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和娘家来往的比较频繁,故而见甄恪也十四岁的人了,竟然还没有议亲便觉得奇怪。十四岁成亲算早,但是议亲不算早了,议亲完,还有后续成亲事宜,总要一年半载的,遇到个什么国丧或者什么的,又得往后延,早早相看也能选择更合适的。
也因此,甄珠在朱氏处看到甄恪的时候,便和朱氏道“祖母,恪哥儿这个年纪您怕是要为他相看了。”
甄恪有些害羞,朱氏则怕甄珠不怀好意,甄珠倒是好心道“家族人丁兴旺才是好事,现下相看着,也好早些定下来,似恪哥儿这般大,我看请封世子是迟早的事情。”
她这般无私,朱氏有些狐疑,毕竟平日甄皎话里话外都是说蒋姨娘和甄恂想夺位置。
但朱氏老谋深算,素来不会露出自己的心思,只和甄珠道“我老胳膊老腿的,你二弟这事儿还得他爹娘操心。”
“也是。”甄珠笑着看了一眼甄恪。
可惜这孩子了,人还是纯善之人,可惜,焦氏不慈,甄皎也只会一些小伎俩,日后袭爵了,希望他能顺顺当当的。
出了东平伯府大门,却见甄恪等在门口,甄珠平日少和他说话,但见他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说了一句客套话“恪哥儿,要不跟三姐去镇西王府玩玩,说起来你还没去过吧。”
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却没想到甄恪一口气答应了。
“好啊,三姐,我早就想跟姐夫讨教几招了,可惜姐夫上次来的时候走的太匆忙了。”
少年人说话总是这么兴致勃勃的,甄珠听了也高兴,但他要来做客,又怕家里人不放心,于是甄珠派人又和朱氏焦氏处分别说了,才让他骑着马同她一起走。
甄恪这是头次来除了大姐和外祖家的地方,平时大姐怕他出事,总是不让他去别的地方,总是说谁都要害他。他也明白大姐的苦心,所以尽量遵从,但他也不相信三姐和三姐夫是坏人,毕竟李锦其人如今尤其受到瞩目。
传说中一人抵挡蛮子,百步穿杨,短短半年就获得皇上信任的李锦,那可真是传奇人物,他仰慕已久呢。
以前李延待他还不错,现在和姐姐关系也不好,他也不好意思去,还好有三姐夫在。
正好李锦又在家,带着甄恪去了练武场,陪着小舅子耍了一通,把甄恪搞的兴奋不已,缠着他下午还要骑马,好歹被甄珠劝回来了。
“你若想来都可以来,只是你也是要读书的,不能成日泡在练武场不是?我让下人伺候你沐浴后,清清爽爽的过来吃饭。”
有三姐发话,甄恪也不敢拂逆,在甄珠家吃了饭在回去。
这一来二去的,甄恪甄恂俩兄弟就常常结伴过来吃饭,等甄皎归宁的时候知道后,立刻骂弟弟没心眼。
甄恪还不服气“姐,你这是怎么了?大哥和三姐对我都很好,爹爹也要请封我为世子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甄皎气道“你呀,可真傻,三言两语就被别人哄了去。我早就跟你说过甄恂和甄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现在就是哄着你玩呢,想离间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你一死,或者被他们害了,那爵位不就是甄恂的了吗?”
“可是,姐姐,大哥可从来没有跟我争,他恩荫出仕就一直在五城兵马司。若是想下手,那早就下手多少回了,谁能阻挡的住,可他一直避嫌。再者现下家里管家的是太太老太太,蒋姨娘和大嫂连内务都插不了手,你是真的想多了。”甄恪也不是傻子,按照甄皎这么说,除了她那是谁都不能相信。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年纪的人原本就要学会交际,如今宋家当家的人是他舅父,关系原本就疏远一些了,姐姐说的好听,大部分时间让他练武就是丢给姐夫或者让宋家照看。
好歹他在三姐家的时候,三姐时常去探望他,问他学习的进度,从不含糊,饭菜也安排的精致。
何况三姐对大哥也没有一直说出人头地如何,只是让他好点做事,不给家里丢脸才行,大姐却是每次看到都念叨爵位。
甄皎真是恨铁不成钢“你知道有爵位和没爵位是多么的不一样,你信他们的鬼话,他们就等着害你呢。”
如今,她已经动了杀心了,甄珠和甄恂万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她弟弟的身上,凡是对恪哥儿继承爵位有妨碍的,那都是她的仇敌,这个东平伯的爵位只能是她弟弟的。
第23章 相公是女郎(23)
凤仪殿自从元后死后,便被封起来了,如今卞氏所住的地方叫宸光殿,今日陈良接到皇上的命令,派人打扫宫殿,老太监想,这天是不是真的要变了呢?
