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吗？艾拉实在是有些无语。
或许是因为阿洛伊修斯口中的“高等种族”——也就是人类信仰的诸神能力太过强大，导致他们有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作天作地的。
如果阿洛伊修斯说的是真的，那从头到尾凯纳斯就是个被当做实验品的可怜人……可怜神。
然而就算这样，艾拉也不是很同情他。可怜归可怜，发疯也是真发疯，不是他没事找事，艾拉也不会家破人亡，母亲也不会死。
这些叙述中最让艾拉惊讶的是，阿洛伊修斯竟然是最早跟着诸神来到这片大陆的那些精灵之一——他年纪得最大了？知道这家伙活了许久是一回事，听他将当时亲历的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同时也就是说，阿洛伊修斯很早就在盘算着找个合适的君主或者领导人统一这片大陆。
这让……艾拉倒是理解了他为什么不自己坐在王位上了。从阿洛伊修斯的角度来看，他始终不属于这片大陆，纯血精灵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统治大陆上的原生种族让他们顶礼膜拜的。
至于弑君的罪行，戕害徒弟的阴谋，恐怕在阿洛伊修斯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死一个两个人而已，放在几千年的维度中不值一提。
只是……
“既然你早就知情，”艾拉拧起眉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阿洛伊修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过早说明对我有什么好处。把一切底细透给加文·韦斯特和他的女儿，摧毁我一切筹谋的人，以及他的后代？”
“…………”
那你也可以把这话直接告诉八年前的加文啊！那时的父亲可不是你的敌人吧，艾拉实在是无语了，她真的搞不清楚高岭之花的脑回路。
在游戏剧情中，阿洛伊修斯的戏份可不算少，在游戏前期为加文·韦斯特提供了不少帮助，甚至一度成为了他的队友。
“倘若你把这些话诉说给八年前的加文·韦斯特，”艾拉深深吸了口气，“或许我的母亲就不用死了。”
倘若父亲知道凯纳斯的一切经历，或许他就会有所准备，或许他能帮助凯纳斯在这种一次又一次复活中解脱也说不定。
但他没有。
阿洛伊修斯什么都没说，他明明知道凯纳斯会复活归来，也知道失去大部分灵魂的恶神已经陷入疯癫，他甚至知道凯纳斯并非天生邪恶，可是——
“我确实有计划将一切告诉你的父亲，”阿洛伊修斯平静地说，“在我料理完国王的事情后。可惜的是加文阻止了我，并且对我下以血咒。”
“你——”
艾拉彻底火了。
她攥紧拳头，一个健步走向前：“你少话里话外嫌弃我爸阻止了你，你以为他愿意管这些破事吗？！”
阿洛伊修斯冷笑出声：“艾拉，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格外像你的父亲吗？”
艾拉咬紧牙关。
要冷静！
这家伙心平气和呆在学者塔大半年，使得艾拉几乎忘记了阿洛伊修斯的本性有多么欠打——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在面对一个具有武力值且怒火中烧的对手时总会想办法规避伤害的。但阿洛伊修斯不会，他不仅不会，他甚至还要出言挑衅。
第一次挑衅加文·韦斯特，父亲的拳头险些就要招呼到阿洛伊修斯脸上；第二次挑衅摄政王布雷安，直接被打了个满脸血。亲眼见过他怎么戳火的艾拉不会上当了，她恨恨按下心中的怒火：“这事不是我爸的责任，阿洛伊修斯，这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注意一点。”
“当然。”
阿洛伊修斯倒是没继续蹬鼻子上脸：“反过来想，也确实是我知晓一切却始终不曾解释过，我和他扯平了。”
艾拉沉默不语。
理智上艾拉知道，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但是……明明父亲有机会救下母亲！
如果阿洛伊修斯提前将这些事情告诉父亲，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对付凯纳斯，说不定还是和母亲一起协同战斗。
只是再怎么假设也来不及了。
与其和他算旧账，不如想想未来怎么办。
火焰是杀不死的，艾拉很清楚这点，凯纳斯势必会卷土重来。并且……现在还有爱尔的存在，说不定他会直接杀上天临堡来。
“我们能不能在凯纳斯复活之前想想办法？”
于是艾拉放下怒火，勉强问道：“不能总是等他找上门，我们也可以找上他，在他发疯之前想想办法。”
