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在他身上挑剔的扫了一圈,地道了一句:“行,那我和表哥说句实诚话。”
赵彻挑眉,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嗯?”
宋乐仪垂眸,嘴角弯了一个弧度,不能总叫赵彻调戏她不是?
她软着声音,不紧不慢道:“青天白日衣衫不整,怪不好的。”
说完,宋乐仪伸出细白的手指,指尖划过他的小腹,不轻不重的撩拨,又换作整个手掌贴了上去,触感极好,叫她忍不住稍稍用力压了压。
手掌温温热热的,柔弱无骨,赵彻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心底有**在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他抿了抿唇角,拽下她的手,强做镇定:“表妹,别闹。”
“什么?”宋乐仪抬眼,她抽出手去勾带子,一边朝赵彻无辜的眨眼,一边头也不低的便将亵衣系好,“表哥,我只是想帮你衣服系好。”
明艳的小姑娘嘴角含笑,又是那样一副无辜的神情,即便是圣人也遭不住。
人离得近了,宋乐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彻身上得荼芜香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正要贴着往身上嗅一嗅,却不想赵彻落荒而逃。
他难得没有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而是坐的端正,拎着茶壶给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方才压下心底点点邪火。
这一幕落在宋乐仪眼底无疑是做贼心虚。
宋乐仪蹙眉,提裙走到他身边,俯身往他胸膛凑了凑,嗅着鼻子又往上滑,果然是酒香。
她问:“昨夜干什么去了?”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像是宿醉,不会是和苏易厮混去了吧?宋乐仪捏了捏手指,她半眯着眸子,乌黑的眼底染上危险的神色。
小姑娘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揪着他衣袖,和一只大猫似的往他身上蹭,赵彻耳朵红透,脊背僵直的靠着椅背,哪里能留意到宋乐仪的那点小情绪。
他深呼一口气,低哑着声道:“和容之去归云楼了。”
宋乐仪拧眉,半信半疑地直起了身:“这样啊。”
温软的甜香骤然离开,赵彻心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不舍,差点伸手将人重新勾回来,却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引火**的还是自己。
赵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掐指一算,还有多半年呢。
宋乐仪倚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思忖了许久,忽然偏头问道:“你与上官世子饮如此多的酒做甚?”两人都不是贪杯的性子,着实说不过去。
若不是赵彻有事,便是上官晔有事了。
她抿着红唇,如今能让如今的上官晔忧心的事情,要么是宣平侯上官陵,要么是徳王傅轩,酒醉伤情,是宣平侯么?
赵彻已然理好了情绪,侧目瞥了一眼宋乐仪的神色,眉眼不禁沉了几分。
还关心呢?
他压下心底嗤嘲,手指扣着杯子敲了两下,轻声笑问:“想听?”
尾音微微上扬,很轻,眉眼间又浸着那样玩味的笑意,宋乐仪心底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估摸着他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不定要说什么浑话呢。
她当即摇头,毫不犹豫道:“不想听!”语气利落极了。
赵彻笑了笑,很满意她的识趣儿,忍不住俯身上前捏了她香软的脸蛋一把,而后站起了身,正准备去换衣衫,却不想那边的宋乐仪却反悔了。
小姑娘犹豫着软声问道:“要不……说一说?”
赵彻脚步一顿,他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慢道:“容之到及冠的年纪了,占卜了日子,定在九月初六。”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衣服,也不介意宋乐仪还在他屋子里,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去换。
本朝及冠与及笄礼一般都定在生辰日,但也有少数人会以占卜定日子。
宋乐仪见他脱衣,头脑一片空白,飞快地别过头,端着矜持不想看。只是动作慢了些许,她无意一瞥,就再也没能挪开视线。
线条流畅,背影美好。
宋乐仪看的脸红心跳,也没记得赵彻说了什么,只问:“定了哪天啊?”
“想请陈夫子来加冠。”
“哦…那挺好的。”
两人一问一答,驴唇不对马嘴,然而宋乐仪却丝毫没察觉。
赵彻感受着身后的视线,将穿衣的动作放的缓慢而优雅,忍不住低声而笑。
宋乐仪不明所以,但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赵彻穿衣勾走了,哪里还能条分缕析地去分析他的深意,只觉得画面极美。
直到赵彻穿好衣衫转过身,她闯入一双尽是揶揄的漆黑眼眸,这才惊慌失措的别开眼,四下乱瞟,佯装方才只是无意间一瞥。
赵彻勾了勾唇角,回味着她方才的表情,喜欢,不是么?
