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子嗣本就稀少,到底是下不了太狠的心。
等到一切落定,他也希望韦儿能够好好醒悟过来。
“皇儿啊,这个位子并不好坐。”
方韦以为父皇此话是松动了,双眼一亮:“父皇,儿臣知道,儿臣不在意。”
只要能拥有无上权势,他还在乎什么?
皇帝叹口气道:“传位诏书我早已拟好。”
方韦以为指的是他的,忙抓着他问:“在哪,快给儿臣啊!”
“在你三皇弟手中。”
方韦一愣,才反应过来父皇找他来,并非是想通了要传位给他。
甚至他竟早早将传位诏书给了沈青洵?
大皇子怒了,狠狠甩开父皇,斥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儿子?”
内侍在后稳稳扶住了皇上。
方韦见父皇不说话,便冷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也别怪儿臣。”
此前他并不知沈青洵手里还拿了传位诏令。
眼下知道了,就再拖不得。
否则一旦诏令出现,谋逆之名便会轻易被驳倒,眼下借父皇名义,听从他们号令的兵马,也可能会倒戈相向。
“来人。”方韦喊道,门外侍卫冲入殿内。
“父皇病重,神志不清。吾不忍父皇被病痛折磨。”
“送圣上上路。”
禁军侍卫迟疑片刻,随后应是,冲皇帝而来。
这时皇上神色失望,缓缓开口:“来人。”
“大皇子谋逆弑父,拿下。”
进来后一直未动的半数禁军,忽然动手,将听从方韦号令的禁军悉数押住。
殿外又冲入一队侍卫,在方韦的目瞪口呆之中,持刀将他押跪在地。
形势眨眼间逆转,大皇子神情呆滞,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不是早就全掌控在他们手里了吗?
直到他被五花大绑,才看着父皇不可置信道:“你早有疑心,也早有准备?父皇你装病?”
皇帝在一旁坐下,摇头道:“这些积年旧病,哪会好的这么快,但又哪里会恶化的那么快。”
多年来他屡屡在朝议中睡着,虽也有病疾之故,但更是为了麻痹柴魏二人。
自行宫回来后,他的那点老毛病还好了一些。
并非如表现出的那样病入膏肓。
说是装的,也对了一半。
这些还都是三皇儿的提议。
包括宫中人手调换的监视,魏敛等人所安插的名录,宫中布防的暗中铺设。
也都是依他意思去做的。
魏敛他们以为禁军完全已在掌控,但其中大半皆是他的人,此前只是没有得到命令,暂时先按兵不动罢了。
跟三皇儿比,方韦他还没开始就已输了。
方韦被带走关押时,宫内四处已响起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他们的人已经得令,开始在肃清魏敛的人手。
这样的声音,让皇帝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当年一般。
沈青洵在外关注着皇宫的动静。
见父皇已动手,宫内一乱便以救驾之名,带人杀入宫中。
方韦此前假传圣旨,将定安侯府上下都打为逆党。
之后散播出的关于三皇子的传言,也被魏太傅尽数压下。
宫里除了魏太傅的党羽外,更多的是不明真相之人。
大皇子更是以帝令,往皇宫外调集了城营兵马作守。
宫内有禁军在肃清,而他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见沈青洵出现,便要拿下。
沈青洵勒马在前,沉声列出方韦和魏敛诸条罪状,并拿出了传位诏令。
兵马顿生骚乱。
城守将领不免迟疑。
虽以私心来说,在听闻沈青洵是三皇子的传言时就已有所动摇。
但传位诏令也不知真假,实在难以让开。
而这时,沈璋已带兵攻开城门进了京城。
得到消息后,便打算直往宫门而来。
之前在半道上,他们确实被魏敛摆了一道。
大军被阻截,沈璋就知道京中有变,当下先点了一支先锋,随他赶往京城。
赶路之中,也得知了圣旨下令封城,将定安侯府打为谋逆反贼的消息。
沈璋猜测,宫内怕是也被控制了。
定安侯虽然赶到,但他带的只是先锋,人数并不多,连日不歇不止人倦,也跑废了大半的马。
就在他带人冲开城门没多久,秦元铭的大批良驹也气势汹汹地到了。
秦元铭在看见沈璋时,就知他这条小命保住了。
他赶到了定安侯跟前招呼,随后沈璋带领的将士就地换了马,马驹皮毛油亮,声势顿涨。
秦元铭还真照着他和沈兄的戏言,拿他马场养马的壮丁来充数。
连人带马的跟在后头,乍一眼看去,乌乌压压的,竟也极其唬人。
得亏如此,沈璋带来的这一支兵力,竟还能够分出三队来。
宋安昱被留在了后头掌管大军,并未跟来。
沈璋让常五带兵赶去了定安侯府解困。
另让沈卫骢带兵包围了魏府,拿下魏敛。
自己则带人冲向宫门。
沈璋一人,带着十余个大越兵士,后头跟着哒哒飞奔的良驹,和人数庞大的壮丁。
人马挤满了宫门前的御街,马蹄踏如雷震,硬生生跑出了个千军万马之势。
宫城前守着的兵马一见,大气也不敢出,顿时缴械。
一夜之后,京城各处城门总算再次大开。