自从前儿起,有个惯偷偷了元后遗物出去典当,被发现后,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就让他这个总管太监亲自让人来监督打扫,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师父,徒儿那儿有皇后派来的人打探呢,您说这……”
说话的是陈良的小徒弟小安子,就是因为机灵,被他收在身边。陈良白了他徒弟一眼“应付着便是,咱们是替皇上办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打探的。”
小安子得了准话笑眯眯的出去了。
一向跟在皇上身边的师父都这么说,看来卞皇后确实处境不妙。
凤仪宫还透着些许水汽,皇上龙脚就已经踏进来了,把人都打发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想想,元后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可看到李锦后,仿佛一切都记起来了。
年纪大了,人就会回想很多事情。
也许于皇上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举动,但对卞皇后来说就有些微妙了。
这是魏王妃第二次要请甄珠喝茶,甄珠装了病,原以为可以让魏王妃停住,却见她还顺势过来探病。
亲王妃亲临府上,甄珠“勉强”撑着身子起来迎接,只见诸葛茂绣十分关心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你就病了?可请过大夫。”
深知做戏要做全套的甄珠怎么会不请大夫呢,所以用着虚弱的嗓音道“大夫说我也许跟之前喝过的什么迷药有关系,以至于伤害了身体。”
提起迷药,魏王妃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看来她抓住这个话题说,那就是永远不可能站在魏王这边了。
聪明人话不用多说,若是她揭过不提,李锦还能算合作对象,天下间利益才为上,可若是镇西王府抓住这个事情不放,还故意提,那就是不会站在魏王一派了。
魏王妃嘱咐了几句,原本想走,可还是有些不死心,提起旧事“说起来妹妹当日能够嫁给我表兄,还是我在姨母面前提的你,没曾想如今你真的做了世子妃,却是这般与我生疏了。”
可甄珠并不承情,若不是因为镇西王妃要娶她,她不会卷入皇权纷争,若非她聪慧,恐怕早就困囿在西北了,永世不得回来了,就是死了也是很快的事情。
再者一码归一码,魏王妃差点害死她,她凭什么还对她好言相待。
见甄珠神情冷淡,魏王妃叹了口气,这才出去,她也知道这事儿大抵是成不了了的。
采荷一贯聪慧,便已经猜出她的来意,不禁为甄珠难受“她坑您可坑的够狠的,若不是硬着年少时的那点情谊,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着她走,现下好了,她没一句道歉不说,还好意思上门拉拢您。”
也许是魏王一脉确实感受到压力了,否则也不会来她这里。
泰山封禅一事终于定了下来,由镇西王世子李锦代皇上去,这让朝臣很是惊讶,即便皇上对魏王有意见,但是宁王和燕王还是皇上亲儿子,李锦算什么,说的好听是宗室,可血缘和皇上差远了。
别看甄珠一直在外是个小女人的模样,可在李锦的培养下,她和她一起参与政务,李锦还专门请了先生教她读书人才看的一些制式文章,完全把她当男人培养。
以前甄珠虽然有才气,但那些所谓的才气,不过是吟诗作对,作为消遣罢了,便是去了诗社也是玩的成分居多,现在真正读书,才知道读书人多么不易。
她学完后,看到李锦在门口看着她,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欣喜。
进入内室,甄珠才很为她开心“你这是……圣上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是。”李锦点头。
随即甄珠又担心“以前你只是镇西王世子,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可现下你若是真的元后之子,那么会有更多人盯着你,你要怎么办呢?终究纸包不住火的。”
如今就是这样,便是你能力再强,可不是男子依旧不成。
就如同甄珠在读书上是东平伯府最有天分的人,可是她再有天分,科举也是和她无缘的,这是社会制度在根本上的不公平,并非是谁能够改变的。
若是李锦恢复身份成了公主,那个位置依旧没有她的份,皇上追究起镇西王府冒用世子之罪,所有的人都要受到灭顶之灾。
李锦皱眉“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见甄珠还是担心,她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卞皇后一系虽然在宫中浸润多年,可论领兵打仗或者与外臣结交,恐怕还没我多,以前废太子还在时,魏王以前不过只是诸皇子中的一位罢了,再者这次我用废太子做暗桩牵制魏王,他也不一定会事事顺利。”
“哦,对了,若你真的遇到事情了,便去找宁王吧。”
李锦忽然道。
宁王?甄珠不明白她怎么会相信宁王。
虽说前世她和宁王是夫妻,宁王也救过她,可这一世遭遇不一样,那个宁王对她肯定也是防备的。
“怎么让我去找宁王呢?你不是说他对那个位置也有兴趣吗?”
