好温柔,他明明那么聪明,他明明可以算计她利用她。
他轻轻抚摸她的背,柔声说:“我不知今日是夫人的生辰,我记得夫人生在腊月。”
九阴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宋燕呢是生在腊月,她如今是宋燕呢。
“不是吗?”裘衣轻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笑着问她。
九阴望着他,动了一下眼皮道:“我随口说来骗裘望安的。”
裘衣轻依旧瞧着她,笑了笑没有再问,“那就当做今天也是夫人的生辰日。”
她在他面前漏洞百出,可他不想计较。
他将面推到她的面前,拿起筷子递给她,“祝夫人生辰安康,日日安康。”
九阴慢慢接过筷子,低头搅了搅那碗面,热腾腾的香气扑在她鼻翼间,险些将她的眼泪扑出来,她想起第一次吃长寿面,师父做的,师父说:今日之后你便随我修道,这凡俗之礼便不好再过了,吃了这碗面就与你的从前告个别吧。
她第一次过生辰也是她最后一次过生辰,从那以后即便她入了魔道,她也没有再过过生辰,她以为……她以为早就不在意什么生辰不生辰了,她都活了这么久,早该不在意了。
可她心里酸涩的要命,她没出息的承认,她是在意的,她是希望能够有人温柔待她,陪她一起过生辰。
她喉头酸涩的吃不下去,她眼睛潮的要命,眼泪坠进面里,她有些慌张的想掩饰,却被裘衣轻托起了脸来。
“你哭了?”裘衣轻望着她脸上的眼泪,心跟着颤起来,“怎么……”
她忙躲开他的手,伸手捂住了她的眼,“不要看我。”她怎么能哭呢?她可是十恶不赦的魔修祖师。
都怪裘衣轻,将她给养坏了,养的她一身娇气。
裘衣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我不看我不看,我抱抱你。”
九阴眼泪掉的更凶了,他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太可恶了。
“裘衣轻。”她仰起头来红着眼睛看他,“你的腿好了是不是?今天是我的生辰日,你就没有礼物送给我吗?”
裘衣轻垂下眼泪,“夫人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抱紧他,望着他。
裘衣轻被她那样泪盈盈的望着什么不清楚,他托起她的脸低头吻住了她,喃喃道:“我又如何不想要?我又如何……不想要。”
他一用力将她从罗汉床上抱了起来,双腿踉跄一下摔坐在罗汉床上。
九阴慌忙便要下去,“我、我太重了……”他的腿才刚好,哪里吃得住抱她啊。
裘衣轻却抱紧了她,没有让她动,托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捧着她的脸说:“是我还没有适应用我的腿,今日我可以适应适应。”他托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他的腿还没有恢复那么大的力气,可足以承载她。
九阴热滚滚的软在他怀里,他什么也不想再想了,翻身将她按进了罗汉床上……
窗外月色寂静,他伸手捂住了九阴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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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夜太静了,静的站在院子里的康大夫、止水和春桃一个比一个脸红,春桃不好意思的退到了院门口。
止水朝房门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问康大夫,“爷……爷他身子听起来像是好了?”
“闭嘴!”康大夫的脸色难看至极,黑着脸让止水退到院门口,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根本站不住,王爷不是只是和夫人说两句话吗?怎么……怎么偏要挑在这个时候补上洞房花烛夜啊!
王爷就不怕宫里来人,全完了吗!
哎,他们王爷简直……简直遇上夫人就什么也不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达成了!我们九阴的愿望总算是在生辰之日达成了!
