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元听得眼皮直跳,“什么情况?”
“我请不到你奶奶的魂。”
李秋林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心直口快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要么人没死,”对方简单回答,一副很有意思的表情,“要么,魂没了。”
姐弟两消化了好会儿,就见穆少杰的眼神恢复正常了,十分疲倦的样子,直打呵欠。
李秋元先反应过来,“……你刚刚……”
“刚刚那不是我……”他说话很费力,“和你说话的是我家老仙,我请不到你奶奶所以才找他帮忙的,没想到他也没成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他表情李秋元也知道事情大条了,“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得回去请教请教老师傅。”穆少杰从报纸上站起来,拍了拍麻掉的腿,忽然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你奶奶当时是怎么说的?”
李秋元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说的?”
“你不是想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吗?模仿一下她的发音我听听。”
李秋元仔细回想她奶奶那张蠕动的嘴发出的声音和口型,她并没有记起很多,只零零碎碎记得几个音节,到嘴边却念不出来。
磕磕巴巴的,比第一次说外语还难过。
穆少杰仔细听着,眉和眼都认真的挤在了一处,还是辨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从那断断续续的音节中听懂了一个字,“……玉?”
这是里面最简单的音节。
李秋林在一边光看着就觉得心里急得慌,“还有别的吗?”
穆少杰摇头:“她说的大部分都是错的,我只听懂了一个字,就这一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李秋元停下来,感觉喉咙干涩。
穆少杰知道她要赶紧回去守灵了,安慰她,“没事,我回去找人问问有没有遇见过类似情况的,你先不要着急……”
顿了顿,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我家仙说你奶奶这次的事很奇怪,但是他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建议你先搬出来住……”
李秋元神情复杂,说:“我知道了。”
堂弟急了,问:“我们家是不是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穆少杰闻言也纳闷,“没有啊,要有的话我肯定能从你两身上看出点什么的,”他很肯定的摇头,“没有,而且进你们村的时候我还看了,真挺干净的……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你两穿着孝衣我都不知道你们村还死人了。”
他一直在喃喃,“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难道我现在看不了事了?”
姐弟两看着他陷入无休止的自我怀疑中,李秋元很懂规矩的从口袋拿出钱给他,“那就拜托你问问看了,不知道要给你多少,我这现在就三百块。”
穆少杰只抽了一张,沮丧的说:“把车费和钟点房的钱报销了就行,我这次来什么也没办成,按照规矩不能收你的钱。”
李秋元也没扭捏,又把剩下的两张塞进口袋,“那我们就先回去守灵了,如果你那边有问到什么眉目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行。”
他们在镇子上分道扬镳,回去的时候家里不出意外又吵了一架。
不过这次却似乎是女人的战争,大概是因为她三奶奶在她爸爸那儿没讨到什么好,于是又转头对她妈妈一通指责,责怪她当初怎么就没照顾好闺女,让闺女出了车祸后频频给家里招晦气。
其实车祸这事本来就是祸从天降,又不是说生病了,好好照顾照顾就能预防的。
再说自从她戴上那枚勾玉后,已经几乎不会碰见脏东西了。
她妈妈护犊子,也不管能不能和长辈顶嘴,有一句怼一句的,把老太太气的不轻。
等他们姐弟两回去后,老太太已经气晕过去被人抬回了家里。
李秋元觉得她三奶奶这次的反应有点异常,照她的脾气,就是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场合的在灵位前大呼小叫。
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完全疯魔了。
她一身重孝,胆战心惊的跪在长明灯前守灵,她爸爸过来问她,“不是说有个马仙要来咱们家看看吗?”