阿洛伊修斯勾起一个笑容。
他周身锐利挑衅的气息总算消失了，纯血精灵垂了垂眼，纤长的睫毛半遮他灰蓝色的眼睛。这样的神态，居然让阿洛伊修斯呈现出几分近似示弱的意味。
“很好，”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48章 公爵小姐23
加文晚上回来后, 艾拉找了个爱尔不在的机会，立刻将一切告诉了父亲。
而父亲听到艾拉的话，也是同样的眉心一拧, 当即攥紧了拳头, 本就肃穆威严的面孔拉下来，怒火中烧的模样显得极具压迫力：“阿洛伊修斯那个混账，他早干嘛去了？！”
艾拉：“……可恶, 果然。”
加文：“什么？”
艾拉：“阿洛伊修斯说我发火时的气势和你一样，爸。”
加文：“……”
看着女儿碧绿色的眼睛和写满了感慨的神情，加文真是有多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收敛了怒火，转而感慨道：“即使是神明，也不是生而为恶的。”
“没想到善神反而是坏的。”艾拉说。
“对西林精灵和凯纳斯来说, 他们的所作所为罪大恶极, ”加文纠正道, “但诸神确实是为人类提供了不少帮助。”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
艾拉明白父亲想说什么，她点了点头：“但爸爸, 如今看来，诸神也利用了你。”
当初善神们难得再次于大陆上现身, 将“天罚”赐予加文·韦斯特——当时的人类知道什么？“天罚”对于加文来说不过是一把好用且有历史的武器罢了。
放在八年之后看，艾拉甚至怀疑诸神就是算准了凯纳斯会复活，于是想法子转移已然疯魔的火神注意力罢了。
提及此事, 加文的眼底闪过几分仇恨的痕迹。
“我知道, ”他冷冷地说, “你放心，艾拉，有怨报怨，我不会让你的母亲白白死去。”
“那……”
艾拉想了想，开口问道：“爸，你想怎么办？”
加文：“阿洛伊修斯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是的。”
艾拉点头。
“阿洛伊修斯说，既然凯纳斯死在银山脉上，他应该会在银山脉上复活。首先应该提前通知银精灵们做好规避，然后组织人员做好万全对策去阻止凯纳斯，至少要把他的活动范围牵制在银山脉范围里。”
加文沉吟片刻：“这是最保守的选择。”
艾拉心中一动。
“爸，”她立刻领会了加文的意思，“你有其他想法？”
“不如直接让他复活，”加文不假思索，“刚好爱尔的灵魂也需要修复。”
“……”
父亲的一句话噎得艾拉说不出话来。
这个原理很简单，眼下爱尔拥有着凯纳斯的灵魂碎片，倘若他复活，一定会先找上爱尔，再回到自己的寝宫。天临堡又距离他的住处那么近，简直一举两得。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过来让爱尔吸收凯纳斯的灵魂，反正弟弟的灵魂也是需要修复的。
只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艾拉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就得把爱尔的身世告诉爱尔了，甚至还得告诉阿洛伊修斯。”
“告诉阿洛伊修斯也无妨。”
加文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他都说了真话，将凯纳斯的经历告诉我们，作为回馈也应该告诉他爱尔的来历。况且按照阿洛伊修斯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决计不会做出如此保守的选择。”
也是。
一旦凯纳斯复活，爱尔的灵魂将会是天临堡一个隐患。阿洛伊修斯既是一名对灵魂魔法颇有研究的法师，也算得上是天临堡的初代住民，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知情。
“那我……先把这件事告诉他。”
艾拉想了想，实在是该不知道怎么讲弟弟的身世告诉他本人，心虚地主动包揽下来通知阿洛伊修斯的任务。
而阿洛伊修斯果然大吃一惊。
老实说，这真的好爽！高岭之花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模样，仿佛把所有人一切事的反应发展都预料到了，甚至还会就此出言讽刺或者挑衅，非得要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智力不如他，或者因他的态度而生气才好。
现在，轮到艾拉欣赏他震惊的模样了。
道出爱尔的灵魂属于凯纳斯时，纯血精灵甚至忘记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正在协助父亲梳理管理条例的阿洛伊修斯从书案前蓦然抬头，笔尖的墨水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最终晃了一晃，落在了精灵的拇指上。