前一晚相斗狼藉下的京城,该收拾的都已派人收拾过了。
清晨落了一阵小雪,很快又化去,街巷干干净净的,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除了宫门前的马粪实在太多,还没有来得及清扫。
魏敛原本欲逃,被沈卫骢给逮了回来,扣押在牢中。
皇宫和都城都重新收回了掌控。
所有兵马都交在了沈璋手上,由他捉拿余下的魏党。
宫里头则在忙于清理柴魏曾安插的人手,以及收拾之前的残乱。
至于沈青洵三皇子的身份,已在拟旨很快就将昭告天下。
一同诏示的,还有皇上将要退位给三皇子的旨意。
审时度势,最会趋利避害的世家大族都敞开了门,向三皇子殿下,未来的皇帝表达忠心与立场。
由权臣和阉党把持的大越朝政,总算彻底湮灭在这一夜里。
因党派相争,曾有帝王批命,却不得已隐藏身份多年的三皇子,终于回归了正位。
定安侯府则在史官落笔的这一篇页上,稳稳掷下了一把长.枪。
一切虽是尘埃落地,但朝堂上下,诸多事宜悬而未决,众多官位暂有空置,反而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很快,宋安昱也带着剩下的大越军归京。
得知家人闺女安好的消息后,他都没得空歇一歇,就被沈璋拖着投入了繁忙的善后中。
就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时。
他们的三皇子,太子爷,即将登基的准圣上方青洵,丢下这堆乱摊子,不见了。
这日,宋初渺刚喝过了药,抱着素夏刚换好的手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连她身边的素夏悄然退走了,都没有发现。
忽然间,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这个时辰,应当是出门的钟全回来了。
宋初渺问他:“可有消息?”
她以为会得到一句同样的“暂无消息”。
但脚步声停下了,钟全却没有回答。
小姑娘疑惑地转过头,待看清身后之人时,心跳猛地一滞,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她缓缓闭了下眼,又睁开,眼前人还是他。
看着傻气的小姑娘,沈青洵笑意温柔,轻声唤她:“我的渺渺。”
小姑娘忽然站了起来。
没拿住的手炉砸在脚边,打了个旋儿远远滚了出去。
宋初渺上前两步,整个人像只蝶儿一样扑进了沈青洵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青洵一把接住人,双手环住她纤柔的腰身,抱了满怀,笑意绽开。
然而还未再说什么,他的笑却蓦地僵在了唇边。
小姑娘搂着他,脑袋埋在了他的肩上,身子轻颤。
肩头一片冰凉,被沾湿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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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三皇子不见踪迹后, 起初宫里头乱了一阵。
后来发现殿下不出面,是摆明了把这堆摊子丢给他们去收拾。
在这场相争中得以安身的官员, 都小心揣摩着未来圣人的意思。
并认定这乃是殿下的一番考验,全都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到时候被殿下寻到错处。
毕竟三皇子曾经的名声难以令人安心。
眼下, 他们所惧怕的殿下撩着衣摆, 正亲自在灶房里烧水。
烧好水端出来,小姑娘正坐着, 跟猫儿似地在揉眼睛。
“别动。”沈青洵疾步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姑娘双眼微肿, 脸颊的泪痕还花了脸。
可他觉得,他的渺渺连哭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怕她这样要着凉,他忙取了帕子打湿。
她的手上还带着凉意,脸颊也瘦了, 瞧来实在叫人心疼。
宋初渺自己接了过来,不想让表哥瞧她这样子, 侧过了身。
软软的话语里还带着一丝鼻音道:“我只是担心……”
沈青洵如何不知,半蹲在她面前,望着她的柔意不加掩饰:“是我不好,让渺渺等久了。”
宋初渺收拾好情绪, 又听表哥说一切都已解决。
舅舅和爹爹已经回京了,大家也都没有事。
知表哥是第一时间便来找她,心里头宛如含了蜜般甜丝丝的。
小姑娘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京里还乱着,让我爹他们去忙, 等不乱了我们再回去。”
他想着人念着人,只想要陪着渺渺,哪愿自己的时间被那些琐事给占据。
宋初渺哦了声,又好奇地往四下看看:“素夏钟全他们呢?”