她回神,摇头说:“仙家说和咱村子气场不和,来这后浑身不舒服,已经走了。”
她爸倒也没再说什么。
一般守灵到后半夜,年龄小的后辈就可以去睡了。
李秋元坚持把后半夜守完,她不知道还能在家里待多久,但看目前的形势,她要是再不离开,估计家里得闹翻天不可。
说来也很怪,自从她回来守夜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看见她奶奶睁开眼对她说话的幻觉。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撞见老人家的亡灵了,但是现在她又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撞见了。
守了两晚上,她白天回自己家休息的时候也总是睡不好,亲朋好友这两天从各地赶回来,花圈和金银斗堆了一院子。
第三天的时候听说她三奶奶白天又过来吵闹了一通,当着亲朋好友的面闹的很不好看,李秋元下午知道的时候立刻就在家收拾了行李。
当时已经是傍晚,最后一班去西安的车已经发走了,她爸妈想劝她明天一早再走,李秋元没同意,她宁愿花点钱在镇子上的小旅馆住一晚上,也不想再待在家里了。
她爸爸只好给了她一千块钱,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李秋元低头沉默的接了,塞到自己的书包里。
村子里大半的人家都去她奶奶家帮忙操办白事了,就连她堂弟也不知道她要走。李秋元拖着行李箱走在安静的村路上,傍晚仍旧闷热,她有点心神不宁。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童的哭喊声,“妈妈,你在哪?”
李秋元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声音不就是前几天在路口见到的那个女童?
当时看见那小女孩时她堂弟还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给她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最后叹着气说:“这小姑娘也是命苦,现在没人管,每天都在找妈妈。”
李秋元四处望了一下,想知道声音是从哪传来的,找了半天,发现是从西边的那棵大槐树方向传来的。
说实话那棵树已经被砖垒起来了,据说那个洞也被水泥封住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怎么知道她的妈妈就在那棵树下消失的。
她把行李箱拖过去,结果在树下没有看到那小姑娘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猫沐沐的地雷~最近这两天太忙了,不是大扫除就是在厨房帮忙,忙到飞起,估计不会及时回复留言啦,哈哈,明天晚上男主上线。。。为了避避晦气,新年前三天先暂停一下,初一到初三我暂时就先不更新了(我和女主一样迷信的,最近真的有点衰,怕影响后面一年的运气),今晚明晚更完之后,大年初四再接着更新。。。实在对不起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明天评论区发红包给大家赔罪。。。
第10章
女童微弱的哭声似乎是从垒起来的那一圈墙里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翻进去的,李秋元惊的后背一身汗,立马丢下行李箱两三下从墙外翻进去。
围墙里,树下的土壤根系繁多,有的甚至露出地表。
地上扔了一个小铁秋,被水泥封住的那个位置前又出现了一个洞,一小铲子一小铲子的土堆在外面,有深色的,浅色的,看得出来已经挖了好几天了。而且这个新洞似乎还和之前那个神秘的洞连通了,李秋元往里看了眼。
那洞倾斜着往下走,方向朝西,黑洞洞的,根本看不到底。
女童的声音又模糊又瓮声瓮气,在洞里听起来还有微弱的回音,似乎她已经钻进了很深的位置。
李秋元生怕再晚一步就找不到她人了,咬咬牙爬进去,大声喊:“彤彤!”
已经九岁的女孩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她的哄骗,她朝里大喊,“我找到你妈妈了!快回来——”
洞的深处没人回应她。
李秋元只要想到这个洞里曾经死了一个女人头皮就一阵发麻,但听到洞的深处传来那一声声伤心的“妈妈——”就怎么都没法丢下这孩子不管。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手机咬在嘴里,挽起袖子往深处爬,视线尽头仿佛还能看见女童的红裙子一晃而过。
这是个十分耗费体力的运动,她流了很多汗,一点也不敢慢下来。
也不知道那小女孩的体力怎么就那么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太虚了。
这深邃的,看不到底的洞里空气好像是流动的,有风,这让李秋元微微放心一些。
只要空气是流动的就好。
越往下爬,湿气越重,洞壁的土都是湿的,在这里喊一声都能在老远听到回音。
但慢慢的,她发现,她听不到那小女孩的声音了。
她不由着急起来,又往前爬了一段距离时,手好像按在了什么东西上。
低头一看,是个矿灯。
电池里的电早就耗完不能用了,她把矿灯放到一边,忽然又发现了一个女人的鞋子。
李秋元有点打退堂鼓了,但是就这么出去,回头再报警,这孩子就救不出来了,像她妈妈一样。
正在犹豫,面上的风好像大了一些。
