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博裕当时被公子澹突然的变脸而感到震惊,但是也并未质疑什么。
直到近几日里,他的梦游症竟越发严重,不仅玷污了女子的清白之身,竟还是如此强迫着她来回应自己。
引以为傲的一切再一次如海市蜃楼般在他眼前被打碎,最后彻底消散无踪。
他心间难过异常,但是现下,伤害了眼前女子的歉疚已经超乎了其他种种感受。
一想到自己前日白日里见到妺妩时,她起初的慌张和害怕,竟没有让自己多思多想一二。而自己竟然,在做出那种禽兽之事后,犹自与她谈笑风生。
不知当时,她心间究竟是何般滋味。
故而白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妺妩。
但是,他定会为自己所做下的一切负责,也必会为自己的行径致歉。
可是他却不敢以白日的面貌再去见她。
是故他才穿上了自己那显得尤为陌生的黑衣,希望以这副面貌去向她道歉。不求自己能获得她的原谅,只希望她能得知自己的歉意和承诺,不再害怕不安。
妺妩被男子揽入怀中,温声安抚着。她惊疑不定,抬起头看向他,讶异地问道:“殿下?”
公子澹看着那女子抬眸,她眼中仿佛含着烟雨,蒙蒙一片。波光涟滟,引颈妍秀,仿佛如世间最脆弱易碎的珍宝。
而这般应当被人呵护的女子,此刻竟因他流露出的温情而感到惊异,这让他心中更加的愧疚难忍。
于是他出口说道:
“前几夜里,是我一时魔怔,犯下如此大错。今后我再不会如此了。你且放宽心,什么都不必想。待我将你的病治好。之后——”
公子澹这话说的有些艰难,不是因为他愧于道歉,而是因为他知无论自己说什么,对眼前的女子都是莫大的伤害。
话未说完,他的唇上竟覆上温凉之感。原来是妺妩用食指轻轻点上了他的嘴唇,阻止他说下去。
“今夜的殿下,不是前两夜夜间来此处的殿下,虽然是同一人,但是妾能感觉到那期间的不同。何况,妾知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澹怔然,女人的心思多疑敏感。虽白日夜间的人都是他,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能分辨清晰。竟看出了他与前两夜自己的不同。
“你怎会知?”
妺妩轻柔而神秘地一笑,就着这环抱的姿势,以手抚上公子澹的脸侧,目光缱绻带着柔情:
“妾就是知道。妾相信殿下的人品,一开始,妾白日见到殿下时十分害怕,但是当公子抱住妾时,妾便已然知道,白日的您和夜间的您是不同的。”
“所以殿下不必道歉,妾从未生过殿下的气。”
公子澹听她这话而怔怔,半晌没有出言,他望着怀中的女子。那眼中含着柔情,那般的深邃,仿若星空一般,只是这般看着便仿若令人心都沉溺期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仁德之人,可是白日里他所知晓的一切,打破了自己几十年的信念。
他开始疑心着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品德修行,一面以君子示人,一面却如此不堪。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不是因此妺妩一事令他歉疚万分,暂时忽略了心间的那不安,自己此时定会倍感茫然。
半晌后,他才问出了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那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人?”
妺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公子如光,光而不耀,和光同尘。”
君子润而不争,心间藏着锋芒却不外露。如同光一般温暖润泽着大地,但却与大地同尘。
公子澹听完此话,他万分惊诧。这个女子刚刚经受了莫大的创伤,却竟这般评价他。他再次开口,言语中却带着涩然:
“你竟这般信任我吗?”
妺妩闻声说道:“妾在闺中,总是听闻公子殿下的美誉。虽从未见过公子,却听闻过公子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
公子从不曾苛待自己治下之民,甚至为了一位入狱的官员,同法家诸人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妾当时边想着,公子一定是这世上最仁德善心,不畏权贵之人。后来殿下同我同浴,妾害怕犹疑,殿下却好生劝服妾。说定会治好妾的病。”
不待男子作答,妺妩接着用指尖轻轻滑过男子的脸庞轮廓,继续说道:
“殿下当时可能并不觉得那话有何不同,可是对于妾来说,却是如同那救赎的亮光一般。带给了妾光明。所以无论殿下做了何事,妾永远都相信殿下,绝不会怨恨公子。”
公子澹心下大震,他此时犹然带着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病中的柔弱闺阁女子竟会如此信他敬他。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感激于她。
666此刻出生说道:“叮——,公子澹好感度加15,目前好感度为60。”
随即它有些疑惑地出声:
“可是宿主,公子澹好像还以为自己是梦游之症。这里的人们很少能知道这种精神分裂的症状,宿主难道你不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吗?”