阿洛伊修斯：“该死。”
身为盲人的阿洛伊修斯定位精准，就像是完全没有视力障碍一样伸手抓住了桌边的手帕。他灰蓝色的眼珠一直朝向艾拉的位置，没有聚焦的眼睛里写满了意料之外的色彩。
好在，和聪明人解释不用多说。艾拉只提了一句“爱尔的灵魂属于凯纳斯”，阿洛伊修斯就已经知晓了一切来龙去脉。
“是银山脉上的精灵塑造了爱尔，”他低语道，“不会，那么他……”
“用的是我父亲的骨头与血肉。”
“怪不得。”
阿洛伊修斯这才想起来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他用食指的指节蹭了蹭下巴，沉吟片刻：“怪不得爱尔的性格缺失的如此明显，恐怕他继承的正是诸神从凯纳斯身上剥离开来的善良那部分。”
艾拉：“你觉得我父亲的提议可行吗？”
阿洛伊修斯：“当然。”
说完，他阖了阖眼。
“幸好你的父亲将这件事告诉了我，”阿洛伊修斯补充道，“尽管知道爱尔的灵魂亦有所残缺，可我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如果加文选择隐瞒，凯纳斯势必会对天临堡带来威胁。”
“不过我有点担心，”艾拉说，“既然火焰是不会死的，那即使爱尔‘吸收’了凯纳斯，他会不会再次复活？”
“这个容易。”
阿洛伊修斯淡淡地回答：“加文·韦斯特比你要明白神明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艾拉。昨日我就说过了，诸神不是神明，凯纳斯可以是火焰之神，谁说他是不可代替的？”
艾拉：“什——”
阿洛伊修斯：“爱尔的情况和你不一样。他和凯纳斯拥有同样的灵魂，却因为身体的不同而分化出了不同的个体，这也意味着，爱尔·韦斯特完全可以取代凯纳斯的神格，成为新的火神。”
艾拉：我靠。
这也太牛X了吧？！不是艾拉想要爆粗口，而是她弟弟竟然有成为神的资格。
而不管凯纳斯多么倒霉、多么可怜，他到底害得加文·韦斯特一度家破人亡，倘若爱尔能够反过来拥有凯纳斯的灵魂，那既算是报了仇，也算是将凯纳斯从无尽的疯狂中解脱出来。
“那……”
艾拉整理了半天语言：“凯纳斯的灵魂一分为二，他留下的只有恶的那一半。”
阿洛伊修斯一哂：“一个完整的人势必有好有坏，即便是你的父亲，艾拉，也心存贪欲和愤怒。”
这倒是。
“与其担心凯纳斯的灵魂对爱尔的影响，”阿洛伊修斯凉凉地泼了一盆冷水，“不如担心更为实际的问题，艾拉。你和你的父亲打算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爱尔？”
还能怎么样？
艾拉悻悻地摸了摸鼻梁：“就照实说吧。”
现在说明，总比到了关键时刻才知晓为好——好歹爱尔继承的是凯纳斯善良的那部分呢！虽说灵魂到了新的身体就会自动格式化，但爱尔确实表现得过分善良了嘛。
做出决定的当晚，加文和艾拉同样一脸严肃地走进了爱尔的房间。
这可把八岁的小男孩吓坏了，爱尔平日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就算加文·韦斯特是个威严强大的父亲，但艾拉可不是严肃的姐姐。
“怎么、怎么啦？”
父亲和姐姐都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让坐在床边的爱尔那叫一个忐忑不安。他左挪挪、右挪挪，小心翼翼地抬起小鹿般的眼睛：“我，我最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
“你别紧张，爱尔。”
加文坐到了爱尔对面，伸出大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只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什么……”
爱尔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平日里爱尔一紧张或者激动就会结巴，一听到加文沉重的语气，爱尔立刻慌张起来：“不，不要！父亲，千万不要！”
加文挑眉：“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爱尔猛然跳了下来，他一把抱住加文身后的艾拉：“我不要艾拉嫁到王都去！”
艾拉：“……”
加文：“…………”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怎么还惦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