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训练吧。”沈朝月淡淡收回视线,大手挥手,一旁侍卫抬着箭靶上前。
闻言,苏易顿时松了一口气,没等高兴几息,只见沈朝月又侧过头看他,语调颇冷:“苏世子箭术似乎有些退步,今日多加一百只箭。”
苏易:“……”他还没开始射箭呢!
众人依次就位,开始一天的骑射课程,三百尺外有靶子,先要做的是最基础的射术训练。
赵彻微微侧头,便看见上官晔已经一连射歪了好几箭,他眸色微动,手上有伤?
不太像。
他垂下眼帘,手上的兽纹白玉扳指压在弓弦上微微勾了两下,声音喑哑、反应迟钝、清晨沐浴、头痛……
倒像是宿醉之后的模样。
赵彻神色微滞,如此思忖了片刻,他便抬步去了上官晔身边,抬臂压到了人的肩膀上,笑道:“一晃数年,容之如今也到了及冠的年纪,今夜可愿与我不醉不归?”
他手里拎着的弓箭,搭在上官晔胸前,弓尾微微擦在了人脸上,触感生凉。
上官晔偏头看了眼好友,继而微微垂了丹凤眼眸,神色淡淡:“好。”
……
等众人开始去休息的时候,苏易的箭筒里还有一大把箭羽。
白衫少年孤零零的站在武场上仰天长叹,他怎么这么苦!
头顶骄阳,苏易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间汗水,他一向注重仪表,难熬些他倒是能忍,只是想到如今汗流浃背的狼狈模样,心中便一阵抽痛。
如此想着,苏易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蛋,心里隐约庆幸,还好刚才俩人没来得及动手,不然以后他要如何见人?
一抬头,发现赵彻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拎着一个水袋递给他。
苏易接过水袋,仰头咕咚咕咚的,喉结滚动,没一会儿就喝了干净,他抹了把嘴:“子川,我还想要一块手帕。”
赵彻淡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还想要俩美人,一个给你遮阳,一个给你扇风。”
“我倒是想。”
“你倒是想的美,”赵彻嗤了一声,话音一转道:“好好的,你惹她作甚?”
苏易惊了:“你怎么不说你表妹娇蛮?”
说完,他捶胸顿首,痛心道:“子川,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赵彻撩起眼皮,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你心正的?”
“……”
苏易“啧”了两声,正欲说什么,只见赵彻伸手,重新将水袋勾了回来,又抽了他腰间折扇在面前扇,笑问:“岁初可觉得凉快了?”
凉风扑面而来,苏易愣住了: “你…给我扇风?”
赵彻哂笑:“想多了。”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将扇子放回苏易腰间,顺便在人肩上拍了拍:“沈师傅在看你。”
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好压在一块骨头上,还挺疼。
苏易是个娇生惯养的,当即痛的倒吸冷气,连赵彻说什么都没听清,原本到嘴边的话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他抱着肩膀,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你轻点!”
与此同时,那边传来沈朝月冷冷的声音:“苏岁初,再加一百支箭。”
闻言,苏易顿时僵在原地,连痛都忘了,遥遥望着侍卫搬来的又一百支箭欲哭无泪。
赵彻扯着嘴角灿烂一笑,伸手挡了挡刺目的太阳,道:“岁初兄,你慢慢来。”
……
瞧瞧,这是他兄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易:有了媳妇之后赵彻更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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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傍晚的时候突然阴了天, 瞧着是要下雨。
作为最后一个完成当日课程的学子,苏易甩着酸痛的胳膊, 叫苦不迭,忍不住掬了一大把心酸泪, 白天晒了一整日太阳,这才下了晚学就阴天了?
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他摇开了扇子使劲儿地扇风, 夹着傍晚风雨欲来的凉意将人卷了个凉快, 汗涔涔的粘腻感渐渐消散。
苏易一边转身, 一边开始习惯性地寻找赵彻与上官晔的身影。
然后他发现, 俩人不见了。
“……”竟然没有等他!
苏易暗暗唾弃俩人, 不过也没太在意。一天比别人多射了几百只箭,真是累死人了,饿得要命!