妺妩却没有再理会它。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公子澹的另外一个魂魄绝不是凭空出现的。这几日,她也从这个小系统那里了解了现代对于精神分裂这个疾病的解释。
一般这种症状,都是由于受到了重大打击而导致的。
公子澹可能是在年幼时遭受了什么创伤,他虽极力的劝服自己压抑,可是却没想到因此而释放出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所以这种事情,即便她解释了,也只会徒增困扰。唯有公子澹靠着自己走出困境,外人是如何也相帮不了的。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公子澹这样的一个人产生两种共存的魂魄。
她且等着看,想来很快,也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可真是令人好奇呢。
夜风徐徐吹进屋内,仿若拂过人的心间,抚平那激荡的心绪。
公子澹伸手握住妺妩温凉如玉的手指,眸光定定地盯着她瞧。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如此信他敬他,可以解答他的疑惑,又可令他烦躁的心绪变得如此平静。
若是自己未曾强迫与她,自己可能会因她的身份而就此放手。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染指,又怎能让她一人独自承受。
颜缙在门口听了良久,竟不知心中该做何感想。
从公子澹开口的第一句,他便已明晰了公子澹的目的。
因而他只在伫立在门口未曾进屋。他虽知道自己应当离去,却如同腿脚不听使唤一般。
他便伫立在门口,听着屋内的佳人如诉衷肠一般地温声细语。
然而他却看不到,此时屋内的公子澹,目光之中带着自己都不懂的缠绵情意。
公子澹将妺妩扶起,握着她的手,柔声而坚定地说道:
“我欲同卿共结连理,一世安好。以我余生赎我之罪,从此为卿遮风挡雨,卿可愿意与我同好?”
突然之间,妺妩感受到屋外那人呼吸微窒,她又看着眼前之人屏息凝神,在等着她说出令他心中期待的答案。
妺妩勾唇,微微一笑,回答道:“妾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澹:心情复杂…
颜缙:松一口气…
哈哈哈,评论看过了,小可爱们都是人才啊~
但素呢,公子不会因为个小打击而黑化的。不然够不上做反派了。不过他还是会黑化的哦。
感谢小可爱:众生为卿狂 的地雷*1哦,么么哒!
感谢小可爱:lily 的营养液*19瓶;衡煜 营养液*10瓶;阿柴 营养液*5瓶,谢谢小可爱们!
第37章 公子殿下
妺妩红唇微启,正打算开口解释。她原先就说过,自己要的一向是男人的那颗真心而不是愧疚之心。
“公子,妾——”
话还未说出口,公子澹便打断她说道:“你不必解释,我,我明白。”
他第一次捧出一颗真心来告白,竟被女子毫不犹豫的拒绝。虽然他原先一向不在意这男女风月之事,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凭他的地位相貌,有无数贵女都心甘情愿嫁与他。
而如今他却是被自己想以真心相待之人全然拒绝,说是完全没有任何感慨必是假的。
那种被拒绝后自尊心备受质疑,以及此刻屋内尴尬的气息,令他不欲在此丢脸。他便急急地说道:
“这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言罢,不带妺妩开口挽留,他便匆忙地离开了房间。
慌慌张张地走出了院子的公子澹,正巧碰上了慌忙间还没有来得及离去的颜缙。
……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摸了摸袖摆,一个装着正了正衣冠。
他们一个不光彩地在外边偷听,一个捧出一颗真心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貌似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吧?
然而想装作没有看见却已然来不及,公子澹轻咳一声。颜缙低着头,装作地上有金子一般。
“好巧,子瑜竟也在此赏月吗?”
