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面子的王教练猛地从杜松身旁撞开,快步离开。
杜松扫视办公室内众人,冷着脸道:“教练的状态也会影响到运动员,谁要是在这里个给我搞事情,趁早滚蛋倒地方!”
每个人都低下头,不说话。
杜松最后看了卿玫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杜松走后,办公室里都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翻动纸张的声音。
卿玫轻笑一声,继续工作。
……
一个星期后,季考开始。
这次季考主要是对花滑运动员第二季度训练情况的考察。
杜松说要按照国际比赛标准来,还真组了一个裁判组,自己充当技术专家,并在场边安装了摄像机,用来即时摄像,仔细判定运动员们的技术分。
十二个教练组成的裁判依次坐在冰场边,手里拿着用来打分的纸张,最边上坐着一个搬了电脑过来的行政人员,一会儿裁判的分数打下来后,需要靠她输入进电脑里,进行转换,并用电脑随机抽取七个人打的分数,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再计算平均值。
真是很符合国际的打分标准了。
让杜松这样郑重其事一弄,反倒让原本不紧张的运动员们紧张起来。
卿玫的位置在摆弄电脑的行政人员身边,离上场的地方近。
她探头去看那些运动员。
程诺原本正与原元说笑什么,一抬头,看见了她,立刻侧了侧身子,走到了人堆里去。
原元倒是笑眯眯地冲着卿玫招手。
卿玫微微颔首。
原元曲起手臂怼了旁边的王子厉一下。
王子厉转过身,看到了卿玫,他嘴角一弯,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卿玫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真是个骄傲的小王子。
☆、第 27 章
卿玫刚转过头, 就见旁边的行政小妹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卿玫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行政小妹妹凑过来,小声说:“卿姐,你跟王子厉的关系真好。”
卿玫:“大概因为我是负责他的教练。”
行政小妹妹撇嘴:“别说是普通教练了, 就算是对上总教练, 王子厉也从来就是冷冰冰的,绝对不会做出刚刚那样的动作。”
卿玫一愣。
行政小妹妹小声嘀咕:“大概卿姐你是他的偶像,说不定他从小就看着你的花滑长大的。”
卿玫笑容勉强。
我有这么老吗?
这时, 那些通常在另外一处冰场训练,参加青少年组的花滑选手也进场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穿着准备好的演出服, 看上去可爱极了。
卿玫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站在一旁, 板着小脸,认真听着教练讲话。
有几个则偷偷将眼神投向裁判席。
他们在找什么?
卿玫正想着,就发现他们好像都在看着她。
她试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立刻扬起笑脸, 兴奋地拍打旁边的同伴。
她似乎听到他们好像在说:“是卿玫啊!居然是卿玫!”
“天啊,天啊,好幸运。”
“快看, 快看,卿玫对我笑了。”
场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教练喊了好几声, 也只是勉强让他们声音降低了一些。
杜松皱紧眉头,猛地咳嗽一声。
顿时, 场内彻底安静了。
“准备一下,开始吧。”
众人立刻手脚麻利的忙碌起来。
无论看多少次,卿玫还是佩服杜松的威严与领导力。
一旁的行政人员给那些小运动员们准备好了序号, 让他们抓阄抽序号。
不久,青少年组季考的短节目比赛率先开始。
卿玫坐正身体,认真看着。
青少年身体的柔韧性更高,也还未经过成长关的考验,身体处在适合做出各种动作的最佳时候。
这时,卿玫的椅子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儿,不用回头,她已然知道背后站的是谁了。
杜松握着她的椅背,淡淡道:“现在上场这个,你好好看着。”
卿玫闻声望去。
上场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个子不高,双腿细长,穿着黑色的表演服装,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挽了个丸子头,神色坦然又冷静。
卿玫曾经看过这个小姑娘的资料,小姑娘叫孟曼。
卿玫刚退役那时候,杜松为了扩充国家队青少年运动员储备,特地与一些部门合作,办了全国性质的青少年花滑比赛,分为海选和总决赛,这个小姑娘就是当时的女单第一名。
卿玫记得自己当时还特地搜了搜关于她的报道,各类新闻中,大家都称她为“小天才”、“女单的明日之星”。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
孟曼一个轻快的旋转,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很快,便进行到她的拿手动作——大一字步进入,接阿克塞尔三周跳。
细长青嫩的孟曼虽然年纪小,动作却很熟练,一整套动作下来,没有一处失误。
就连这些扮作裁判的教练都忍不住为她鼓起掌。
孟曼却只鼓了鼓脸颊,缓缓吐出一口气,一点也没有得意的神情。
卿玫转过脸。
杜松神情有些得意,“怎么样?”
