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越发觉得古怪了。
天大亮了,作为要上朝的人,李锦早早的赶了回去,又嘱咐下人让甄珠多睡会,以至于蒋姨娘带着儿媳妇过来的时候,发现女儿还未起来。
她对甄大奶奶道“可别学你三姐,她也就是仗着有人疼她。”
话虽然这么说,但蒋姨娘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女儿原本就是家中庶出,嫁到天潢贵胄之家,现在丈夫对她还这样好,怎么能叫人不羡慕。
甄大奶奶也知道其中意思,也不是笨人,遂顺着蒋姨娘的话夸道“还是三姐姐福气好。”
佟嬷嬷几人在帘外喊甄珠起来,甄珠笑着穿好衣裳,吃了蒋姨娘的粥,又让采荷拿了礼物再赏弟媳妇,“昨儿那是一块儿送给太太的,如今你们又未分家,故而我想着拿了些东西私下给你,也好让你和恂哥儿有些体己罢了。”
自从甄大奶奶进门来,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过是嫁的甄家庶长子,便被暗算了好几回,还好甄恂机灵,每一次都和她躲过了,以至于她现在也不敢随便生孩子。
知道甄珠才是丈夫的亲姐姐,所以,便把苦楚都和甄珠说了。
这些倒是甄珠没有想到的,她只觉得甄皎针对她,算计她去西北的事情,她已经没有找她算账了,没想到她还是贼心不死。
蒋姨娘也抹着眼泪“莫说大奶奶了,便是我也偷偷被下了绝子药,还好我生了你们二人,也不愁什么了。”
“什么?您也被下了绝子药?”这是甄珠完全想不到的。
甄大奶奶也睁大眼睛,觉得不可置信,蒋姨娘遂冷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只是生了你们便大意了,那次大姑奶奶归宁送给我的燕窝里就是的。我在老太太那儿喝的,我一时大意便喝了下去,后来经期如至血崩不止,察觉部队,找了大夫看,说我这病日后怕是不容易有孩子了,因为吃了性子极寒的物事。”
说完,蒋姨娘又道“只是我人微言轻,怎么惹的起大姑奶奶,况且太太恐怕和我是一样的状况。明明是花信之年,嫁了进来,小产一回却再也没了动静,恐怕很早就被下药了。”
甄珠想,甄皎的心怕是黑的透透的了,必须要让甄皎也吃一次亏才好。
午饭时,大家伙儿一起在焦氏处用饭,这朱氏年纪大了,吃了饭便让人扶下去休息了,剩下焦氏带着几位姑奶奶说话。
甄珠遂提到诸葛茂绣“前些日子万寿节,看到诸葛姐姐了,越发有皇家气派了,若非她和我说话,我都不敢相认呢。”
太子一死,按照常理魏王继位几率很高,毕竟都是卞皇后嫡出之子。甄珠料定甄皎知道前世谁继位了,所以探探她的口风,果然甄皎得意自己和魏王关系要好“那是自然,魏王如今在宗室可不一般,你们在外藩并不清楚。我们二爷打小也是魏王伴读,这关系也不是谁都有的。”
李延是魏王伴读这事,甄珠也是才知道,但她针对的人是甄皎,并非是李延,精准报复这是应该的。
下药这种手段甄珠不屑于用,她呀,要用就用阳谋,还要让甄皎说不出苦来才行。
“那大姐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以后的日子总比现在好,万寿节也没法子进宫去。我见过府上的世子妃,众星捧月,叫人羡慕呢。”
这是故意嘲讽甄皎不是世子妃,甄皎原本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在甄府她们以姐妹相称不必多礼,但是在外头却还是不成,尊卑分的很清楚。
说罢,甄珠又和焦氏提起旁的,她妙语连珠,把焦氏哄的也极是高兴。
甄皎也只能拿甄珠没孩子说事,倒是把甄湄气死了,她也没儿子,生了个丫头,七病八灾的。甄珠一看甄湄这样,遂笑道“二姐,怎么不把你家的姑娘带来,我打了一幅首饰送给她,她没来也罢,你替我送给她也成。”
“好。”甄湄无精打采的应着。
甄珠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来了精神,“我若是有大姐这样的好福气,定然会亲上加亲,仔细想想咱们姐妹关系这般好,二姐和大家除了是亲姐妹外,二姐夫和大姐也是表兄妹的关系,我这儿有个巧宗,不如亲上加亲的好。”
第18章 相公是女郎(18)加更
“这怎么成?”甄皎几乎要跳起来。
她可是伯府嫡女,儿子又是王室宗亲,甄湄有什么,两口子都是庶出,生的女儿也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罢了,她是中风了才会答应这种事情。
