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神明收回目光，他转而看向自己命中的宿敌。
能明显感觉到，面对着加文和阿洛伊修斯，凯纳斯并没有那么没原则的好脾气。他善待艾拉和爱尔，是因为本质上他们还是两个孩子，但对着阅历无数的成年人，以及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纯血精灵，尽管他的语气仍然礼貌，态度却不怎么客气。
“就算你们成功了，加文，”他说，“诸神也不会放过你们。所谓的‘善’神有多斤斤计较，想必你和阿洛伊修斯比我清楚，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我委托艾拉将时间法阵和灵魂法阵从你的寝宫带来的原因。”
阿洛伊修斯淡淡开口：“借你的法阵，稍加修改，就能起到作用。”
“什么作用？”
“斩断这个时空和其他时空的联系，让诸神永远不能再来。”
阿洛伊修斯侧了侧头，嘴唇一翘，将凯纳斯的嘲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怎么，若是这就能难住了你，那么你也没有爱尔吹捧的那么有用。”
凯纳斯：“……”
得，还很呛上了。阿洛伊修斯足够自大毒舌，凯纳斯也不遑多让。这知识分子碰上知识分子，艾拉觉得未来一段时间，天临堡怕是热闹的很。
“你还不如试试看帮加文屠神来得有效。”
神明毫不留情的还击道。
他看向加文：“你们人类打仗，我不参与。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拿出百分百精力去对战王都，在这之前，发疯之后的我不会复活。”
第85章 西林女王18
凤凰做出了保证，在天临堡与王都的战争结束之前, 真正的他不会复活。
很显然加文·韦斯特并不信任一块灵魂碎片产生的幻影。但不论凯纳斯复活不复活, 按照原计划, 战争都是要照常进行的。
把复活凯纳斯的事情准备完毕后, 加文开始着手准备调兵的事项。
他们的目的地位于鲁纳斯平原和红石城之间的地带, 一条河流将两个地区分割开来。加文决定行军至此扎营，作为进攻王都的一个歇脚点。
天临堡内, 除了坐镇大后方的露露之外，伊莎贝拉也留下来协助萝莉族长管理。其他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做好战争的准备。
西林势力的兵力，加上红石城和鲁纳斯平原的兵力, 以及从各地雇佣的混血精灵佣兵，总共加起来, 能拿的出手的战力接近五千。
《西林英雄》的故事背景接近于生产力低下的中世纪，一方拿出五千兵力，其中有近五百是骑兵, 这已经是相当大规模的战争了。
即使王都能拿得出手的兵力比这还多，但艾拉仍然不虚——他们还有阿洛伊修斯和凯纳斯呢, 纵然后者不过是个幻影，姑且算半个吧，加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战力。
最重要的是，有父亲在。
加文·韦斯特指挥战争, 艾拉格外心安。
临行前一天, 艾拉特地找露露叮嘱了一番, 回去的时候刚好路过居民区的街道，没料到威廉也在。
黄昏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威廉·沃恩似乎是来酒馆打酒的，依然是银铠佩剑，依然是挺拔的身姿，唯独腰间悬了个酒袋。
艾拉刚想喊住他，威廉一个拐弯，几个打闹的孩子撞了上来。
“我是天临将军威廉·沃恩，吃我一招！”
打头的男孩拿着一把被打折了木剑，和自己的玩伴嘻嘻哈哈：“你是亨利·沃恩，是背叛了女王的大叛徒！我要打你——”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直接撞到了威廉的盔甲上。
“嗨呀！”
眼瞧着男孩要摔倒在地，威廉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
男孩身形一晃，稳住平衡后大松口气：“谢谢……”
后面的话，在他看清来者时戛然而止。
高大的骑士一头黑色卷发，左边面孔硬朗英俊，海蓝色的眼睛清澈深邃。而右脸……
他的右脸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经过烧伤的面孔坑坑洼洼，伤疤中还带着擦不去的黑色斑点。尽管他有意用发梢的阴影挡住右脸，然而半张脸的伤口怎么遮也遮不住，狰狞的伤痕让男孩禁不住尖叫一声，挣脱了威廉的手。
艾拉：“……”
威廉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