卿玫笑说:“总教练果然是伯乐。”
杜松:“你也觉得她做得好是吧?”
卿玫点头。
她为女单的未来开心,可一想到自己真的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又忍不住心情复杂。
花滑这项运动就是这样一点点前进的,从一周到两周,再到三周和四周,从努力攻克阿克塞尔三周跳,后来又变成了尝试试验各种四周跳,未来还会出现五周跳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未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在这些小选手身上,她看到了我国花滑的未来。
卿玫单手抵着下巴,看向等待上场的区域。
那边,程诺背朝着卿玫的方向,正与王子厉说什么。
王子厉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腕。
程诺似乎说的激动了些,手指比划着,甚至往卿玫的方向指了指。
卿玫放下手。
王子厉抬起头,盯着程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程诺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这都快要上场了,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卿玫正准备起身过去,王子厉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朝她抿唇微笑。
程诺猛地转身,一脸惊慌地看着卿玫。
然后,他又快步走到人群里,努力让卿玫看不到他。
这个程诺肯定是出现什么问题的。
卿玫站起身,旁边的行政小妹妹立刻说:“下一场要开始了,卿姐要去做什么?”
卿玫看了看程诺的方向,又望了望女单成人组第一个上场的曾媛媛。
不远处的杜松瞪了她一眼,似乎警告她别捣乱。
卿玫只好又慢慢坐了回去。
曾媛媛这次滑的倒是比上次要好,动作也没有失误,只是技术评分不会很高。
卿玫看一会儿场上,又瞧入口处一眼,生怕那几个刺头搞事情。
卿玫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让行政小妹妹都看出来了。
她偷偷问卿玫:“卿姐,你要是忍不住的话,就偷偷去洗手间吧,反正随机抽分数,即便少你一个也没事的。”
卿玫:“……”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卿玫对她笑了笑,转过头坐正了身子。
好在接下来这段时间,程诺和王子厉两人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一直没有说话。
一旁摆弄电脑的行政小妹妹又按捺不住,主动找卿玫说话。
“卿姐,你看现在出场的这对双人滑选手,我跟你说,以我的眼力来看,他们两个肯定在谈恋爱。”
卿玫:“你连这都能看得出来?”
“那当然了,我跟卿姐你说,谈恋爱的人一般有这几个特征,第一,视线一直注视着对方,无论站在哪里,都要先看一眼喜欢的人才能放下心。”
卿玫单手杵着脸颊,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刚说完这句话,她眼角余光就抓到了王子厉看来的视线。
卿玫:“……”
行政小妹妹:“还有啊,喜欢一个人,无论距离这个人多么远,也会努力想与她拉近距离的。”
卿玫忍不住想到在自己宿舍门口蹲着等她的王子厉。
不不不,这都是巧合。
行政小妹妹继续说:“还有啊,一般人都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与众不同,比如说,冷酷的人会只为了她温柔,坚强的人只为了她流泪,阳光的人只为了阴郁……”
卿玫:“你都是从小说中看的吧?”
行政小妹妹捂着嘴,用一种“你真天真”的眼神瞅着卿玫。
卿玫:“……”
行政小妹妹:“卿姐,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遇到对你跟对其他人不同的男人?”