伴随着呼呼呼的声音,像是风从很远的地方猛地一下子灌了进来,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朝她飞快的冲过来了。
前方传来呼啸,还有光。
很冷的光。
李秋元眼花了一下,紧跟着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冷,真的很冷。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怎么醒的,但她醒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还记得这是夏天,而且是最炎热的三伏。
睁开眼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她发现自己此刻身在一列很老旧的,正在行驶的绿皮列车上。
这是一列早就过时被淘汰掉的旧年代火车,还是蒸汽式需要烧煤的那种。但不一样的是,这列车厢有楼梯通往上面。
看着是个两层的列车。
她在靠窗的位子坐着,车窗很大,外面是一片翠绿的,不断后退的山景,雾蒙蒙的,似乎还下着倾盆大雨。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雨滴把窗户淋得模糊不清。
这列车厢人很多,但只有她四周的座位没有人,中间过道很宽,整座车厢里全是咕哝咕哝她听不懂的交流声和嬉笑声。
就好像她一下子闯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国家,周围的人说的都是外语,而她什么也听不懂。
李秋元仔细回想自己昏迷前的种种细节,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上了一列这样的车的,而且这根本不像在做梦。
真实的让她觉得可怕。
她仔细去看那些人的脸,发现那些人影就像纸片人一样单薄没有立体感。他们眼珠漆黑,几乎看不到眼白,眉毛画的又短又粗,脸就像在面粉缸里涮过一样,白的像纸。而且个个都是朱红的樱桃小口,两边脸颊上晕着两坨颜色极深极不协调的圆形腮红。
穿着打扮也极陈旧,有中山装,有旗袍,还有广袖古装。
就像以前港片里的恐怖老电影一样。
她心跳很快,深吸口气决定冷静冷静,手无意间摸到裤兜,她像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把兜里的塔罗牌抽了出来。
对了,她还有塔罗牌,也许塔罗可以帮她预测这些遭遇。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后开始洗牌,她洗的很仔细,洗完一遍后,惯例用天狼星占卜法抽了第十三张牌出来。
是正位的月亮。
一张相关语是不安的牌,它象征一切虚幻的,抓不住的,让人感到迷茫的东西,解释语通常有:恐惧,不安,迷惑,谎言,欺骗,鬼迷心窍。
月亮是一张代表梦和想象的牌,梦是转化为意象的潜意识能量,它也代表内心的潜意识恐惧。
李秋元皱着眉看着手里的月亮牌,眉头紧锁——难道她现在又是在做梦?
她的梦正在欺骗她的感官?是这个意思吗?
她想的正出神,列车好像忽然停了一下。
李秋元的后背因为惯性一下子贴紧靠背,她分了下神,下意识抬头朝这节车厢的车门位置看去,就看见大雨倾盆的车门外,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手中的雨伞,缓缓上了车。
列车重新启动,她身子猛地又前倾了一下,手里的月亮牌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李秋元看着牌面上画着的狗和月亮,心头闪过什么,直愣愣的盯了它一会儿后弯腰去捡,手指伸出去刚碰到牌,她就在视野里看见了一角黑色雨衣。
雨衣往下,是一片绯红色的衣摆。
这个颜色成功刺激到了她的脑神经,李秋元再一次呆愣住了,正在发懵,那张牌就被人弯腰拾起。
牌面是朝上的,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对方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后,把牌放回她手上。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清透的,比外面的冷雨还要让人骨头泛凉的男音,像带着阴寒气,很低,又很轻,“能坐这儿吗?”
很有质感的音色,还有几分熟悉。
这句话几乎让她立刻从麻木中惊醒,像一颗巨石砸中了内心某个隐藏了多年的平静湖泊,掀起滔天巨浪,她感觉眼前的绯红和脑海深处的某个身影诡异的重叠了。
李秋元视线微微上抬,发现这人一身黑色挺括的雨衣下,除了那片靠下的绯红色衣摆,什么也看不到。雨衣的帽子像斗篷一样遮着他整个脑袋,帽檐太大,从她的角度,也只能看清一个苍白而弧线优美的下巴。
鼻梁往上的部分她窥不清,但她总觉得,在那一片被兜帽遮挡住的黑色阴影里,那双她看不见的眼睛,也同样回敬似的,毫无起伏的打量着她。
同她一样的,不动声色。
她能感觉到他的森森视线,淡漠的,冰冷的,没有任何生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盯的太久,立刻十分抱歉的移开脸不再窥视,一边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站起身挪到外面给他让道,“这边没人,随便坐吧。”
“谢谢。”
她头皮发麻,“客气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