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补充道：“光柱连接着不同的时空，应该是为了通过时空变换补完缺失的情感或者记忆。至于幻影……算得上是一个与接触者灵魂相连的引路人吧。”
怪不得。
这样倒是能解释，一年前的艾拉发现了白水晶后，走出来的是自己的母亲，且被带回了二十一世纪。
她的灵魂损伤，和凯纳斯的情况竟然有些类似。因此稀里糊涂的经历了一番修复灵魂的过程，算是歪打正着。
“而爱尔和我拥有同样的灵魂，”凯纳斯感叹道，“所以他召唤出了我。既然如此，就不要按照传统程序走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爱尔问道。
“灵魂碎片不能单独存在，”凯纳斯说，“它必须依托肉（）体才能发挥出作用。巧的很，爱尔，你和我拥有同样的灵魂，那么你介意与我分享身体吗？”
“不行！”
艾拉想也不想，精分可还行！就算面前的凯纳斯是好神也不行，身体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和不同的意识共享之后那怎么能算得上是独立的个体。
爱尔：“我可以。”
艾拉：“你——”
“艾拉，”爱尔平静开口，“我可以。”
艾拉一拧眉头，她刚想出言反驳训斥，然而在触及到爱尔的神情时，想说的话却蓦然卡在了喉咙里。
道出这番话的爱尔，眼神清澈坚定，神情沉着理智。长个子后的男孩不复昔日稚气跳脱，他静静地看着艾拉，那样的模样让她立刻明白过来——弟弟不是盲目善良，也不是一时同情，他是做好了觉悟，才开口的。
“既然我的灵魂本身就属于凯纳斯，”爱尔说。“共享身体，总比一方杀死另一方好，不是吗？”
艾拉无言。
这一句话，让艾拉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爱尔本人不想成神。他压根不想抢夺凯纳斯的灵魂和神格，成为新的神明。不管父亲是如何同他说明的，爱尔是为什么答应了这件事，但出于个人意愿，他不想这么做。
看着姐弟二人凝重的神情，凯纳斯失笑出声。
“我不会真的占据爱尔的身体，”凯纳斯说，“死了就是死了，若是我神智清醒，也不会搞什么复活的那套。只是利用一点点魔法，将灵魂碎片‘悬挂’在爱尔的身体上，通过灵魂魔法将近似的灵魂连接，这样能够达到中间态的平衡。虽然不能够持续下去，但至少能让幻影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呃。”
这一番言论听得艾拉一愣一愣的：“你能解释得更为通俗一点吗？”
凯纳斯：“就是将地面上的时间和灵魂法阵转移到爱尔身上，以此欺骗灵魂碎片本身，让它误以为自己得到了身体。这样我的存在能够维持一段时间。”
其实艾拉还是没听懂。
但有一点她懂了，就是这样的魔法不会真正的让爱尔和凯纳斯共用一具身体。她将信将疑地看向奥利安德，后者对着她颔首：“听起来确实可行，就是复杂了一点。”
奥利安德都这么说，艾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那，”见艾拉没有异议，爱尔鼓起勇气开口，“我同意你这么做。”
“谢谢。”
凯纳斯一勾嘴角：“那么爱尔，请你走向前来。”
即使站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道魔法产生的幻影，爱尔走向自己灵魂的本身拥有者，这样的画面也颇具意义。
爱尔迈开步伐，他郑重地走到凯纳斯面前，神明朝着男孩伸出手。
“来，”凯纳斯开口，“我需要你从光柱里拿出白水晶。”
“好。”
男孩小心地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到凯纳斯的手掌里。
那一刻，凯纳斯的眼神一暖。
他牵着爱尔，来到光柱前，耐心地等待他伸出手，从绚烂的光柱里摸索出了白水晶。当白水晶到了爱尔手中时，面前的光柱蓦然消失。
爱尔一惊，凯纳斯蹲了下来。
“得尽快，”他说，“照我说的做。”
“嗯。”
凯纳斯同样握住了白水晶，迅速念了几句咒语：“我数一二三，你和我一同捏碎它。一、二、三——”
下一刻，爱尔和凯纳斯同时用力。
白水晶应声而碎，类似于光柱散发出的白色光芒于二人之间迸射而出。突如其来的光芒再次闪了一下艾拉的双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视线，等到视力慢慢恢复时……
