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貌上来看，几乎看不出欧文和他能有什么关系。看来管家比较幸运，继承了母亲清秀的容貌。
见到自己的私生子，奥斯丁男爵表情也不太好看。
“你怎么在这儿？”他开口问道。
“父亲。”
欧文冷着一张脸，淡淡回答：“今天找到你是为了和你说明一件事情。”
奥斯丁男爵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加布埃尔，又看了看坐在原地满不在乎的“红发陌生人”，最终目光落在欧文身上：“你要是带人来给你母亲讨回公道，大可不必。欧文，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欧文·石东蓦然攥紧拳头。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我回到鲁纳斯平原也不是为了算当年的帐。父亲，之所以叫你一声父亲，是因为我身上到底流淌着你的血脉。”
奥斯丁男爵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虽然我不能给你母亲名分，”男爵说，“但你到底是我的儿子。”
艾拉：“……”
她瞪了欧文一眼，意思很明显：没工夫听你家的狗血八点档，有事抓紧说！
领了艾拉暗示，欧文点头，而后看向自己的父亲：“今天在场的，除了你我，父亲。加布埃尔大人是天临堡的外交官，这个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而这位女士——”
欧文故意拉长了语气。
他瞥了一眼艾拉，毕恭毕敬地开口：“伊德瑞斯三世封天临堡十二骑士时，她就在场。”
奥斯丁男爵倒吸了一口凉气。
欧文这个介绍格外聪明：她可是西林女王。即使是一年前，艾拉·韦斯特也是西林公爵的长女。伊德瑞斯三世一口气册封了天临堡十二名骑士，这么大的阵仗，搞得整个大陆人尽皆知。身为公爵长女，艾拉肯定在场。
但欧文又没说她就是西林女王本人，只是暗示——那样的场面能够在场，势必是位大人物。不是官员，就是骑士，自己想去吧。
奥斯丁男爵也不会往女王本人身上想的，他震惊地在艾拉和欧文之间看来看去。
“你一辈子想出头，父亲，”欧文平静道，“可惜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没有那个天赋。现在你有机会了，加布埃尔大人和伊莎贝拉学者认为我有管理能力，准备将我推荐给目前缺人的西林女王。你是我的父亲，不论我在哪儿也不可能忘记你。而即使我发展成如何，至少不会和我的兄长抢继承人的位置。”
说到这儿，就算艾拉不想听狗血八点档，她也大概懂了。
恐怕因为母亲的事情，奥斯丁男爵的夫人，以及欧文都和奥斯丁男爵闹过丑闻吧。伊莎贝拉说这位欧文·石东离开过鲁纳斯平原，见多识广，恐怕也和之前的丑闻有关。
奥斯丁男爵自然是不太想见到这位“戏多”的私生子，也是怕关系走的太近，会惹自己的妻子儿子不快。
现在欧文站出来，说他不仅不会再纠缠奥斯丁男爵，还可能会飞黄腾达。话里话外还暗示要是飞黄腾达之后，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
这些简单的话语，却蕴藏两个重要的信息。
一，奥斯丁男爵要是一会儿投票支持西林女王，今后他就是协助女王的大功臣。儿子是天临堡的人，自己又是支持女王的领主，哪里会缺好处？
二，欧文·石东在表示忠诚。
虽然之前他还是别别扭扭的，但现在明摆着已经想通了。艾拉可不管对方内心经历了什么样的考量纠结，反正愿意帮忙，就有成为自己人的可能。
因此，欧文的话语落地，艾拉不急不慢地继续补充道：“恕我直言，男爵大人。西林女王现在手下缺人，每个伸以援手的人她都会视为朋友。但若是你投票支持王都，再过一百年，摄政王布雷安也不会施舍区区一个男爵眼神。”
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奥斯丁男爵。
他先是面露怒气，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说得对，”他无奈道，“既然欧文愿意提供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是不会放过。”
说完，他抬眼注视着欧文，缓缓许下承诺。
“我会支持西林女王，”他说，“今后你若是身居高位，欧文，不求你能让你的兄长富贵，只要保他不要出事就好。”
欧文静静地看着奥斯丁男爵。
他的神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按了下去。