因为甄皎反应过大,众人看看她,甄皎这才反应过来,赔着笑脸和甄湄道“我是说我们家哥儿的婚事我也做不了主,二妹是知道的,我不过是小儿媳罢了。”
这个时候倒是会说自己是小儿媳了,平日里架子摆的比渭南王妃的架子还足,众人不约而同想道。
别看这个小插曲,甄湄可是十分记仇之人,甄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然,仅仅凭这个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要让甄皎吃到教训,非得让她这些手段露在外边不可,那么焦氏这个人也就缺一不可了。
甄珠这边又无孩子,丈夫又好,特意嘱咐她不要急着回家,她还能多在娘家多待一天,但甄皎甄湄都是公婆在跟前的人,不敢怠慢,当日就回去,她们一走,焦氏便拉着甄珠打马吊,甄珠却道“我的事儿不急,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何事?”焦氏以为是提高蒋姨娘待遇什么的,心中不大高兴,她现在无子,偏继子们年纪都大了,和她都不亲热,她看着体面,倒还不如蒋姨娘来的舒坦。
甄皎扶着她进去后,亲自把门闩上,神情严肃道“太太,我姨娘被下了绝子药。”
见焦氏否认,甄皎打断“我知道不是太太做的,毕竟不管太太生什么样的孩子,终究和恂哥儿又有什么关,我姨娘便是生十个八个,也影响不了您的地位。”
本朝嫡庶分明,也没得小妾扶正的道理,蒋姨娘就是生十个儿子也没办法扶正,对焦氏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她又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也是提醒您,别被人下了绝子药了,否则咱们这些人就都被她害了。”
可……焦氏转念一想,她自从那次无缘无故小产后就没有再怀上孩子,她懂了甄珠话中的意思,这哪里是在说蒋姨娘,分明是在告诉她呀。
她紧紧握住甄珠的手,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生啖了那人。
“是谁?”
“是谁害的我小产?”
甄珠提醒“您看您的孩子对谁威胁最大不就知道了吗?只有您的孩子彻底没有了威胁,她的路才好走。”
看焦氏气的恨不得立马找回场子,甄珠又提醒“您还是先找大夫仔仔细细的看看,若是真的不能生了,那恪哥儿那里您就得挽回了,恪儿是个好孩子,若是能笼络的好,以后也不会和您离了心的。”
害孩子这事儿甄珠做不出来,但是让甄恪不要事事以甄皎为尊还是能做的出来的,否则日后东平伯府就是甄皎的天下,所有人可能都要被她害死。
“成,其实我这身子常常吃着药也还是不成,我就觉得生平无子了,可当初我的身体是很好的,我母亲四十五岁还能生孩子,不可能到了我这里就不成了,况且我还怀过孩子,只不过当初掉了罢了。”
说到这里焦氏准备再查当年她小产之事。
看焦氏已经放在心上,甄珠就不必多言,聪明人说话只露一半,诚然这焦氏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甄皎却是最需要对付的,否则她姨娘和弟弟恐怕成日笼罩在这种氛围中,指不准哪一天就被害了。
既然甄皎喜欢到处搞事情,那就让她先不能动弹一段时间再说吧。
京城开始弥漫一股传言,据说渭南郡王的二儿媳开过天眼手握金山银山,江南几个盐场就她的盐场出的珠子最多赚的也最多,经她指点那是点石成金。
人人都眼红极了,尤其是那些要夺嫡的皇子们,哪个手里头不缺钱,府里的开支,年节向宫里进贡的礼,讨皇上欢心各处做的吉祥,下边还要笼络官员,他们每年产出虽然多,但也不经用。
甄皎手里的钱真正成了金饽饽,文雅点的派王妃或者府里的部属过来暗示,粗暴的就直接去抢了,这才是真正的巧取豪夺。
这就是甄皎没办法跟别人说原因的地方,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怎么知道哪一块地方有盐场,哪一块地方有珠场,甚至都没见过东平伯家的下人考察,这些钱财就真的跟天上掉的一样的。
可现在再让甄皎去选,她不一定选得到,因为她是利用的先知,可先知没了,她依旧是她,那个对这些不懂的她。
就像她固执的认为魏王一定会坐上皇位,所以把钱支持诸葛茂绣,却连面子都不甩别的皇子们,她要的就是从龙之功。
李延劝她,她还反过来劝李延“俗话说的好,一马岂能配二鞍?我们若左右逢源,一心二用,到时候哪能真让新皇信服。”
“那也随你,反正都是你的钱。”李延甩甩袖子走了。
现在她是完全管不住她了,若他不允许,或者限制甄皎,指不定魏王夫妻还以为他对她们有什么意见呢?