凯纳斯的幻影已经消失了。
爱尔独自一人坐在地上，他的手中护着什么东西。小男孩和他的姐姐一样茫然，怔了片刻后，只是突然感觉有什么生物在他的掌心蠕动。
抬起手，一只暗红色的鸟从爱尔的掌心中飞了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那只鸟开口，“爱尔，你可以将我从寝宫带走。”
爱尔瞪大眼睛：“凯纳斯？”
红色的鸟：“是我。”
“你……”
爱尔忍不住扬起一个惊喜的笑容，他朝着红色的鸟伸出手，小巧的红鸟却落在了爱尔的肩膀上。
“到底是用魔法维持，”凯纳斯说，“还是小点的身形省力，不会为你带来负担。”
“你变成了什么鸟？”艾拉问。
暗红色的飞鸟转向艾拉。
“是凤凰。”凯纳斯回答。
第84章 西林女王17
离开天临堡时，艾拉只带了爱尔和奥利安德, 回去的时候, 一行人中却多了只凤凰。
其实艾拉也不确定答应凯纳斯的条件对天临堡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从爱尔快乐的神情中得知, 至少这对她弟弟来说是件好事。
爱尔太孤单了, 十岁的男孩自幼从人丁稀薄的银精灵当中长大，高贵的纯血精灵能够教他成为一个善良且有责任感的人, 却不能给他带来朋友。
即使到了天临堡，爱尔身边也没什么同龄人。韦斯特这个姓氏带来的光环让平民的孩子对他心生敬畏，唯一不怕他的就是露露……露露嫌弃他还来不及呢。
因此爱尔有亲人保护，可没什么朋友。
变成凤凰站在爱尔肩头的凯纳斯, 竟然在他们回到天临堡的路上, 成为了爱尔有生以来第一个好友。
看着和小鸟叽叽喳喳、笑容灿烂的弟弟, 艾拉突然觉得, 哪怕凯纳斯的幻影只能在现实中停留很短的时间, 也值了。
而艾拉直接将发疯前的凯纳斯带回来的事情，则狠狠震了天临堡一把。
特别是阿洛伊修斯。
学者塔内的阿洛伊修斯，在听到艾拉的阐述后蓦然转过身, 他总是清冷平静的面孔中，难得浮现出了吃惊的神情。
“你说什么？”
纯血精灵双目失明, 他看不到凤凰的存在, 但身为魔法师, 他能够感觉到室内突然多出来的一块破碎灵魂。
阿洛伊修斯精准无误地定位到爱尔的肩膀：“凯纳斯的幻影……？”
爱尔肩头的小鸟开口：“你就是阿洛伊修斯。”
阿洛伊修斯侧了侧头。
他抬起手, 指节蜷起, 停留在嘴唇前：“怎么可能？即使是转移了时间法阵和灵魂法阵，从光柱中走出来的幻影也理应是一次性的才对，你……”
“怎么。”
凯纳斯啼笑皆非：“若是这就能难住了你，那你也没有爱尔吹捧得那么厉害。”
阿洛伊修斯：“……”
纯血精灵冷笑几声，他有意无意地抬起法杖，银杖重重落地，与地面碰撞发出响亮的铿锵声。
“是又如何？”
他冷淡开口：“或许我无法与复活后的你为敌，但伤害一块碎片产生的幻影轻而易举。”
“不可以！”
爱尔闻言，忍不住着急上火起来。
男孩一把护住肩头的小鸟：“阿洛，你不能伤害凯纳斯！”
阿洛伊修斯一哂，没再开口。
艾拉：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在天临堡内，阿洛伊修斯可是个怼人专业户。高岭之花谁都看不起，即使是父亲说了什么他认知中的蠢话也免不了被冷嘲热讽一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纯血精灵就是个活字典，仗着自己懂得多足够聪明简直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虽然艾拉承认，阿洛伊修斯确实有这个本钱，但现在好了，来了个比他更牛逼的！
这样的经历告诉我们，别没事装x，再厉害的角色也有翻车的一天。
可惜的是，艾拉还没来得及嘲笑阿洛伊修斯，父亲就来了。
凯纳斯的到来甚至惊动了加文·韦斯特本人，哪怕奥利安德在通知他时特地点明了化身凤凰的不过是块灵魂碎片，而且神智清明，不是敌人，加文走进学者塔时，神情也格外肃穆。
“爸。”
艾拉讶异转头：“你也听到了消息？”
加文：“嗯。”
他微微颔首，而后视线落在了爱尔的肩头。
即使艾拉不喊这句“爸”，加文·韦斯特一头与女儿相同的红色长发也昭示着他们的血缘关系。加文打量着小鸟，暗红色的凤凰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你就是加文·韦斯特，”凤凰开口，“杀死我的人。”