自然是都被他赶走了。
也不见赫连俟踪影,他倒是识相。
“不必管他们。”沈青洵说道。
回京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他一贯深沉冰冷的眸子里,此刻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心爱的姑娘,泛起柔软温暖的波纹。
“渺渺。”他轻轻勾起嘴角,“我向你爹求娶你,他答应了。”
宋初渺闻言倏地惊住了,擦净了还带着层薄薄水雾的脸颊迅速泛起了红。
她一下变得慌乱,手里拧着帕子不知该往哪放。
“啊?我,我爹……”
宋初渺心里的平稳被打乱,她在想着爹爹他知道表哥的心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哥说爹爹他竟答应了。
她一抿唇,轻轻地问表哥:“我爹他说,同意了?”
“嗯。”沈青洵认真无比地点头。
实则当天沈青洵见了未来的岳丈,起初只是商量京城兵防之事。
顺便将此事插在其中提了一句。
宋安昱本就已经忙的晕头转向,甚至还没有从挺看好的小侄,一夜之间将成未来的大越皇帝的惊天事实中回过神来。
沈青洵一口气提了一堆事项,他一边记着一边应着。
等离开了,最后回过头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间把闺女都给应出去了。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沈青洵并不觉得自己狡猾,时至今日,他定是要娶走他女儿的。
他忽地正了正色道:“所以该来问你了。”
小姑娘疑惑:“什么?”
“渺渺呢,渺渺答不答应?”
宋初渺一愣,脸颊顿时更红了。
她垂了眸子,轻轻咬着下唇。
表哥真是……
羞涩的小姑娘太美了,似朵在缓缓绽开的娇艳花儿。
沈青洵故意失落道:“渺渺不说话,看来是不同意了。”
小姑娘下意识软软糯糯地驳道:“我没有……”
表哥眉眼染着笑:“哦,那就是答应了。”
宋初渺才反应过来,表哥又在逗弄她。
正要说什么,蹲在身前的表哥突然起身。
沈青洵搂住小姑娘的腰身,一把抱起。
“呀!”宋初渺突然被抱起来,一声惊呼,帕子没拿住都掉了。
“渺渺现在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沈青洵低头在她耳边说,“下聘和礼数回了京就给你。”
宋初渺耳朵痒痒的,声也软的没脾气:“你干什么呀?”
“外头冷,回屋。”
沈青洵将怀里的人儿抱了回去。
放下人后却也没撒手。
宋初渺觉着表哥的眼神里有一丝危险,好似那日在京郊,他堵着她时一样。
小姑娘缩了一下:“你……你别咬我了。”
沈青洵手臂一紧,截了渺渺的退路,低头亲了上来。
“只亲,不咬。”
……
沈青洵一到圩县时,就问过钟全。
钟全说表小姐一切都好,此处也算安稳,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即便有什么,先有两个七星,还有他与赫连俟,也不会打扰到表小姐跟前去。
少爷一来,就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现。
之后少爷见院子里还缺了些东西,钟全只好出去跑腿采买,趁着半夜偷偷送进来,又立马离开。
明明是少爷身边的随侍,如今却沦落到偷偷摸摸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