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爱上我——漫步长安
时间:2019-09-28 07:31:34

  她看着这些人的衣着,心生恻隐。
  说是衣服实在是违心,也不知摞了多少的补丁。即便这样,还有许多口子没有补,豁在那里像一个个透风的洞。
  虽是开了春,眼下却并不暖和。他们的衣服单薄,最小的那个孩子瘦得只剩一张皮,睁着突兀的大眼睛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这一世以来,她还从未见过流民。她以为自己尽心尽责,大启虽不算富庶,至少不会遍地疾苦。
  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自以为的体察民情,不想只是流于浮表。流民都进了京,她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本官且问你们,官府为何没有再施粥放粮,可是浒洲还出了什么事?”
  这些流民哪里知道官府的事情,面露茫然。他们只知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不管百姓的死活,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来。
  看来这些人问不出什么东西,晏玉楼朝晏实使个眼色。晏实便与那草棚的主家说了几句,付了银钱,招呼流民过去吃饭。
  流民们千恩万谢,哪里还管着上其它的,一个个狼吞虎咽生怕少吃。
  那落脚的几个行人已经吃好,有人走过来,大着胆子回话,“这位大人,小的平日里贩些布料。恰巧从浒洲那边过来,听说朝廷原本是有银子下拨的,不知为何银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晏玉楼问道。
  那人有些不敢说,支支吾吾。
  “说吧,本官保你无事。”
  那人松了气,低声道:“说是被劫了,送银的官差全死光了。”
  她心下一沉,瞳孔微缩。官银被劫,官差都被灭口,为何京中半点音讯都没有?四姐夫那里也没有信送来,难道浒洲出事了?
  “你们可知灾银在哪里被劫?”
  “在隘云关,吓得过往的商旅都不敢从隘云谷走了,生生绕了好几十里路。”
  晏实有眼色地谢了几位行人,让他们离开。至于那十来个流民,留下人安置他们。
  车上的杜氏心急如焚,浒洲定然是出了大事,要不然四姑爷怎么会音讯全无。连官银都敢劫,还杀死官差,那是大逆之罪啊。
  难道有人叛乱?
  晏玉楼一上车,就被她拉住。“楼儿,你四姐姐和四姐夫不会有事吧?”
  “娘,四姐夫一向智勇,四姐也是个聪明的。许是被什么事拖住,没顾得上给我们来信。你放宽心,此事我会查个清楚。”
  “你一定要查个明白,银子被劫官差都死了,你四姐一家…”
  晏玉楼连忙制止她说下去,他们远在京城,对浒洲的事情一无所知。眼下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候,得赶紧派人前往浒洲详查此事。
  此事的蹊跷之处就在于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
  谁都知道浒洲知州是她的姐夫,浒洲一旦有事,祸及的就是侯府。京中最近不算太平,那些举子们闹事,王澋与张向功被害。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她困住。
  究竟是谁躲在后面算计她?
  虽然姬桑算是对自己有过承诺,这事他会去查。可她始终认为靠人不如靠己,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托付生死。
  何况对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女人并没有权势重要。
  回到京中时天色已暗,李太原和孟进已在侯府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李太原不敢多喝茶水怕要如厕,孟进依然是一副铁面。
  看到晏玉楼的身影,两人齐齐站起来。
  “侯爷。”
  “李大人坐下说话。”
  晏玉楼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上座。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王澋那边自有张大人处置,只说张向功的案子。我怀疑他的身份不简单,才会被人灭口。你仔细去查他的底细,务必弄清楚他的祖辈是做什么的。”
  “侯爷怀疑什么?”
  她冷哼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怀疑他是前朝余孽。”
  李太原心一凛,“前朝余孽?下官明白了,即刻去查!”
  孟进被留下来,做为晏玉楼的心腹,他比李太原更受她的信任。李太原一向油条,虽然会听命于她,却不敢全信。
  “你把王澋收监后所有的事情说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孟进一一道来,从收押到下狱,再到送食送水,一切都无异常,甚至那自尽的狱卒也没有不寻常的地方,无论是背景还是行为都没有异常。
  奇就奇在死无对证。
  能在大理寺做些什么而不被人察觉,不是一般人。此人要么是顶尖高手可以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要么就是大理寺的官员。
  侯爷想必已经知道是谁,阖京之中与侯爷不对付的,首推信国公。信国公位高权重,在大理寺亲信不少。他要是动手,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侯爷,那狱卒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少卿的人,会不会是另外一边的?”