李锦挑眉“他是有那个兴趣,可惜魏王和卞皇后能让他那么容易上去吗?他一个手无实权,也不算宠爱的皇子,除非俯就魏王,可你也想想,若是他也是皇子,凭什么要屈居魏王之下呢?尤其是魏王地位并不算稳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若是有事情,便让镇西王扶持他。但他不知道你是女子,也不知道你是元后之子吧。”甄珠猜测。
李锦笑了“你到底是聪明绝顶。若有镇西王府襄助,宁王他日登得大宝,那么魏王一系也没办法讨好,这样,你也安全了。”
她也是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甄珠摇头“别搞的跟安排后事一样,我还想看着你执掌天下,为我们女子出口气呢!”
第24章 相公是女郎(24)
自从皇上在大朝会公布了李锦代为在泰山参禅后,什么流言蜚语都传出来了,外臣们纷纷猜测是皇子们争斗太狠,故而派个远支宗室过去。皇室内部却疑窦丛生,本来镇西王不过是边陲一个异姓王罢了,与皇家关系不知道多么疏远,便是镇西王世子再得人心,可这种事情即便不选皇子也有德高望重的亲王,何必选个亲王世子。
可不管他们怎么猜测,自打李锦出去去山东后,镇西王府就没少过人上门。
甄珠照旧神采奕奕的迎来送往,但多的话一句不说,十分得体。原本还觉得自家弟弟娶这个庶女亏本的沅芷县主,也不得不佩服甄珠作为镇西王府世子妃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最惊讶的还是莫过于李锦的某些紧急公文来不及送到山东的,全部是由甄珠在处理,可谓是厉害至极。
而甄珠也觉得自己在李锦这里学到太多了,各种律法、奏折如何写,文章如何做,还有治国良策,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想若是真按照前世,也许她是宁王妃,有专宠也罢,可那些也不过是依附于男人身上的,于她本人来说其实没什么作用。
沅芷县主再也不提什么让她生孩子的事情了,这不是废话吗?若是李锦真的坐上那个位置,生下来的孩子是皇子,身份地位大不相同,所以她认为李锦夫妻肯定是有这个打算,否则弟弟和弟妹如此恩爱,怎么会没有孩子呢?这二人身体可都好着呢。
她自以为想通了这点,对甄珠又和颜悦色了一些“弟妹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若是你忙病了,锦弟回来,也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年长的人总是爱打趣年轻夫妻,甄珠不得已又适度脸红。
宫里卞皇后头上冒了几滴冷汗,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说病,否则外边的人怎么看她,那不证实了魏王没戏吗?
可听到打探来的消息,依旧让她震惊不已。
皇上已经吩咐礼部重新打造太子之礼器了,可尺寸却不是魏王之尺寸,难道皇上真的如此糊涂,把皇位传给远支宗室,不给自己的儿子,那不是荒谬至极。
又听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卞皇后这个年纪,皇上当然也不是来宠幸她的,是有事情跟她说。
她心中十分忐忑,早前废了太子,她还有些高兴,毕竟太子重规矩礼法,和她不亲近,小儿子魏王才是她心爱的儿子,但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动,她想还不如让废太子把位置占着呢。
皇上穿着常服看着和煦,抬眼看到正在行礼的卞氏头顶一撮白的,心中颇有些感慨。
“皇后快起来吧。”
“是。”卞皇后小心翼翼起身坐下。
这么些年,从提壶宫女到皇后,她冒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若非涉及到儿子,她也不敢出手。
帝后相顾无言,让人有些唏嘘。
还是卞皇后开口说话,夸的都是含饴弄孙的事情,她口中的孙子自然是小儿子魏王的儿子,提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孙子,皇上也跟着喜。
可该说的话还得说,他是皇上,必须要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才行。
魏王不合适,他很清楚,若是弥留之际选他,确实无话可说,可他现在还有时间,这么一考察,魏王和李锦差的太远了。
也许是因为魏王是次子,上边有太子在,他要取得旁人的信任,总是喜欢可以拉拢,施以小恩小惠的性子,谁都不得罪,即便要干掉旁人,也把首尾留下来,这样的性格当皇帝,容易受人影响。
当皇上许多事情虽然都要圆滑处理,各方平衡,但最重要的还是乾纲独断的气魄。
你作为皇上,所做的决定一定要让下边的人心服口服才行,否则出了事情,便是皇上也不一定就能坐的安稳。
“皇后,朕此次来,是来跟你说一件事情。”
戏肉终于来了,卞皇后想道,她故作好奇道“也不知道是何事?让皇上亲自来与臣妾说。”
皇上摩挲了一下手指“元后之子当年身体孱弱,我怕他活不了,所以送了他去镇西王府,以期他能顺利活下去,没成想,他如今身体不仅仅好,且雄才大略。朕有意认回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