……
男子及冠,是件大事儿。
作为明心堂的同窗学子,宋乐仪自然是要送上贺礼的,回宫之后便命孙姑姑去库房寻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想打一副玉冠送给上官晔。
赵彻也跟着她一同入宫了,正巧在旁边。
他望了眼盘中的羊脂玉,勾在手中握了一圈,笑道:“表妹这玉细润白净,色如截脂,是为不可多得的上好玉石,只打一副玉冠可惜了。我正苦恼要送容之何礼物呢,顺便再叫工匠打一块玉佩,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吧。”
宋乐仪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一言难尽道:“你…最近很穷?”
赵彻正要嗤嘲怎么可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道:“表妹可还记得烧我库房那次,玉石料都烧的斑驳熏黑,我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玉了。”
“……”
宋乐仪不好意思地绞了绞手指:“那我赔你吧。”
“不用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陈年往事还于计较做甚。”赵彻十分大气,扯着唇角笑了笑,话锋一转便道,“要不这样,你亲我一口?”
说着,他便弯下腰身,单手半撑着大腿,把俊脸往宋乐仪唇边凑。
刚刚还说不计较呢——
只是在这件事儿上,她到底不占理,而且亲一口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宋乐仪只犹豫了片刻,就凑了小脑袋上去,飞快地亲了一下。
那么一瞬间的柔软,赵彻还没来得急仔细感受,人就离他八百里远了。
躲得倒是挺快。
赵彻扯着嘴角笑了下,三步两步上前,便将人锢在怀里,在她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软软的一下似乎不太够,便又捧着人的脸,亲了好几口。
左右两边,雨露均沾。
直到后来宋乐仪推搡着他,怒道:“赵彻,你是属狗的吗!?”
赵彻一本正经:“我是属兔的。”
“今晚吃兔肉!”宋乐仪神色气恼。
闻言,赵彻低声而笑,好心问了一句:“那种吃法啊?”
语调暧昧极了,然而宋乐仪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赵彻混不着调的模样有点奇怪,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红烧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试试……
明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九点各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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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赵彻:表妹想吃我。
赵彻:我当然是洗干净了躺好。
宋乐仪: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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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直到瞧见他眼底揶揄而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宋乐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深呼一口气:“表哥, 你过来。”
赵彻挑眉,笑着凑了过去:“怎么?”
宋乐仪伸手扯了他的脸:“这脸皮不厚啊。”怎么就一点都不知羞?
赵彻:“……”
他笑得灿烂, 恬不知耻:“你再摸摸。”
“行。”宋乐仪咬牙松了手,论起脸皮来她是真的比不过他。
赵彻不显地扬了扬唇角, 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道:“我是真心问那种吃法, 表妹莫要想歪了, 要不这样, 全兔宴得了,省的表妹纠结怎么吃兔子。”
宋乐仪果断拒绝:“不吃。”
晚膳自然是没吃成兔子,因为赵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宋乐仪别说吃了, 听到兔子俩字都觉得头疼。怕是自此以后, 这俩字得牢牢地和赵彻挂上勾了。
*
五月末的时候, 蜀国使臣来越, 递上了国书,说是蜀王为表示蜀国对大越俯首称臣的决心, 特遣蜀太子虞日州不日启程, 携蜀地三分之二国库收入与各色奇珍异宝,觐见大越天子。
宋乐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捧着一碗冰过的乌梅汤在喝,一时惊楞失神, 手中的青瓷小碗落地,碎成了一片片,汤汁四溅。
冬桃忐忑不安,小心翼翼问道:“郡主,乌梅汤可是有何问题?”
宋乐仪好一会儿才回神儿,她抿唇僵硬的笑了下:“没拿稳而已。”
闻言,冬桃顿时松了一口气。
圆脸小姑娘一边弯下腰身去处理碎瓷片,一边轻声问道:“郡主可要再盛一碗?”
“不必了,”宋乐仪恍惚地摇了摇头,她摆手,“你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冬桃乖巧地应了声“是”,捧着碎瓷片悄无声息的退下。
偌大的屋室空空荡荡的,有穿堂而过的微风,卷散了夏日燥热,珠帘被吹的叮咚作响,往日清脆悦耳的珠环相撞的声音,却让人愈发烦躁。
记忆中的所有大事情都偏移了原本的轨迹,想来是因为文太妃一事,才导致本应年后大朝贺时才来大越的蜀国太子提前小半年来,宋乐仪觉得心中甚是不安。
上辈子时,赵彻便是因蜀国太子之死,不得不披盔戴甲前往蜀国平乱。
如今两国邦交风起云涌,成安帝是位有野心的帝王,越蜀之间得战争不过是早晚问题,可是赵彻怎么办?