“我会的，”欧文点了点头，“父亲。”
第77章 西林女王10
兰斯男爵的庭院里呜呜泱泱到下午, 投票大会总算是开始了。
到了投票环节, 庭院里的场面更像是村支书选举。艾拉坐在兰斯男爵的客房中, 透过窗子刚好能看到外面的场景。原本兰斯男爵准备了一个箱子，让其他男爵将自己支持的势力写在纸条上，投进箱子里公开唱票。
但随即就有人不乐意，认为兰斯男爵可能在箱子中做手脚舞弊。那语气振振有词, 听得艾拉直翻白眼——西林势力派人来拉票，可是从未遮遮掩掩。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需要舞弊吗？是瞧不起兰斯男爵还是瞧不起她艾拉·韦斯特啊。
男爵本人坦坦荡荡，一听这话干脆找上了自己的政敌乔治·路易, 请他来唱票。
地盘是兰斯男爵的，唱票的则是他的宿敌, 这样其他男爵也没什么意见了。
主持投票大会的是兰斯男爵本人, 他站在庭院中央, 冷着一张脸：“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说完, 他有意无意朝着艾拉的窗子瞥了一眼：“这次举行投票大会, 是因为西林公爵的长女艾拉·韦斯特自立为王，与王都彻底决裂。鲁纳斯平原地处王国中部，夹在两股势力中间，必须做出抉择：支持西林女王, 或者支持王都。”
一番话落地后，喧闹杂乱的庭院总算是安静下来。
兰斯男爵满意地看向四周的领主们, 继续说道：“人类王国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这种大事了, 鲁纳斯平原亦有几百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抉择。因此我站在个人角度提醒大家——不论我们内部存在着怎样的分歧, 鲁纳斯平原永远是一体。投票的目的是团结一致，而不是为了分裂。我宣誓，不论投票结果是否符合自己预期，我都不会对结果产生异议。”
有他带头，其他男爵也纷纷举手宣誓。
“不论投票结果是否符合自己预期，我都不会对结果产生异议。”
“好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兰斯男爵一拍手，他的管家将崭新的纸笔逐一交给男爵们。艾拉遥遥一看，还是上好的昂贵纸张，可见兰斯男爵多么认真负责。
不过是二选一投票，说实话艾拉觉得举手表决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投票结束后，兰斯男爵将乔治·路易男爵请了上来。
他口中无比麻烦的政敌，实际上是个身形佝偻、头发苍白的老头。坐在前面的乔治男爵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棍走上台，艾拉真怕他一跤踏空摔地上背过气去。
“既然男爵大人这么看得起老夫，”他哑着嗓子说道，“那就由我唱票吧。”
说完，在自家管家的帮助下，路易男爵打开了箱子，拿出第一张投票。
“休伯特男爵，支持天临堡——”
下面的领主议论纷纷。
路易男爵没什么神情，至少艾拉是没法从他满脸褶子的脸上看出什么神情。他慢悠悠放下手中的投票，拿起第二张：“怀特男爵，支持王都——”
“亚索男爵，支持天临堡——”
“路易男爵，也就是我，支持王都——”
天啊，这得唱到什么时候。
老年人动作慢，语气也慢，艾拉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走神了。
她的视线禁不住向庭院四周看去：即使管家欧文说为了避免人多嘴杂，投票大会不允许带随从进入，可实际上总是会有人当那个例外的。
比如说路易男爵，他年纪大，体力不行，怎么也得带个管家进来；再比如说休伯特男爵，没了欧文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于是带了两个仆从，一个负责跑腿，一个负责指点他。
零零总总看下来，还是有不少外人在。有护卫，有管家，有仆从，站在男爵身边或者庭院四周，格外拥挤又臭气熏天。
这要是有人混进来想行刺那可就麻烦了，艾拉忍不住心想，人多成这样，就算是想——等等。
她的思绪到此蓦然停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艾拉会这么想，敌人当然也会。
下一刻，在日光之下，明晃晃的刀刃于人群中闪现。人挤人的庭院里根本没人发现，而坐在客房里的艾拉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机立断站起来，推开窗子大喊：“伊莎贝拉！”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让领主们纷纷抬头。只见兰斯男爵的窗子上，跳下来一红一黑两道窈窕身影，打头的红发姑娘一身皮甲，长发拢起，几乎是踩着众人的肩膀跳到了庭院的另外一边、路易男爵的面前。