接下来就要开始虐皇帝报仇了!搓手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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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九阴结丹了。
她着单衣坐在罗汉床上凝聚回神将金丹凝于眉心,想试着出窍,却没有成功。
红莲之焰凝与眉心又慢慢隐入体内,她金丹运行一周有些微的失望,其实昨晚第一次她就已修为暴涨步入了结丹期,只可惜后面几次裘衣轻使她不能分心,她沉沦在裘衣轻的美色之中太过忘形了,就没顾上修行。
哎,裘衣轻才是个祸水,平日里看着那般逆来顺受,却都是装的,若他在她那个世界只怕是自己早就栽在他手里了。
“夫人起了吗?”春桃在门外小声的敲门,忐忑又紧张的道:“康大夫说……您、您该换上丧服准备准备,宫里随时会来人……”
她睁开了眼叫||春桃进来。
窗外天色已经亮堂了起来,只是天阴着,雾蒙蒙的。
春桃推门小心翼翼的进来,偷瞧了一眼榻上的人,爷……又死了吗?
裘衣轻如今躺在榻上,和昨天断气的样子一模一样。
“进来吧,一会儿叫康大夫来给裘衣轻看看。”九阴看向了榻上的裘衣轻,他两刻钟之前重新服下了“假死药”,那药昨晚他给她瞧过,看起来就是一颗普通的黑色的丹药,但他说这是康大夫这么多年才研制出来的,将这药卡在喉咙里不要咽下去便能造成和死一模一样的状态。
若是想醒过来,就将它吐出来便好了。若是不小心吞下去,等过了七日后药效散发完,也可苏醒过来。
系统说,这药和有个寓言故事里的毒苹果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也不知什么寓言故事,按照裘衣轻的吩咐,还需叫康大夫进来施针封住他的血脉才行。
春桃捧着丧服过去,站在罗汉床边低着头为她穿丧服,却瞧见她手腕上一圈红红的印记,像是什么珠串给勒的,“夫人这是……”问完瞧见一地散落的黑珍珠便又后悔了,怪自己多嘴多问,红着脸抿了抿嘴,“等会儿奴婢为夫人敷一敷。”
九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将手臂伸进了丧服袖子里,揉着手腕笑了,“不妨事,过一会儿就消了。”
她换好丧服坐在梳妆台下,春桃在为她梳理头发。
康大夫这才进来,看见一地的珠子,又到榻前看裘衣轻腕上的黑珍珠手串不见了,双手腕上一圈淤青,他的耳垂还有红肿了起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如今还得想法子遮这耳垂的红肿,不然好好的死人怎么会突然耳垂红肿了?
“丧事怎么办来着?”九阴在镜子里瞧了瞧春桃替她梳的发髻,她如今只能戴白花,发髻也简单,她可从来没有给人办过丧事,她只让人办过丧事,“我是不是得给裘衣轻守灵?”
康大夫一边替裘衣轻施针,一边想乐,哪里有这么高高兴兴给自己相公办丧事守灵的?这若让宫里来人瞧见了还不得生疑?
“只怕宫里一会儿便来人了。”康大夫低声道:“夫人……您还是要难过一些。”
这是不信任她的演技?
康大夫又低声道:“您也不必为王爷守灵,王爷安排了送您回宋府住些日子,这嗣王府……这段时间不会安宁的。”
九阴对着镜子扶了扶鬓边的白花慢悠悠道:“只怕如今谁也别想出嗣王府。”
果然,止水再出府门去,发现府外多了许多的羽林卫,不许任何人进,也不许任何人出,连府上的厨娘也不准出入。
九阴已经错过了脱身的最佳时机,如果按照裘衣轻的安排,她昨夜在宫中时就该跟白微走回宋府了,那时走了连皇帝也不会再让她回嗣王府,她反而是安全的。
只可惜……她已在局中了。
九阴一切准备妥当,还吃了早饭,一直在等着宫里来人她好将戏演足,可等了一整日宫里都没有派任何人来。
裘景元只是将嗣王府围成了牢笼,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连康大夫也摸不透,如今他出不去,老太傅的人也进不来,他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如何安排,如何计策的,他只是心慌的要命。
而夫人半点也不紧张,她十分正常的用了晚饭,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开始打坐。
嗣王府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