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之下——夜雨秋灯
时间:2019-09-19 06:46:29

  门外忽然有人大力撞门,少年皱了下眉,下一秒门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撞开,那个男人长相不差,但是下巴却冒了很长的一层胡茬,眼睛也布满红丝,他进来后一眼就看见了地上被埋在杂物里的女人,颤声喊了句:“赵宜……”
  地上的女人被男人拖起,赵宜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血窟窿,发现那个金色的珠子已经渐渐隐去,她除了衣服是血红的之外,竟然看不出一点伤来了。
  “对不起……我听阿姨说了,这件事情根本不能怪你……是我不够相信你……才让你一个人这么害怕。我应该早一点……”
  男人断断续续在她耳边说着,一条巨大的龙尾忽然从远处甩过来,男人被卷起来撞向了窗户。
  随着窗户发出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赵宜眼睁睁看着于晨的身子从二楼的窗户被甩了下去,下面全是篱笆,他险险抓住了满是玻璃碴的窗户边框,整个人吊在那里。
  “于晨——”赵宜叫了一声,情绪剧烈起伏的浑身发抖,跌跌撞撞的奔过去想把他往上拉,眼泪涌出来,“你不许伤害他……”
  旁边一颗龙头伸出窗外,赵宜疯了一样朝它大喊,“我再说一次,你不许伤害他!”
  龙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在原地犹豫了一瞬,头才从窗户伸出去,轻轻叼起男人的后背衣领将他往上提,丝毫不顾及后背露出的一大片致命空隙和身后金刀在手的少年。
  赵宜下意识往后方看去,提着刀的少年就在那里安静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暂时不会动手。
  于晨感觉自己被一个庞然大物往上拽,但是因为那东西体型庞大,加上他一起便卡在窗户那里,难以进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大片乌黑发亮的鳞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一把金刀顺着窗框滑落下来,他下意识一把接住。
  “我想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少年站在窗边俯视他,表情难测的笑笑,低声说:“毕竟被人夺妻的是你,又不是我。”
  于晨眼睛一红,忽然一股冲天的怒气涌上来,他想起那个深夜,那个亲眼看着他们在一起纠缠的时刻,手终于从窗框上松开,不顾随时都要下坠的危险,悬空举着那把金刀,狠狠的朝头顶的鳞片捅进去。
  金刀从龙的咽喉穿透过去,龙的齿关松了一下,血淋透了于晨的后背。于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掉下去时,龙的牙齿再次咬紧他的后衣领,把他使劲甩进了窗户里。
  赵宜听见了龙的喘气声,中间还夹杂着血的咕噜声,它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还有粘腻的血腥味。
  它的头垂到地上,巨大的身躯孱弱的扭动,困兽一样挣扎。
  赵宜神情有些恍惚,没有理会于晨的搀扶,“它会死么?”
  少年走到龙的身前,握住刀柄将金刀拔出来,淡淡的说:“它修为已经散完了,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一只蛟。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
  龙微微抬起头,充血的两个眸子盯着他,几乎是冷笑着说了句旁人听不懂的龙语,“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天龙八部之一,她能找到你来杀我,看来我确实气数将尽了。”
  少年半蹲下身子,勾唇说:“我也没想到此番西行,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龙微微合上眼,乌黑的龙身忽然缩小,渐渐变成一只黑蛟,再也不动了。
  赵宜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飘浮在少年的掌心,他目光专注的垂眸看了会儿,低头对脚下的黑蛟轻声说:“你这枚龙珠,我收下了。”
  “凭什么?”赵宜想起他捅自己那一刀,不确定他是算准了龙珠会保护她,还是真想要杀了她,一时间恼怒火起:“你答应了我爸爸救我,就是为了这个么?杀龙夺珠,实在是太卑鄙了。”
  少年嗤的一声笑了,“我答应你父亲的事已经办到,至于这枚龙珠,本来就不是你的。怀璧其罪,招惹横祸,你不感谢我帮你取出来也就罢了,反倒觉得我卑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他慢慢的抬眸,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眉眼间忽然透出一丝狂妄,微笑着问,“再说,我即是杀龙夺珠,你又能怎样呢?”