卿玫猛咳一声。
不行,绝对不能再想下去。
正好男单选手准备上场。
卿玫立刻坐的更直了一些,以显示自己对爱情这种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行政小妹妹一个人说话也没有意思,便也扭过头,看着冰场。
先上场的是原元。
原元的脸虽然有些圆,但是看上去精神又喜气,是一张最能赢得大多数人喜欢的脸。
他的短节目是《Happy》,配合着轻快的音乐,他的接续步也轻快的过分,就像是男孩儿在冰上嬉戏玩耍。
“Because I’m happy……”
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前些日子正受摄食障碍的困扰。
他小步跑动几步,又转三回来,稳稳当当地做好了规定的四种旋转。
他这次的动作改动了很多,在小动作上也越扣越细。
卿玫暗暗点头。
原元似乎注意到她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加大了。
饱满的阳光尽情地在冰场上铺洒。
被他的情绪感染,卿玫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原元后面出场的便是王子厉。
王子厉将衣服袖子整理好,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捋了捋刘海儿,随即,他的目光瞥向卿玫所在。
他见卿玫一副吓住的神情,不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她以为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吗?
怎么会呢?
他可是得了一种怪病,叫作“卿玫目光过敏症”,只要她在看着他,他就一定知道。
他低头去掉冰刀上的保护套,原元满头大汗地站在他身旁,给他加油打气。
“王子殿下,加油啊!”
王子厉纡尊降贵地抬了抬下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输?”
“呃……”原元被堵的说不下去了。
他低着头,按着王子厉的肩膀“噗嗤”一笑。
“殿下,你这副样子最好让教练看看,什么小王子,简直就是大魔王嘛!”
王子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原元笑嘻嘻地缩回了手。
王子厉滑进冰场,最后,还用大一字步滑到中心,也不知道想要在谁面前表现。
☆、第 28 章
明亮近乎惨白的光线打在冰场上, 冰面倒映着王子厉一个人的身影。
他伸展手臂,指尖朝前。
音乐响起,是《You Never Can Tell》, 可能说起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但若提起昆汀的《低俗小说》中的经典扭扭舞的配乐,大家定然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哪首曲子了。
他脚下的冰刀在冰上轻轻扭动几下,腰肢也随之摆动, 轻松写意,骚气蓬勃。
他开始滑动, 轻盈又极有灵性地开始自己的表演。
因为他从小学舞的缘故,他的每次表演都是能完美地踩住节拍, 动作也舒展好看,甚至许多动作都是从舞蹈动作中借鉴过来的。
卿玫越看越满意。
她旁边的几个教练则小声说着王子厉挑短节目配乐时发生的事情——
“哎,你还记不记得, 为了王子厉的选乐,总教练气得够呛。”
“当然记得了,那个时候, 王子厉好像偏要滑《如果没有你》。”
卿玫转过头,“《如果没有你》?”
见她起了兴趣, 两个男教练也兴奋地跟她说起来。
“就是那个像《夜上海》调调的。”
“哈?”
“不不不,应该说是民国电视剧里, 不是有这样的画面吗?留声机放着,如果没有你……”年轻的男教练说着说着便用粗嗓子唱了起来。
卿玫总算弄懂这是一首什么歌了。
她满头黑线,扭头去看王子厉。
场上, 他正用大一字步进阿克塞尔三周,整个人腾空旋转,黑色缎面嵌着水晶的马甲随着他的动作在场上闪烁,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星空,而他则是来自星星的王子。
落冰完美。
他微一欠身,双脚分开,一手背后,一手前伸,像是在邀请观众一同跳舞,以大一字步滑出。
他的表演看的人全身都麻酥酥的。
卿玫忍不住捏着衬衫的领口,轻轻扇了一下。
然而,他伸出的手指又一根根缩了回来,肩膀随之摆动,食指朝着观众席一勾一勾,自己则倒着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