  表面没有问题,不代表真的没有问题。不是他们的人,自然就是另一边的人。而那个另一边,指的就是信国公府。
  晏玉楼眉心一跳,深吸几口气,转个话题,“这事古怪,本官会查清楚。董子澄安排在你那里,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可还适应?”
  “回侯爷的话,他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定然不输下官。侯爷好眼力,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狼性。无狠不能干刑狱,他今后一定会青出于蓝。”
  董子澄可不是她故意安排进大理寺的,而是他自己要求的。一个人能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定非池中物。
  孟进走后,她坐了很久。采翠默默守着,不敢出声打扰她。她的思绪散开,一寸寸地想着前因后果,慢慢理清思路。
  回到自己的院子,将进房间就看到窗台上悠闲漫步的鸽子。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物,连只鸽子都是沉稳的。
  取下它脚上的纸条,展开一看。
  浒洲有异,灾银被劫。
  她已经知道了,看上去他和自己一样对于浒洲的事情也是刚刚知道。他们这样的身份,不说耳目遍天下,却也是各洲府都有亲信眼线。
  为何此次消息如此滞后?
  他是一早知情不说,还是和她一样得到消息不久?她突然不确定起来。人心隔肚皮,仅是因为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他就会无条件地帮她吗?
  他们的立场不同,一直视对方为对手。仅仅一场风花雪月,难道就能改变一切吗?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会爱情至上。
  至上的是权势,是富贵。
  爱情之于她,并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东西。陛下年幼,她肩上的担子沉重。真要儿女情长,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她的身份不会变,那个人只能是她背后的男人。骄傲权重如姬桑,不可能甘于成为她背后的那个人。
  万一幕后的那个人是他,那才可怕。试想他一面哄着自己,一面在暗地底捅刀子置她于死地,不动声色间不仅瓦解侯府,还彻底收服自己,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告诉自己他不是阴狠之人,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除掉侯府之后,他完全可以掌控年幼的陛下。国公府一家独大,在京中再无世家可以相提并论。而自己…如果他还有兴趣,或许她会成为他府上一个见不得光的禁脔。
  思及此,浑身一凛。
  如果真是那般,自己不得不防。自由与家人,都比男女之情重要。她差点一时头脑发热,连这样的现实都看不清楚。
  深思熟虑过后,长长地叹一口气。近两日似乎叹气的次数多了,这可不是自己平日的做风。默默提笔回了已知两字,放走信鸽。
  姬桑收到信后,盯着上面的字出神。
  府中的幕僚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时机,荣昌侯两面受敌,要是此时国公府出手,必能打压侯府的气势。到那里,侯府必然元气大伤,再不可与国公府媲敌。
  以苏问为首的幕僚们献计献策,群情激昂个个都主张一举灭掉侯府的威风,却见国公爷始终一言不发。
  第一次回信只得一个哦字。
  第二次是已知二字。
  她是不是根本不曾相信他?
 
 
第35章 吸引
  李太原的动作不慢,到底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颇有些路子和手段。王澋和张向功身份存疑或是前朝余孽的传言快速传开,关于他们的死因也定性为被余孽同党灭口。
  前朝余孽四个字,足以令百姓禁言。谁也不敢多问一句,私下都不敢过多议论,就怕被当成同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同时流民的事情也瞒不住,陆续有人抵京,在京郊乞讨。民间有些流言,说什么的都有。两天后,京中终于收到来自浒洲的奏报。
  奏报详细说了官银被劫官差被杀一事,当地各县衙门都有开仓放粮的举措。然后终究是杯水车薪,不能解燃眉之急。
  赵岳不过四岁,哪里能圣心独断。朝堂上两派官员争得耳红面赤时,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看着晏玉楼。
  晏玉楼用眼神安抚他,他懂事地坐直身体,努力装出威严的样子。
  这样的情景很是常见,无外乎两派官员之争。姬氏一派的官员一口咬定灾银被劫是场阴谋,怀疑是浒洲知州阮从焕勾结匪患做了一场戏私吞了灾银。此言一出,便有人主张先拿阮从焕归京,再细细审查,定要将灾银被劫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晏氏一派的臣子定然反驳,此事事发浒洲边界隘云关。隘云关东属浒洲地界,西则是饶洲地界。官银被劫之处正是隘云关外一百里的隘云谷,所以灾银被劫或许与饶洲辖内治理不严有关。若论责任,饶洲知府程梁责无旁贷。焉不知是程梁起意陷害嫁祸阮从焕,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派之间相互掣肘,一直都是毫不相让。当年晏玉楼会把自家四姐夫派到浒洲,就是想牵制隔壁的饶洲知洲程梁。
  程梁正是程风扬的嫡亲二叔,清河程家的嫡次子。程风扬的母亲是老信国公夫人的表妹,是以程家是姬氏一派。
  两派人唇枪舌战,毫不退让。
  姬桑漠然静立在前,晏玉楼同样面色平静。
  她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清醒,没有陷在不确定的男女关系之中。朝堂争斗,岂能有半点马虎。今日他那一派的官员字字见血,势要押解四姐夫归京。如此绝情,哪有半点情分可言。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简直是一派胡言!