而此时，持刀刺客已经朝着路易男爵举起了凶器。
艾拉二话不说，一脚踹翻刺客，随后而来的伊莎贝拉迅速念咒，利用魔法夺过了武器。
两位年轻姑娘配合一气呵成、天（）衣无缝，当场把刺客缴械。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艾拉拎着刺客站起来：“关门，以防有其他刺客逃跑！”
一句话落地，兰斯男爵蓦然回神，他咆哮道：“关门！”
这一声令下，整个庭院如同炸了锅般，吵吵嚷嚷起来。
路易男爵惊得退后好几步，要不是自己的管家及时扶了她一把，非得摔散骨头不可。
他不认识红头发的艾拉，却认识伊莎贝拉——天临堡的女学者已经来到这儿很久了，她最先拜访的就是路易男爵，可惜吃了闭门羹。
“你你你，你——”
路易男爵苍老的面孔上闪过惊恐和震撼，无数复杂情绪汇聚于一处，最终停留在了愤怒上。
“你，”他指着伊莎贝拉，颤颤巍巍开口，“你是天临堡的人！行刺的刺客一定是你指使的，为得就是救下我，好让我欠西林女王人情！”
艾拉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脚后跟去。
你谁啊？命这么值钱吗，还能让她惦记着？
“我说老大爷，”艾拉很不客气道，“你区区一个男爵，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好吧？”
“哪里来的无礼丫头！”
路易男爵当即大怒：“只会干架的武夫可咳咳咳——”
兰斯男爵不忍直视地低声劝诫艾拉：“你别和她吵，小姐，路易男爵心脏不好，小心他赖上你。”
“心脏不好？”
艾拉冷笑几声。心脏不好，那可太好了！
“你说谁武夫？”
不顾兰斯男爵阻拦，艾拉毫不客气地回击：“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半只脚都入土了，还妄想让西林女王惦记你的性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老头，天临堡的一只鸡都比你值钱。”
“你你你——”
“我怎么了？”
艾拉可是实打实的村姑出身，叉腰骂人谁不会：“我是救你一命的大恩人，还不赶紧跪下来磕头？”
“我这就找人把你赶出去！”
路易男爵一句狠话落地，半口气没上来，捂着心脏瘫倒在管家怀里。
“老爷？老爷！”
管家彻底慌了：“快去喊医师，路易男爵心病发作了！”
艾拉：“慢着！现在开门，岂不是给刺客逃跑的机会？伊莎贝拉，你去给他看看。”
按道理来讲，伊莎贝拉可是得阿洛伊修斯真传，两年的时间不足以她学到医学，但简单的医疗魔法还是会的，紧急处理心脏病绰绰有余。
然而没想到，路易男爵倒是有骨气的很，一听到伊莎贝拉治疗，即便心痛的要命也得梗着脖子大喊：“不，不让她治！数千年来人类王国就没有女学者，这样不知羞（）耻的荡（）妇不配给我治疗！”
“好啊，”艾拉挑眉，“那就等死好了。”
说完她看向路易男爵的管家：“记得给你家老爷买口要棺材。死了更好，死后我买上十八响的礼炮到他坟头前放炮庆祝。”
管家：“……”
要是男爵眼睁睁死在下人面前，他也别想活了。这点道理谁不懂？管家看了看艾拉，又看了看伊莎贝拉，忍不住哀求道：“小姐，求你救救我家老爷！”
伊莎贝拉：“……”
到底是学者出身，伊莎贝拉很是无奈地阖了阖眼。
即使路易男爵骂得那么难听，她还是念了法咒，利用冰系魔法平复了路易男爵突发的心脏病。
急病发作之后，路易男爵再也没有骂人的力气了。
艾拉得意地笑出声：“行了，现在是两条命了。老头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打到半残让伊莎贝拉再救，我看看你能欠西林女王几条命。”
说完，她转头看向四周。
距离路易男爵最近的就是休伯特男爵。艾拉没见过他，但是一早他来的时候，伊莎贝拉和欧文就分别替艾拉介绍过这位老好人男爵。
“你，”她指了指休伯特男爵，“你来替路易男爵继续唱票。”
休伯特男爵早就被面前的场面吓坏了，艾拉一指他，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哆哆嗦嗦走向前，接过投票箱，继续唱票。
一番插曲，使得整个庭院鸦雀无声，唯独休伯特男爵继续唱票的声音响起：
“亨利男爵，支持王都——”
“西斯特伍德男爵，支持王都——”
“奥斯丁男爵，支持天临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