加文表情肃穆，英挺的眉毛狠狠拧成一团：“是我。”
凤凰沉默片刻，而后蓦然振翅。
纤细的小鸟腾到半空中时陡然变成了人形，身着暗红法袍的凯纳斯落地，他一捋白色长发，抬眼看向加文。
“是个人物。”凯纳斯评价道。
加文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倒是凯纳斯饶有兴趣地端详加文片刻：“心情复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你我之间仍有血海深仇未算。十年前的你亲自杀死了我。”
“而你，”加文冷冷说道，“亲自杀死了我的妻子、重创了我的女儿。”
“看来你我是无法成为朋友了。”凯纳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我不需要成为朋友，”加文阖了阖眼睛，“我相信我的孩子们有所抉择，他们愿意信任你，我不会多加干涉。这样就足够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着杀妻之仇在前，加文·韦斯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心结。但加文同样明白凯纳斯的癫狂不是他自己的错，神智清醒的凯纳斯并非敌人。
前有战事，后有恶神复活的阴影，在两重威胁之下，不属于敌方的任何势力，都有可能成为盟友。
加文不会和凯纳斯做朋友，他也不会阻拦自己的儿女同神智清醒的神明来往。
凯纳斯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你是个莽夫。”
身为父亲，加文也勉强跟了笑了笑：“当年也是靠这幅外表骗了不少敌人。”
直到此时，爱尔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男孩是真的怕父亲大动肝火。说到底凯纳斯仍然是围绕在加文和爱尔父子二人之间挥散不去的阴影，现在这道“阴影”就站在自己肩头——好在没有，尽管父亲仍然心生警惕，可他没有把凤凰丢出天临堡去。
“太好了。”
爱尔展开笑颜：“凯纳斯会好多好多魔法，马上与王都开战，他也可以帮上忙。”
“开战？”凯纳斯愕然。
“是的。”
艾拉简短地向凯纳斯介绍了一下天临堡和王都的矛盾。说到底就是利益纷争问题，自古的战争矛盾皆因此而起。
凯纳斯听完讲述后，沉思片刻，立刻明白了加文和阿洛伊修斯的用意。
“你们这是打算分头解决问题吧，”他说，“同时处理与王都的战争，以及复活已经发疯了的我。”
“有问题？”
凯纳斯一笑。
“未免太小看我了，”他说，“即使你曾经击败过我一次，加文·韦斯特，那也是在失去一切后破釜沉舟的结果。并且若不是有人牺牲性命换回你的性命，你早就死在了银山脉。我仍然有复活的机会，可你不行，现在的你更是有着一整个天临堡的拖累。到时候腹背受敌，你打算怎么办？”
加文无动于衷：“我准备让你在与王都的决战战场上复活。”
凯纳斯：“……”
艾拉：“…………”
这事她爸可没说！
父亲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竟然把凯纳斯噎了个不轻。艾拉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加文认真且平静的神情告诉她，这说的不是气话，父亲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王都的兵力雄厚，即使西林势力联合了红石城和鲁纳斯平原，零零总总能够战斗的单位也不过一千余人。
纵然加文·韦斯特可以以一当百，他也不可能拦下王都的全部军队。
到时候直接把凯纳斯复活在战场上，不管他帮谁，总会搅乱战局。
“这……”
凯纳斯无可奈何：“倒确实是个办法。可是之后呢？”
阿洛伊修斯：“爱尔可以吸收你的灵魂以及神格。”
凯纳斯：“爱尔愿意这么做？”
“我可以的！”
爱尔立刻回应道。
他走向前，认认真真仰头看向凯纳斯：“我可以做到，这是我的责任。”
“我没有问你能不能，”凯纳斯说，“我问你愿不愿意。”
爱尔蓦然愣住。
加文蹙眉：“你什么意思？”
凯纳斯：“没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