“是啊殿下,我,觉得今夜此处的月亮甚圆。”
两人渐行渐远,唯独只有妺妩在房内笑不可支。
这两位人前显贵的年轻郎君,心中恐怕早就得知对方的打算。心知肚明,却还得顾着面子在对方面前睁眼说瞎话。
妺妩笑够了,抚着自己的肚子,抱起那只犹然睡着不省猫事的白毛团子,安安稳稳地睡了回去。
这一觉,恐怕也只有妺妩和这只番邦进贡的猫咪睡得最为踏实了。
公子澹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入眠。
他的脑海之中从未有如此这般的乱糟糟,一时想的是自己的梦游之症该如何解决,一时又想起那避火图之中的不堪场面,一时又想起自己被人拒绝,一时又想起那女子看着他时带着仰慕的目光…
几种思绪纷纷扰扰,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接近五更,他还依旧茫然无睡意。索性便披衣起身,拿起狼毫小笔,描摹刚刚看到的那女子容颜。
画画需要沉心静气,他也只想以此来将全身的精力集中在一处。画着画着,他竟入了迷一般,沉浸在那佳人的容颜之中,似乎已然忘却了旁的事情。
倾城倾国佳人难得,如此佳人,倘若不画于画像之中永世流传,实在可惜。
这次终于没有人再来打扰,妺妩一觉睡了到了晌午。
此间朝代最忌讳的就是不事劳作又不思修身。然而美人总是有些特权的。
她睡眼惺忪的景象又是一番朦胧的美景,就连前来服侍的素梅墨竹,都觉得这般的美人就该如此任性为之。
一人一猫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惺忪之相,而此时却有侍女前来通传:“黎小姐,黎府二小姐,您的妹妹黎青前来探望您。”
妺妩懒懒地斜靠在榻,一下一下地揉着那只怀中的小猫。
那些人可真是沉不住气,该来的终于来了吗?
同一时间,公子澹自然也收到了府中下人的回报。
他放下手中的笔,兀自沉思着。虽说黎家二小姐来探望大小姐实属稀松平常之事,可是这非常时期,来的未必是姐妹情深,也或许是不速之客。
他虽然一向待人温和为人宽容,但是他也并不是不知这些阴谋诡计,他也绝不允许这种后宅阴私之事发生在自己府上。
梨院之中,妺妩终于见到了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黎青。
黎青长相清秀,也可以称得上是位小美人。但是却不能与她这个姐姐的容貌相提并论。
就仿佛像路边开着的一株亮丽野花,又岂能牡丹的天香国色放在一处相比?
妺妩看着那一袭淡蓝色衣衫的黎青走入房中,盈盈朝她行礼问安。无论是衣衫服饰是还是礼仪,皆挑不出丝毫错处。
妺妩却未曾起身,她一手抱着猫,丝毫没有半分见到亲人的欣喜之色。
“妹妹大老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黎青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一向病弱的姐姐,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今日的姐姐与平日格外不同。
她正坐在席上,对着妺妩说道:
“妹妹多日不成见到姐姐,今日前来,想要看看姐姐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说完这话,她以为会听到妺妩与平日一样感谢她的关心,可是她就没想到,对面那个女人竟会回答说:
“哦,那如今你也见了我,还有何事要说?没事便请回吧。”
妺妩虽然一向知晓这些后宅女子的争斗,但是她却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表面的功夫她才懒得做,所以这人爱说不说,在这里兜圈子真是浪费时间,打扰她专心撸猫撩郎君。
黎青脸上几乎要绷不住笑意,只能赶忙说道:
“姐姐有所不知,除了此事,妹妹还有一事要相告。”
见到妺妩似乎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一副不说就滚的神色。黎青本来还想在闲话几句,最后也只得直奔主题:
“近日来坊间传言,说是大公子殿下品行不端,竟威胁曾救过的女子与之欢好。姐姐如今住在他府上,可要小心了。妹妹实在担心姐姐的安全,思来想去,姐姐不如同我一道回府?”
只是这么几句的功夫,就足够妺妩明白这个女子心中打着什么小算盘鬼主意了。
这些女子善妒,尤其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却又总是能够吸引所有郎君目光的女子,更是招人妒忌。
黎青从小该是听多了郎君对她姐姐的称赞,便心生忌恨,因而恨不得她这个姐姐早点死去才好。
故而可能听说她在府中病情好转,便想方设法的想要阻止。
只是不知那下药的人是不是也是受她指使?
黎青见妺妩只是似听非听的模样,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姐姐,这些传言都是真的。黎青是亲耳所闻。姐姐还不相信妹妹吗?公子澹他道貌岸然,姐姐可千万别被他骗了。我们不如另寻名医,再为姐姐治病。”
此时,妺妩抬了抬头,似乎望了望窗外,黎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妺妩却突然正襟危坐,冲着她笑了笑说:
“妹妹好心我心领了。可是人间冷暖如人饮水,我自然相信公子殿下的品性。妹妹离去后,也切勿再说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