说来也奇怪,他是魏王伴读,尚且不会如此疯狂,如此决绝,怎么甄氏就有如此把握魏王一定能够荣登宝座呢?要知道,在还未登上那个位置之前,那可是什么变故都会发生的,稳重点的谁不是几边下注,或者干脆装死。
这甄皎却这般一条路走的执着,也是奇闻。
这边甄珠听闻甄皎这般行事,遂对李锦道“看来,她依旧是个草包。”
李锦近来很得皇上的看重,几乎是常常找她说话办事,况且李锦为人机敏有才,文武双全,相貌又好,皇上恨不得把李锦留在紫禁城里,李锦防止露馅当然不肯,遂推脱说娇妻猛如虎。
甄珠笑着打趣李锦“你这是又败了我的名声。”
“你放心,虽我现下要你跟着我让你受累,他日我可一定会跟你找一位如意郎君陪着你,这还不好吗?”李锦宠溺的看着她。
第19章 相公是女郎(19)
这大概是李锦改不了的一点了,这么多年装男人,她的很多做法都是男性思维,对待女人有种天然的礼让。
甄珠对她这种眼神也是无可奈何,端了燕窝给她滋补后,知晓她还要忙,遂自己先行睡下了。
次日早起,李锦早就上朝去了,甄珠也没闲着,随着李锦越发受到今上喜爱,这送到家里的帖子那就越发多了,甄珠挑了两三份,预备今日过去的,也就罢了。
其中头一个去的便是李锦亲姐,沅芷县主李绍华,此女比李锦大了十多岁,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她膝下唯有一女,唤作宝儿。
甄珠便对采莲道“先开库房,拿些姑娘家欢喜的鲜亮头面过去。”
礼准备好了,她才换了身衣裳出门。
沅芷县主嫁的人自然也是十分不错,当朝顶级权贵,煊赫朱门舞阳侯府。沅芷县主个子高挑,身形削弱,难得她粉面含威,略略往下一瞥,下人都畏惧不已,甄珠想这就是长期身居高位的气质吧。
“大姐。”甄珠快步走上去,状似十分亲热。
沅芷县主笑道“我知晓锦哥儿忙,没闲暇时间来我这里,但你可以来呀,我在京里孤身这么些年,这次娘家人在这里,看到你们都高兴呢。”
“谁说不是呢。”甄珠笑道,“母妃就常常跟我提起您的好,让我们来京了多亲近您,只是您管着诺大的舞阳侯府,我们又怕叨扰。”
“这就是见外了。”
沅芷县主和她一同进去,又喊她的儿女们出来见面,在这一点上沅芷县主比焦氏强许多,她虽只有亲生的女儿一个,庶出的孩子都养的很精心,并不会冷落谁,反而推这些人出来陪甄珠。
送礼也是一门学问,明面上宝儿得的和大家东西一样,但其质地却好太多了,嫡庶在外边听着好像没什么差别,比如都是舞阳侯的女儿,可亲娘是谁就差别很大了。
孩子们收了礼,沅芷县主便让她们下去了,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册袖珍的书递给甄珠“这是锦哥儿要的,我们侯爷也不知道,谁也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胆子,这样的身份。”
李绍华是多么聪明的人啊,镇西王来京时,她过去请安就听父王说了李锦之身世,十分讶异,元后嫡子,若是争赢了,镇西王府也不用担心了。
这些年皇帝明里暗里要削藩,镇西王若不是靠着军功,恐怕也早已被弃若敝履,若李锦做了皇帝,那她至少也被封个郡主,镇西王府也会保下来,这也是她这么用心的原因。
以平常游玩,却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甄珠郑重接过放入自己袖袋,李绍华又开始高声提醒如何没孩子什么的,出来的时候镇西王世子妃灰头土脸的,不一会儿就全权贵圈子传遍了,甄皎听了越发觉得好笑。
兔儿爷能生什么孩子才是笑话呢?
所以这甄珠不过是人前风光罢了,背后不知道忍了多久。
笑过了,她的烦恼事儿也来了,她名下的铺子竟然被燕王门人直接抢了,那个铺子可是她的金鸡母,找了魏王,魏王又说燕王支持他,那意思是让她算了,她觉得憋屈的紧。
她嫁妆虽多,可现下魏王找她要钱,她也没办法不给,支出变的更多了。
还有这一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王竟然和魏王不是一条心,前世宁王明明是魏王肱骨,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去争那个位置了。
甄珠也好奇,李锦解释道“魏王虽然得天独厚,可毕竟没有封太子,再者卞家的国舅犯了禁忌,被皇上好一顿训斥,卞皇后在宫中地位虽稳,可也不是所有人臣服于她。”
所以总结一句话就是,李锦手段最高。
卞国舅以前不过是个泥瓦匠,乍然富贵几十年,可不就飘了吗?
李锦笑道“自己心思歪,旁人才能趁虚而入,再者年迈的皇帝和年轻的皇子,总会有龃龉的。”
原本皇上今年可能就没命了,她在皇上身边进献了一名神医,能让当今的寿数多延长几年,只要延长几年,魏王就未必真的能坐上皇位。
宫中
一向笑眯眯的卞皇后却在生很大气,“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都已经是皇亲国戚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平时圈地卖官也就罢了,都是小事,可如今,你们竟然还去景山挖金子,景山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那是皇陵,你们想干什么呀。”
越说越来气,卞夫人尴尬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御史向来这样烦人,娘娘的哥哥已经很听娘娘的话了,可偏偏是那于显那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