那一刻，艾拉真怕他会因此受到打击或者发了火，然而威廉没有。
他只是弯腰捡起了男孩丢在地上的木剑：“这已经坏了。”
“啊……”
男孩回过神来。
天临堡只有一名毁容的骑士，那就是男孩扮演的威廉·沃恩本人。看到他标志性的烧伤右脸，男孩们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是、是的，”撞到威廉的男孩磕磕巴巴地说，“不小心打、打坏了，大人。”
“为什么不修好？”威廉问。
见威廉形容可怖，可他的语气还算平和。男孩也就壮了胆，他挠了挠头：“我爸这几天很忙，没空理我。他说等出征回来再帮我修好。”
“你父亲是士兵。”
“他是农户，但接受了女王陛下的征兵令。”
威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断了不好接上，把木剑改成匕首行吗。”
男孩的双眼蓦然一亮。
“可以吗，大人？！”
他无比期待地开口：“我早就想要一把匕首啦！”
听到这话，威廉不再犹豫。
他拿着断掉的木剑，随意地坐在了酒馆门前的台阶上。三四名男孩围住了威廉，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动作。
威廉的匕首是杀人用的匕首，削一把木头又利又快，三两下就把断掉的木剑削成了匕首形状。他一边询问着孩子们的家庭情况，一面把木匕首的边沿磨平，以防伤到男孩们的手。
削匕首的功夫，男孩们眼底的畏惧已经消失了。
“给你。”
威廉把木匕首交给打头的男孩：“以后别再弄断了，自己的武器就像是手臂一样，理应得到好好珍惜。”
“哇……”
男孩崇拜地看着威廉，他重重点头：“我会的！”
说完，还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挺起脊梁，认真允诺道：“大人，我以后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大英雄，保护我们的女王陛下！”
“大英雄。”
威廉哂笑一声，自嘲道：“弑父弑兄的人不配叫英雄。等你长大了，先保护好你的父母再说吧。”
男孩：“哎？”
还在玩木匕首的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哪里能听懂威廉的自嘲。眼瞧着气氛冷了下来，站在远处的艾拉叹了口气，走向前。
“谁说要保护我啊？”她挂着笑意问道。
“女、女王陛下！”
在天临堡，没人不认识艾拉·韦斯特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男孩看到一袭武装的西林女王走了过来，那叫一个激动。
艾拉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你有这志气，真好。独当一面的人说话要算话，我等你长大。”
男孩：“一言为定！”
艾拉：“一言为定。”
她的出现适时地缓和了氛围，艾拉把几名男孩快快乐乐地哄走，一段插曲过后，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整个天临堡笼罩在民居之间昏黄的灯光和夜幕璀璨的灯光之下。
艾拉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坐在台阶上的威廉。
酒馆的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当艾拉的视线扫过来时，威廉下意识地撇了撇头，似乎想将右脸藏起来。
这样的动作让艾拉挑了挑眉。
所有人都将其脸上的伤疤视为忠诚与荣耀的象征，既然是荣耀，为什么会丑陋呢？她并不觉得烧伤之后的威廉变丑了，相反，艾拉觉得他反而借此彻底蜕变。
从此之后天临堡不再有鲜花骑士，不再有自作多情的小少爷，天临堡有的，只有面前这位留下伤痕的战士。
艾拉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腰间的酒袋上。
“打酒回去，”她说，“为什么不在酒馆喝？多少加布埃尔还能陪你呢。”
威廉抽了抽嘴角：“我让他陪我喝酒做什么？”
艾拉：“一个人喝酒多可怜。”
威廉：“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喝酒更可怜。”
艾拉：“……”
哪有这个逻辑的！艾拉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平日威廉这么嫌弃加布埃尔，要是沦落到和夜魔少年一同喝酒，那确实是挺可怜的。
“今天你运气好。”
艾拉坐了下来，朝着威廉伸出手：“我陪你喝。”