他伸手揉了揉干瘪的肚皮,颇为遗憾一笑:“本来想邀你们同吃烧鹅呢, 罢啦, 我自己去吃。”
说着, 苏易便重振精神, 摇着手中的乌竹磷光扇,大步潇洒地离开武场。
那烧鹅铺子开在西坊, 回来的时候, 他手里拎着两只烧鹅,准备一只自己吃,另只送去云阁,给枝月姑娘。
白衫少年一手摇着扇, 一边乐呵呵的想着,得怎么哄那小美人开怀。
好巧不巧,路程走到一半,苏易就遇上了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
苏易本没想多管闲事,直到风吹皁纱,露出那身着披麻戴孝的女子容颜,楚楚可怜,眉眼含情,他脚步一顿,就上前给了一块银锭子。
这般模样漂亮,若是因为卖身葬父的孝心给人糟蹋,实在太不值当了。
后续的发展自然是那小女子哭哭啼啼的说着做牛做马报答他,赖上身不走了。
苏易虽然一贯胡来,云阁那等风流场所也不少去,但向来拎得清,不该勾搭的女子,尤其是这身世清白的女子,他一向不招惹的。
年轻的公子好言推脱,又多给了一块银锭子,叫她葬了父就置办点房子生意,过了守孝期再寻个好人家嫁了,直到推脱间,看见她白皙手掌虎口处的薄茧,苏易神色一顿。
那绝不是干粗活的茧,而是常年手握剑刃而生的茧子,他潋滟的桃花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深思,这是……特意给他设的套?
苏易快速的思忖着,他最近老实的很,没得罪人啊?
父亲?上官晔?赵彻?
不管是谁,既然已经谋划了,此次不成,必然还有下次。苏易沉吟片刻,忽而眨眼潋滟一笑,勾了人的手掌,一派肆意风流样。
“成,姑娘盛情难却,再推托倒是本世子的不是了,府里也不多你这一个人,养的起。”
苏易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人的手掌,茧子不薄,他弯眸笑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宜娘。”
“随本世子回府吧,宜娘姑娘。”
……
另一边,赵彻与上官晔正在归云楼,两人克制,虽有不醉不归的架势,却也只是小杯饮酌。
上官晔虽然看起来稍显孱弱单薄,但身子骨一向强健,清晨时面色尚且苍白,像是着凉,到了傍晚却已然一副面色温润的模样。
赵彻懒散的靠在椅上,仰头抿了一小口酒,不经意地笑问道:“容之昨夜可是着凉了?”有些事情,实在不好直说,彼此心中有数即可。
上官晔丝毫不意外赵彻能看出端倪,他一向是心思缜密的。
他垂眸看向杯中清澈的酒水,笑了笑:“府里新到了几坛江宁那边的桂花酒,一时贪杯,醉意朦胧间趴在桌上睡着了。”
说到这里,上官晔有些懊恼的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
他一向自持,鲜少情绪失控,昨日宋乐仪不告而别,到底勾起了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何止是贪杯,直到后来醉的不省人事,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就睡着了。夜间风凉,吹的他头疼,直到被蚊虫咬醒,天色已然大亮,匆匆沐浴后,发未绞干,就赶去武场上学。
昨夜那样的情况,于他而言,着实危险,如今回想当真脊背发寒。
赵彻不疑有他,毕竟依着他的了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官晔会失态到躺在地上睡觉。
至于为何贪杯,也能猜出三四分缘由。
赵彻拇指划过酒樽边缘,笑道:“桂花酒当属江宁一带的最好,醇厚柔和,余香绵长,不过你喝了多少啊?这都能醉了?贪杯伤身可不值当。”桂花酒酒性不烈,多为女子饮。
等等。
江宁的桂花酒……
他俊眉微不可察的拢了几分,话锋一转问道:“傅越送来的?”
傅越是老徳王傅文征的小儿子,傅轩同父异母的兄弟,如今十八岁。傅文征薨逝后,傅轩继承徳王爵位,一众兄弟姐妹分家的分家,嫁人的嫁人。只有这傅越,被傅轩当作小儿子一般,养在了徳王府。
上官晔嗯了一声:“三年佳酿,子川可要尝尝?”