他会去吗?他还要去吗?
……
赵彻来寿安宫的时候,刚过晌午,烈阳当空,晒人的很。
抬腿进了正厅,就看见宋乐仪坐在凳子上发呆,面前是一桌未怎么用过的午膳。两根细白的手指撑着脸蛋,搭在眉骨上,斜斜的几缕光打在人的身上,半明半昧间安静极了。
“表妹想什么呢?”耳畔忽然传来声音,吓了宋乐仪一跳。
宋乐仪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面前,她迷茫的眨了两下眼,语气迟钝了许多:“表哥?”
“怎么了?” 赵彻询问着,一边掀袍往她旁边凳子上坐下。
敞亮的正厅里,阳关半洒,衬得少年眉眼如玉,一副俊俏风流样。宋乐仪忽然觉得很难过,她翕了翕唇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彻闪了闪眼眸,心思微动,十分好耐性地等她说话。
犹豫许久,宋乐仪小心翼翼地勾起他的手掌,小声问道:“表哥,若是我们与蜀国开战,你当如何?”问了这句话,她精神紧绷成了一根弦,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赵彻一愣,十分不解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正要笑着打趣儿,直到瞧见她眼底认真又紧张的光色,他忽然沉默了。
夏风吹得珠帘叮咚作响,宋乐仪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赵彻笑了笑,伸手揉着了揉她的脑袋,慢声道来。
“大越立国二百一十二载,历代帝王初心不辍,先后吞并西郑、北卫、南楚以及数个小国,拓土开疆,将版图扩大倍余,才有了如今的越国。百余年来,战争烽火缭绕,唯蜀国与白狄沉舟不泯,是我大越的心头之患。”
“白狄民风彪悍,骑兵势强,拥有肥沃的雁北草原,连祁、黎二山,是东出北上的经贸要地;蜀国山川险峻,大河屏障,富饶天府,进可出关以图天下,退可扼守偏安一隅,是为后方库府。”
“大越国力若想更上一层楼,必须得吃下这两块肥肉,更何况猛虎卧榻岂容他人酣睡,蜀国不灭,便如同心中之蛊,随时可以反扑,狠狠反噬大越一口。”
他每说一句,宋乐仪的心就沉一分,红润的唇瓣咬得发白,她拼命的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他们生逢盛世,但依旧群狼环伺。
她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水润,小手紧张不安地握着他的手掌:“可是你呢,表哥,那你呢?你想上战场吗?”
即便已经将答案猜了七八分,宋乐仪依然怀着最后一点期望询问,盯着他的黑眸,一丝情绪都不肯放过。
赵彻笑了下,没有马上回答想与不想,而是反握了她的手,拇指微微摩擦着白皙细滑的皮肤。
半响,他动了动唇角,一点点的为她剖析。
“十六年前,老英国公父子三人战死沙场,大越将领一下子折了一半。如今司马将军与成将军都老了,守成有余,征战不足,外有白狄与蜀国虎视眈眈,内有江宁傅轩心怀不轨,如今皇兄身边能用的虎将,不过魏长青与沈朝月而已。”
“魏长青镇守边关,沈朝月守卫国都,不更能轻易离开。蜀国,没人了。”
说到这里,赵彻顿了顿,声音又低哑了许多:“表妹,我是大越的豫王。”
虽未直言,却也表明了他的心迹,若大越需要,他当披甲率兵,奔赴战场。
宋乐仪忽然觉得心底难受的紧,她以为翟争死了,姨母康在,一切的难题便迎刃而解,可所有的一切仍然向着扑朔迷离的方向驶去。
她吸了吸鼻子,蓄满眼眶的泪珠圆滚滚地滑落。
“哭什么,”赵彻伸手揩去她的泪花,“未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呢,皇兄如今的心思都在白狄上,等与蜀国开战,最快得十年八年的了,那时候没准朝堂又多了不少能臣虎将,哪里用的上我啊。”
“别哭了,嗯?”
宋乐仪含泪摇头,不是的,表哥,不是的,越蜀明年就会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