没想到威廉听到这话只是保持着面瘫护住了自己的酒袋：“酒馆就在后头，想喝酒自己打，别蹭我的。”
艾拉：“…………”长脸了是吗！
堂堂西林女王当然不会喝自家骑士抢酒喝，她转身走进酒馆打了一袋子酒，与威廉席地而坐。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拿着酒袋的威廉靠在酒馆的墙边，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艾拉侧过头看向他时，他也只是瞥了一眼，既没躲避，也没尴尬。
放在之前，小少爷早就面红耳赤的避开目光。
到底是不一样了。
艾拉也说不上来这样的成长是好是坏，但至少比走不出来重伤毁容的阴影要强。
“明日启程，”艾拉打破沉默，“你准备好了吗？”
“嗯。”
提及正事，威廉收敛了神情，正经回答。
而后他犹疑片刻，开口：“陛下——”
艾拉：“这么客气？”
威廉：“……”
艾拉一句揶揄，让威廉不禁失笑出声。
他这么一笑，周身萧瑟深沉的气息陡然消失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姿态回来了，青年骑士忍俊不禁：“艾拉，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明日启程，”威廉说，“你可曾想过，如果打赢了该做什么，去王都当女王吗？”
艾拉：“怎么就不是我爸去王都当国王呢。”
威廉：“我觉得西林公爵并不在乎那个王座。”
说得好像艾拉就多稀罕当个女王一样。
要不是摆明了摄政王不会放过西林，艾拉才没兴趣和王都打仗呢。只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她能说了算的。
艾拉没什么愿望，一定让她挑，她更愿意在西林山脚的村子安安静静的和父亲弟弟过日子，嗯，如果能把母亲还回来就更好了。
可是现实不会如愿，当问题矛盾砸在头上来，也只能放手去做。
“你呢？”
艾拉不答反问：“若是打赢了，你就是一等一的功臣，可以封官加爵，成为国王或者女王的左右手了。”
威廉冷笑几声。
过去的威廉将这份地位看得那么重要，他甚至把全身心的希望寄托在“艾拉未婚夫”的名头上，希望能换来同等的地位。
可到了现在，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威廉仅仅拎着酒袋，侧头看向了艾拉。四目相对，他低声开口：“艾拉。”
“什么？”
“如果打赢了，我可不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
“我是说，等打赢战争，我就正式向你——”
“你打住。”
艾拉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就别立什么打完仗就回家结婚的flag了好吧！
“有什么想要的，等打完再说。”
威廉沉默不语。
他盯着艾拉看了半晌，而后收回目光。
“你说得对，”他说，“有什么想要的，等打完仗再说。”
说完，威廉·沃恩举起酒袋。
“祝你旗开得胜，女王陛下。”
艾拉扬起嘴角。
她同样举起酒袋，朝着威廉的酒袋重重一碰，夜色之下的红发近乎刺目，艾拉信心十足地看向威廉：“你也是，祝你凯旋归来，骑士长大人。”
第86章 西林女王19
一个月后。
西林军队浩浩荡荡来到了位于红石城和鲁纳斯平原之间的红河谷。河谷地形低洼，河道曲折蜿蜒, 红河流出红石城后由南北改为东西走向, 刚好划出了鲁纳斯平原和黑峰城的界限。
黑峰城正是摄政王布雷安本人的领地。
军队停在了红河谷, 便开始扎营。几千人的声势浩大, 光是落脚就花了一天的时间——这还是在加文特地训练叮嘱过后的结果。
当天晚上, 兰斯男爵带兵会和，并且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王都早就开始调兵至黑峰城了, ”男爵说道，“据说军队就驻扎在红河对岸的黑森林后方，距离这里大概二十公里。”
“好。”
加文颔首，他转头看向艾拉赞许道：“拿下鲁纳斯平原的支持是对的，艾拉。这里距离布雷安的地盘很近, 可以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得到首肯的艾拉不骄不躁——所以说女儿不能穷养, 这里的穷指的是精神上。艾拉平日里都被父亲夸赞习惯了，听到他的夸奖高兴归高兴, 却一点得意忘形的意思也没有。
毕竟功劳是她的，还能跑了不成。
“该怎么办，爸, ”艾拉直奔主题, “需要派侦察兵探探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