  赵宜终于冷静下来,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留着龙珠这样的宝物在身是不可能安生的,到时候怕是真的要招来邪祟抢夺,飞来横祸,家宅不宁。她明白这个道理,但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他分明是为了这颗龙珠来的,竟然还借着救她的名义顺便诓了她爸爸给他做事。
  可怜她爸爸还对这少年像神佛一样敬着。
  想是这样想,她到底不敢当着他面这样说出来,表情僵硬的低声说了一句,“怎样都和我没关系。”
  顿了顿,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团的黑蛟,目光微动,“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少年闻言低头一笑,淡淡问了句:“怎么,你很关心这个么?”
  他眼中嘲讽意味浓烈,还有一闪而逝的,难以察觉到的异样冷漠,赵宜忍不住噤声,抿着唇不再说话。
  楼梯下传来吵嚷声,房东和赵父一前一后冲上来,后面跟着一脸歉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李秋元还有一身褶皱的穆少杰。
  李秋元撑着拐杖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小声说:“真不好意思,没……没拦住……实在是因为上面的动静有点大……”
  穆少杰紧跟着点头补充,“真的,房东太太急的菜刀都拿出来了。还以为有人拆她家呢。”
  赵宜和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照面,再回头看时,地上蜷成一团的那只黑蛟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逃走了吧。
  赵父瞥见了地上那把金刀和这一屋子的血迹,胆战心惊的上来问了句:“小兄弟,事情办得怎么样?”
  “它不会再纠缠你女儿了。”少年用帕子擦干净手腕上的血迹,温和开口,“我答应你的已经办完,你也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赵父神色狂喜,弯腰说:“这肯定是赖不掉的,我们今天就出发进藏,那把金刀,就当作是给小兄弟的谢礼了。”
  “不用了。”少年笑笑,“你们家大概还有需要这把刀的时候,自己留着吧。”
  房东还在上面哭闹个不停,这房子里到处是血,窗户也破的极其彻底,这还怎么住啊……
  赵父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出手也爽快,笑眯眯的喊过房东协商起了赔偿问题。
  于晨见赵宜还在四处往地上看,知道她是在找那条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苦笑着问:“你并不想杀这条龙的,是不是?”
  赵宜恍惚了很久,摇头说:“他来纠缠我是因为前缘,只是用错了方式,所以伤人伤己。但是还不至于罪该万死。”
  于晨低声问她,“那我们……”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也很难受。”赵宜深吸口气,眼圈微红的说:“但我业障太多,已经决定出家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  龙王品完了,后面应该都是主线了。。。另外作者君要参加省考了,望天……白天上班晚上学习,更新全凭存稿了最近……天知道我的存稿能坚持几天……十天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啊,我还报了今年的军队文职……四月28才会考完。。崩溃。
 
 
第45章 
  “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于晨的眼圈也红了,“再说,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赵宜摇头,“他们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的。”
  有时候赵宜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到自己的自私,但她并不会因此更改自己的决定。
  于晨看着她的侧脸,无力而悲哀的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横起一层屏障,而且这层屏障正变得越来越厚。
  ……
  下午整理好所有的行李和水粮,他们又在民宿了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向西出发了。
  赵父之前也有一辆车,于是主动请缨在前面领航。
  于晨和赵宜则和赵父告了别回了家乡。
  到了甘南,其实离西藏已经不算远了,穆少杰驾着越野紧紧跟在赵父的车后,他再次恢复了苦力的身份。
  李秋元在后座椅上靠着,还在想脖子上那块玉的事情,她现在已经能在夜间很频繁的看见它的人形了。大部分时候,它都在模仿她,这种感觉真是诡异又让人害怕。
  每次夜里它出现的时候,李秋元都恨不得钻进隔壁少年的房间寻求庇护,她这几天干的最蠢的一件事情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逃出房间,然后在他门口站到了天明。
  奇怪的很,即使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站着,她也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就仿佛那个人形的鬼东西,不敢靠近那里似的。
  京藏高速上,李秋元在手机上搜了古格银眼的相关信息,问:“我们这次要去的是古格遗址么?那座寺庙在古格遗址附近?”