  幸好她有所准备,不至于被动。心里也有了底,没有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便是面对这样的场面亦不觉得失望。
  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而言,充足的睡眠才是身体的根本。不到卯时就起,四岁的赵岳哪里受得住。臣子们争执激烈时,他只觉阵阵困意袭来好想睡觉。他是皇帝,再小也知道不能在此刻打盹。一双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目光发直。
  这是晏玉楼教他的法子,要是觉得困了,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她不由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江山社稷,什么是黎庶疾苦。
  眼见着争论不下,两派官员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她提议暂时退朝。赵岳一听她提退朝,眼神一亮期待不已。身后的内侍见信国公未反对,便大声高喊退朝二字。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待臣子们都走得差不多,姬桑和晏玉楼才出了大殿。行至端阳门处,晏玉楼姿态从容地对姬桑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他眼眸晦涩,看不出什么情绪,长腿一迈先一步出宫门。
  檀桓跟在晏玉楼的身后,看到她的举止,不由夸赞,“侯爷谦和礼让,令下官佩服。下官听到浒洲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深感悲痛。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应尽快追回丢失的灾银,解浒洲之困。无奈有人力主将阮大人押解归京,再细细审查。这一来二去,灾情不得缓解,可怜那些浒洲百姓,嗷嗷待食……”
  “檀大人此言甚是,无论我等朝廷官员如何主张,首先还是得以灾民为重。浒洲出事,本官痛心疾首。无奈有人为一己之私,不顾大启江山不顾天下社稷,令人心寒。”
  檀桓抚着须一脸深以为然,不停点头。
  “侯爷心忧天下,令下官心生仰慕。”
  晏玉楼看着姬桑远去的背影,如常道:“檀大人为官多年,初心不改一片赤城,也让人十分敬佩。大家一朝为官,同为陛下分忧,理应抛却个人恩怨事事以江山为重。朝堂分歧同为社稷,想来国公爷亦是如此,只不过是在方法上略有不同。”
  胡须花白的檀大人又是一阵感动,满脸钦佩。
  出了宫门,晏实小跑着过来,扶她上马车之际,道:“侯爷,方才国公爷身边的人给奴才留口信,说是国公爷在逸品居等您。”
  她垂眸一顿,上了马车。
  晏实以为自家侯爷定不愿赴国公爷的约,也未吩咐车夫。车夫只当主子要直接回府,不紧不慢地越过逸品居。
  “停一下。”
  她一出声,马车立停。晏实扶她下马车,她回头看着逸品居三字,径直走进去。晏实紧跟其上,唯恐有人冲撞自家主子。
  逸品居是茶楼,主要卖些茶水点心。大堂正中设有台子,一般都是说书人的地盘,有时也会请一些戏曲大家唱上几段。
  此时尚早,大堂空无一人。小二忙着擦拭桌椅,准备等会迎客。掌柜的瞧见她进来,恭恭敬敬地上前低语说国公爷在二楼。
  “带路吧。”
  掌柜领命,卑躬着身体将她引到二楼最里的雅间,小声说着国公爷就在里面。然后恭敬地退下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眉眼疏淡,轻咳一声,门便从里面打开。
  阿朴开门出来请她进去,自己则与晏实一起闭门守在外面。他们还是各自看不顺眼对方,相看一下立马别开,眼神警剔着以妨有人打扰自己的主子。
  雅间内,布置得倒是精巧,看得出茶楼的主人品味不俗。
  晏玉楼大大方方地坐下,睨向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男人,“国公爷特意相请,不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人前说?”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倒着茶水。十指纤细如玉,动作飘逸不显女色,洒脱之中带着世家公子应有的气派,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
  姬桑原是站在窗边,这时已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灾银被劫一事,不是我做的。”
  “我有说过是你做的吗?”她反问,定定看着他。诚然她曾有过怀疑,怀疑灾银的事情是他做的。因为浒洲知州是她的四姐夫,他想要对付自己故意陷害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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