“你疯了,傅越送来的东西怎么能喝!”赵彻神色急切,直到见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皱眉,慢慢压下焦急。
赵彻吁了一口气,缓缓放下酒樽,一字一顿地问道:“容之,你和傅轩与傅越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自两年前起,傅轩就开始派人马潜入燕京刺杀上官晔,幸好燕京是国都,平素又治安极好,才叫傅轩多少有了顾及,安插人手亦是十分苦难,这才几次死里逃生捡了性命。
三人并非没有过反击,只是那点儿力量对于傅轩而言着实不值一提。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傅家在江宁一带盘踞了百年,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成安帝派出宫内顶尖的禁军出马整治,也不见得能在江宁伤傅轩分毫。
赵彻转着手中的青玉云纹扳指,微垂的眼睫挡住了他眼底幽幽莫测的情绪。
敌暗我明,身处被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心弦紧绷极其耗人精神气血,这可不是回事儿啊。
事情终得有个解决,只是在这之前,必得搞清来龙去脉。
寂寂屋室之中,落针可闻,两人间一阵沉默。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角,夜风卷了进来,撞得门上风铃叮当作响,躁得人心烦意乱。
良久,上官晔举杯饮下一口烈酒,呛得喉咙火辣辣:“傅越,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清越的声音染上几分嘶哑,涩涩发酸。
赵彻漆黑的眼眸中闪过震惊,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同母异父……
他转着杯子,沉声道:“傅越可信?”
“不可信,”上官晔冷笑了下,眉眼间的情绪很淡,“傅轩养大的,一头嗜血的狼而已。”
……
上官晔回了府邸后,已至夤夜,他简单洗漱后,正欲上床入睡,忽然,他的眼神扫过小桌上的一个木匣子。
本应该靠着桌边三寸,此时却挪了一寸,他目光一愣,快步上前。
昨夜荒唐,晨起时又匆忙,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上官晔掏出钥匙,打开一看,只见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来人。”上官晔合上匣子,眼底闪过凉凉杀意,他问,“昨夜至我今夜归来的这段时间,有何人来过听竹居?”
侍人被他周身冷意吓到了,战战兢兢道:“禀世子,三小姐来过。”
*
半夜交谈,信息太多了,以至于回到府邸,赵彻仍撑着醉酒的困意,思忖到了天将明,将来龙去脉捋了个清晰。
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少年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翻身上床,拢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福安福寿也不敢喊人,只能向宫里递了消息,以豫王爷身体不适为缘由在明心堂告了假。
过了晌午,赵彻悠悠转醒,透窗而过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了挡,等缓过劲儿来,双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忽然,门外响起宋乐仪的声音。
“表哥呢?”她的声音急切,而福寿却拼命拦着人不让进,“殿下还在睡觉,郡主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喊殿下。”
越是这般阻拦,宋乐仪越是不信。
宋乐仪冷笑:“当本郡主傻呢?还想骗我第二次?要么让我进去,要么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赵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亵衣,原本系着的带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和结实的小腹,他伸指,将亵衣往两边挑了挑,又接着将纱幔掀开。
福寿为难:“殿下真的是在睡觉……”
“你家殿下是猪吗?”宋乐仪指了指头顶了烈阳,“这都过了晌午,还睡?”
赵彻:“……”
他盘了双腿坐在床上,扯着唇角笑了下,朝门外喊:“福寿,让郡主进来。”
闻声,宋乐仪一愣,在里面?真病了?
思绪只是一瞬间,她推门而入。
“表哥,你病…”宋乐仪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到衣衫不整坐在床上的少年,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慌失措捂住了眼,转了身体背过去,娇恼道,“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一张小脸羞得通红。
“哦……忘了。”赵彻仿佛才察觉似的,伸手慢条斯理的拢了衣,也没穿鞋,赤脚走到宋乐仪面前,故意俯身到她耳边,低声问,“好看吗?”带着初醒的喑哑,很是撩人。
宋乐仪伸手便去推他脑袋,压着乌黑地发丝将人推到了另一边,拒不承认:“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啊,”赵彻故意拉长尾音,轻笑了下,他缓缓直起身:“这容易,再看看就是。”
说着,他松了拢着衣的手,衣衫垂落,露出结实的小腹。
宋乐仪咬牙,这赵彻当真是没脸没皮的很,哪有他这样的!?
她捂着眼睛,死活不肯再看,然而赵彻不依不饶,非要她说好不好看,无奈宋乐仪只能敷衍着应和道:“好看,好看。”
赵彻十分不满意她的敷衍,笑着去扒开她的手:“没看怎么知道好看?表妹,你这话说的不实诚。”
宋乐仪恼得很了,当即心一横,压着心底的羞躁,抬着漂亮的眼眸大大方方的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