  “大概吧。”少年靠在后座椅上,神情淡漠,目不斜视的垂眸看着前方的路面淡淡说:“这就要让那些土夫子们带路了。”
  之前听赵父的说法,似乎这古格银眼就是那些土夫子从一座被掩埋在地下的寺庙中挖得的,至于那座寺庙是在哪个年代被埋,里面的僧人又是去了何处,他们一概不知道。
  但这以前的古格王国,据说可是个非常珠光宝气的富裕国家。古格时期的人们精通冶炼和金银器制造,因为他们拥有非常丰富的金属矿藏。
  古格还盛产黄金白银,在托林寺、札不让、皮央东嘎都发现过一种用金银汁书写的经书,而且出土的数量极大。这种经书以文书写在一种略呈青蓝色的黑色纸面上,一排用金汁、一排用银汁书写,奢华程度无以复加。
  总而言之,当年的古格王朝甚至可以用一句遍地是黄金总结了,会吸引这么多探险家和游走在文物黑市的人们来探寻根本毫不奇怪。
  李秋元无意间看了眼前方的路况,发现穆少杰正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后座上的少年,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只好用眼神询问他在干什么。
  穆少杰看他的表情很奇怪,但是正在开车,他大概也不方便说什么。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几公里,下了高速,前面的那辆车就停了下来,穆少杰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原因,也把车停了。
  李秋元因为腿伤没有下车,她身旁的少年也没有下车。
  穆少杰拉开车门下去后,发现赵父从前面走过来,一脸晦气的表情。
  “怎么了赵叔?”
  赵父没好气的说:“先在这等等吧,前面有出殡的,等他们抬完人我们再走。”
  做生意的人大都迷信,讲究也多,穆少杰就站在车下吸了根烟,又抬头瞥了一眼车窗里的昏暗不清的人影,眉再次皱了起来。
  赵父看出他有心事,关心的问了句,“你这是咋了,表情这么发愁?”
  “没事儿。”穆少杰搪塞了一句,正想转移话题,就见前面那一群穿着孝衣的人群忽然停下不动了,然后对着公路旁的那条大河在恸哭着什么。
  前面有人拿着遗像,但就是没人抬棺材,穆少杰一看这阵势,表情就磕绊起来,拍着赵父的肩说:“赵叔,这只怕得等好一阵子了……”
  赵父回头看了眼,也是一愣,下意识推测:“是有人掉进河里淹死了所以现在在打捞么?”
  “打捞怎么可能现在就穿上孝服,再说连遗像都准备好了,才来打捞尸体,应该不可能……”穆少杰指了指里面其中一个人,说:“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是我同行,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这路能不能过去……”
  赵父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穆少杰挠了挠头,他其实正缺一个单独出来的机会,结果到哪都有人跟着,也是心烦。
  李秋元坐在车上玩了会儿手机,查了查古格王朝的资料后,手机就没电了。她等了一会儿,把脑袋伸出车窗看了眼外面,那两个人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百无聊赖的又盯着车顶看了一会儿,她转头瞥了眼旁边的少年——他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现在也只是微微仰头靠在后座椅上闭目养神,坐在车上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李秋元最开始时会拘束,现在已经渐渐放开了。
  她知道他没睡,把裤兜里的塔罗牌慢悠悠抽出来,在靠近他的边缘疯狂试探,“抽张牌玩玩吗?很灵的。”
  对方没睁眼,却仿佛有笑意,“你现在很无聊么?秋元。”
  “……还行吧。”
  她看见他手伸过来,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配合,连忙激动的洗了洗牌,把自己的手凑过去,提醒了一句说:“抽牌的时候要记得先在心里默念你要卜算的事情。”
  对方无可无不可的停顿指尖,大概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从她手里抽走一张牌,拿到跟前抬眼扫了一眼。
  “抽的是什么?”李秋元也凑过去,好奇的问:“是正位的命运之轮,你占卜了什么?”
  少年把牌还给她,重新阖眼靠在后座上,轻声问:“有什么说法么?”
  “主要还是看你测的是什么。”李秋元把牌收起来,拿出招牌式的神秘表情和微笑,“命运之轮这张牌的相关语是轮回,又称宿命,解释的关键语有很多。而且这是一张具有宇宙观的牌,一般代表着命运的变化,不可测的未来,自然的法则,神秘的力量……它上面画了一个正在转动的巨大轮|盘,代表任谁也无法抵抗的命运变化,轮子在转动,代表无人知道它会将人生带到哪种情境,也无法预测下一步骤的幸运或厄运,不过呢,你抽到的是正位,偏向的是好运……”
  他轻轻笑了声,“是么?”
  “是啊。”李秋元也不知道他测的是什么,干脆都说了一遍,“如果你测的是爱情呢,说明这段感情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如果你测的是事业呢,说明你很快会遇到一个新的转折点。如果测的是健康的话,说明身体正在改善。如果是一些其他的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总之是一张时机转好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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